“你当寡人是什么?”燕珩冷眼睨他:“我是燕王,是天子,不是你后宫里图谋权柄的宠妇。”
秦诏想说,若你愿意,我便做你的宠妇也好,可你为何……
那点仗着往日宠爱的底气也没了。秦诏一时分不清燕珩到底是气话,还是真的只将他当作一个宠物戏弄。
玩腻了,闹够了,随时可凭着兵权和帝王荣威,将他丢弃。
他发觉,怀中所揣着的燕国虎符,更烫了几分,将他的心都快多烫出一个窟窿来。
秦诏舔了舔唇,这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露出个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略带诡异的戏谑笑容:“我不信,燕珩。我不信,那些爱全是假的。”
“你想走?——你凭什么走?你是我的俘虏,是我的手下败将!”
燕珩没说话。
“你的玺印要给我,你的虎符也在我这里。”秦诏道:“难道你还想单枪匹马跑出去不成?——我不会放你走的。”他俯身下去,贴着人的耳边,亲昵地哄骗道:“燕珩,我的好父王,愿赌服输,您忘了吗?”
“哦?那你想如何留住寡人……”
燕珩抬手将他推开,冷笑一声,平静地站起来。
他转身,从德福捧出来的匣子里,又拣出燕国的玺印,拉着秦诏的手腕,一点点拨开他的掌心,将玺印放上去——那口味微妙、冷冽,不屑:“秦诏,你信不信,就算你拿走玺印、虎符,寡人照样可号令三军,三月灭秦。”
见秦诏怔愣,他又轻笑:“寡人都不需要灭秦。寡人若想……”那声息可怖地缓慢,仿佛淬了冰霜再捞出来的湿淋淋一样:“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符慎,韩确……还有什么人?你信不信,没有一个人——敢拦着寡人。”
听见这话。
秦诏也笑了,他先是轻轻地笑,而后,那笑声在冰冷的大殿中爽朗地飘荡起来。
“父王,你说得对。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兴许没有人敢拦。”秦诏抬眼,盯着他,挑衅似的:“可那又怎样了?你舍得吗?”
他缓慢地学着燕珩的强调,发话:“这么多次——你不就输在这儿吗?”
燕珩挑眉,被他的挑衅惹怒:“你当真以为,寡人狠不下心吗?”
“父王若不想认账,当日,便不该装得那样光明磊落。”秦诏折身,从暗格里摸出那把吞云刃,他递出去,笑容柔和:“燕珩,你有那样多的机会,可以杀了我。可是……你没有。那一日在战场上,为什么只捅在肩窝,您应该往下三寸……”他摸过燕珩的手,点在心口:“捅在这儿。”
燕珩抽回手来,将吞云刃也丢在他面前,冷着脸,没说话。
是了,他也叫人摸到软肋了。
这两个人,今日针锋相对,倒是谁都不肯再让步了……
一个恨得牙痒痒,后悔自己不该对他那样纵容。现如今输了,哪哪都不爽——还想要名分?寡人为何要给?
另一个气得心碎八瓣。分明十一载光阴讨好,费尽心机才将人圈到身边的,却始终没摸到那颗心。
秦诏感觉往日的伤全都隐隐作痛起来,疼得整个人都抽搐似的发抖。他发狠,一把抱住人,又将人摁在那张椅座里了。
秦诏几乎整个人都压上去,“再有,父王还不知道吧?您以为,符定大人这几天为何没来请安?是我,早已暗中叫人将他关起来了。”
“还有您的几位大将。通通、都、关起来了。”
燕珩不敢置信,抬眼看他:“……”
“我跟楚阙说,叫符慎将人哄去,再暗中将他下狱。如法炮制,自说燕王有令……没有不上当的。”秦诏两手握紧两侧扶手,将燕珩强势地辖制在椅座之内:“你想去哪儿?回燕宫?——你不许走,燕珩,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那话太狂,听得燕珩不悦,便又赏了他一个耳光。
秦诏嘶声,脸颊酥麻麻的,却远远不到吃痛的地步。他舔唇,俯身下去吻人,将人并不情愿的声息吞下去。
“唔……混账。放、放开。”
燕珩猛地推开他,手背蹭了下肿起来的唇瓣,似怒般脸上涨起薄红。
他不悦,起身便朝外走。秦诏自身后猛地扑上去了,他不知何时拆了自个儿的玉带,挂在人两腕上,狠狠绑住。
而后,燕珩怒色飞扬,挑起眉来。
秦诏弯腰,用肩将人扛起来,抱着就往回走:“父王想去哪儿……如今四海都是我的,您到哪儿,也逃不掉。”
“混账!”
