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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范围里的十来个人齐齐看过来，光是目光就已经很有压力，更别提这些人身上还隐隐散发出带着煞气的排斥的气场……要不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易璟恐怕很真的会被唬住。
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易璟。
随便这些人怎么不友善，她浅咖色的大衣之下穿着的是近乎墨色的深黑色治安官的制服，银色的司法系徽记与肩章、胸章以及领子上的银色领角夹清晰可见，气场根本不是几个保镖能比的。
——她就不是来跟这些人计较的，能让她留心的另有事在。
“璟小姐，您来了，请您往这边走。”一名出身易家的助理看到易璟带着易家的人赶到，在气氛变僵的前一秒出现，化解了微妙的敌意。
“好。”
易璟很无所谓地将两手插在大衣兜里，跟着那名助理朝着对方指引的方向走去。
助理一边走一边小声提示：“现在赵钦小姐已经确定不具备生命体征了，本来应该考虑葬礼的事情，只是赵老爷子不允许入殓，执意要让涉事机关先给出一个说法。所以现在尸体还停在九楼，赵老爷子还与老爷子、易总僵着呢。”
“嗯。”易璟淡淡地应了一声，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在意，大脑却已经飞速运转了起来。
不愿意考虑葬礼的事情就说明赵家没打算让这件事情翻篇，甚至还跟易老爷子杠上了……那就还是怀疑自己啊。
有点难办，但也正合她意。
几位大佬长辈停留的休息室很快便到了，依旧是助理停留在最外面的风格，易璟又过了两道房门才真正见到了在同一间房间里商量事情的易赵两家人。
在这里易盛都没资格坐下，除了易老爷子和赵老爷子之外的所有人都在站着，更别提是易璟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紧张，易璟全当不知道，对几位长辈打过了招呼，转而说了一下自己做的事：
“表姐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但这件事实在不在我意料之内。刚刚我已经到监察局、区警署还有机关处看过了，几个单位都很重视这起案件，相信表姐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很快有结果就是没结果。
易璟一边说着敷衍的场面话一边想。
易家安排在机关处的那个人她已经去看过了，对方明说了天眼系统确实是被人动了手脚，只不过入侵者也没想隐藏，从一开始用的技术就不是入侵型而是干扰型，大张旗鼓的架上干扰源持续性干扰了部分天眼系统的接口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就留了一个真地址就跑路了，连装都么装。
那地方是出了名的黑客扎堆，就算是现在立刻申请跨区办案直接带人闯过去都没法搞清楚是谁干的，何况有这个时间真凶肯定早跑了，要是有人接应的话更是不必提，线索就彻底断了，根本没办法查。
当时易璟问他这个说法还跟多少人说过，对方回答她说：谁都没说啊。天眼本来就是每隔一周检查一次，出事那天确实不是应该检查的日子，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要往自己的头上揽事情？
有技术的人果然就是狂一点。
然后易璟就对他说：“既然一开始没说那之后也不必说了，你这部分的信息确实不是决定性的，老实在监察局待两天吧，就当是放假了。”
这一类的信息易璟不可能给到赵家的。
警署查不到赵家可未必查不到，那些人手底下又不干净。
易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找出一个什么凶手来给赵家，自然不会把消息放出去让赵家的人追杀干扰天眼的人。
赵钦这事注定不可能轻松解决。
或许闹到最后下场角力的这些人反而会忘了最开始引出一切这一桩事，只记得后面的事。
“你还好意思来！”
就在易璟开口的功夫，一个看起来很温婉、应该是个长辈的女人忽然从赵老爷子的沙发后面扑了出来。
那女人表情很凶，看神色应该是非常恨易璟的，偏偏人又柔弱，走了没两步就哭得要摔倒，还是赵家的家主赵卿如出现扶住了那个女人，低声劝道：“嫂嫂，嫂嫂不要这样。”
那女人好像一点也没听见，柔弱地靠在赵卿如的臂弯中红着眼眶对易璟哭诉：“如果不是你我的小钦怎么会到三区来！她怎么会死！”
易璟轻轻一挑眉，看了那位柔弱的夫人一眼，心说这会儿知道心疼上了，这么关心怎么不早点把人教好？
怎么就你家女儿的命是命，别的omega的命就不是命？
还是走晚了。
早死早吃教训，没让我亲自动手是她命好。易璟冷漠地想着，神色淡淡地别开了脸。
“都是因为你！”那位夫人看到易璟的反应顿时更绝望了，看上去似乎是想扑过来动手。
“好了！有完没完！”坐在一边的找老爷子重重磕了磕手里的拐杖，“当务之急是说这个吗！最要紧的是把害了小钦的人找出来，易璟是伤害小钦的人吗！你何必去逼她？”
易璟目光一转，神色淡淡地看向赵老爷子。
这老头说话都快藏不住了