秦诏置若罔闻,兀自急道:“那几个美人,难道真得那样好?我又哪里不好,叫您这样不喜欢……这天底下,分明再没有一个,比我更爱您的了。”
“寡人是你父王。”
秦诏将他摁在床边,笑眯眯地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一口,学着他的口气道:“哦,那又怎样?”
“我就喜欢父王,怎么了?您这样的美丽,成熟稳重,还是威风的王君……喜欢您,难道有错么?”秦诏道:“不过才七岁而已。我正好身强力壮,伺候父王……叫您哪哪儿都舒坦。”
说着,他拿指尖抚摸人的脸颊,鼻梁,嘴唇,而后是下巴……那手指仿佛挑衅似的,一点点滑下去:“我看父王,风韵犹存,正是做我夫君的好时候。”
“既然,您不愿意委曲求全地娶我,那我……”秦诏并没有继续“轻薄”人,而是挨着他,轻轻将脑袋枕在他肩头,柔声道:“那我……便娶了您,可好?”
燕珩抬了下肩,撵他滚开:“不好。”
“父王既然说好,那便是答应了。我这几日,便去筹备。”
燕珩愠怒:“混账,寡人说不好。”
“哦,父王,我听见了,你不必说那样多次。”秦诏扭过脸去,将手搭挂在他脖颈上,抱住人,眷恋地吻了吻他的耳垂,又问:“您喜欢这个凤鸣宫吗?我娶您,不仅将凤鸣宫给您,还将西宫也给您,把议事朝堂也给您……咱们二人,耳鬓厮磨,日夜抵足同眠,早间便同乘轿辇,一起去上朝,可好?”
燕珩沉声,定定地重复了一遍:“不好。”
秦诏自说自话:“您瞧,我可不是什么薄情的帝王,我把整个后宫都给你一人,绝对没有别人,更不会选妃……”
燕珩打断他:“秦诏,你若现在不放开寡人,自此之后,你必定再也见不到寡人。”
那都不算威胁。
但秦诏还是吓得忙爬起来,他贴在燕珩问:“那……那我现在放开你,燕珩,你还走吗?”
燕珩道:“松,开。”
方才的愤怒和害怕消下去,秦诏望着燕珩那种冷淡而美丽的脸庞,竟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他一面小心翼翼地瞄他,一面轻轻地解开玉带……
燕珩手腕被解开,坐起身来,抬手就掐住人的脖子,给秦诏摁在那儿了。
秦诏没挣扎,只是憋得脸红:“燕珩……咳咳……”
“嗯?”
“你娶寡人?你拿什么娶寡人?”燕珩冷笑:“瞧瞧你这漏风的宫殿,才不过深秋,已经冷了三分。再看看你这‘石木铜铁’造的凤鸣宫,拿什么跟寡人金银珠玉铺造、象牙雕琢的鸣凤宫相比?你秦国账目上,有几个铜板?”
那声息永远是这样的高高在上,戏弄着他,不似羞辱,却也不叫他得逞:“你八十万秦军,又如何?跟寡人的三十万燕军,相比,能胜吗?秦诏——寡人心软,叫你钻了空子。可你也该明白……穷秦,不过是寡人脚下的软泥之地,下不得脚。”
秦诏摸索着,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铜板,塞进他掌心:“喏。”
“账上不够,这里还有一个。”
燕珩叫他气笑了——“你休要……”
秦诏问:“燕珩,你是嫌我穷吗?还是嫌我兵马不壮?你知道的,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再给我十年,我定能打造一个强秦,让八国紧密化作一体,到那时,你就是真正的天子。”
“寡人不需要你,也能做天子。再者,寡人是‘燕国’的天子。”
秦诏沉默一会儿,又道:“好,那明日,我就叫人在玺印刻上这个‘燕’字,跟我心口的一样。我自下诏,改秦为燕……日后,我干脆也叫燕诏便好了。”
秦诏这架势,颇有入赘的嫌疑。
燕珩拿指背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冷哼,却带着无尽的引诱意味:“那你为何,不干脆投降,做寡人的乖孩子呢?”
“那不一样。燕珩。现在这些,是我给你的……”秦诏抬手,勉强能扣住人的手腕:“我什么都给你,可我不会给你后宫——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燕珩拂开他的手,干脆不理会:“那你可知,现今的八国是什么景况?底下乱成何种样子?等十年?嗬。那寡人不如自己……”
秦诏道:“可你输了,不是吗?”
燕珩并不说话,起身下了床。
秦诏追上去,质问:“燕王分明是输不起!”
“你!”燕珩回转身,分明为这话恼火:“寡人何时输不起?”
“您输了,却说什么要走。交了玺印和虎符,却说三个月要灭秦。”秦诏最后那句话,干脆从质问变成了委屈的控诉:说了任凭我处置——却没一句叫我谁说了算的。”
秦诏心里委屈道:我……我就算穷,您也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呀……当然,他不敢说,他更不敢委屈他父王。
毕竟,那位打小就住在那富丽燕宫,过惯了呼风唤雨、万人宠捧的生活,受不得一点苦,吃不得一点委屈,实在正常。
燕珩道:“寡人来时,你如何说?”
秦诏道:“我……”
燕珩扯住他的襟领,将人揪在自己眼前,那姿容薄怒,衬得更加生动漂亮了。秦诏罪恶地伸出手去,摸他的唇瓣,却又叫人擒住手腕,便不敢再动了。
“你在寡人眼皮子底下,通敌叛国,勾搭五州,竟还敢说将寡人囚在这里。好你个秦诏——枉费寡人疼你。”
秦诏看他这样说,知道今日,他父王定不会再走了。因而,他便道:“是……是我刚才鬼迷心窍。我怕您要走,心中着急,方才……还有,我没捉您的司马大人,我胡乱编造的,我在您面前,哪里有这样的威风?”
停顿一会儿,秦诏抬眼问:“要不,您打我一顿,解气好吗?”
“不好。”
一句不好,秦诏全当成是燕珩的心疼。自个儿感动,便热热地就亲上去了,叫燕珩掐住下巴,又扯开:“你!”
秦诏猛地抱住人,双臂铁钳似的捆住人窄腰:“燕珩,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五州挨个将我打了一遍,那时,我没犯错,你也将我下狱,打了许多顿。还不能抵消吗?”
“不能。”
“那、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待我伤好了,你再狠狠地罚好吗?”
燕珩推了两下,没推动,不悦道:“放开。”
“燕珩——你就让我抱一抱吧。”秦诏贴着他,狗皮膏药似的黏住,死活不肯松开,仿佛一松手,燕珩就如往日恩情一起,烟消云散了似的。
“这些天,我躺在那儿,总听见有人唤我,说我混小子,说我混账,说我是个小贼,小混蛋,还说我这样的小虫子应该命大。”秦诏道:“我听着,好熟悉,好想念……难道不是你的声音?”
燕珩微微抿唇,别开视线:“寡人不知。”
“可是,我睡了那样久,既没有渴死、饿死,也没有病死。是因为谁呢?”秦诏追上去亲他的唇瓣:“你喂了那样多,再喂我两口,倒也好。这回,我醒过来了……每一口,都细细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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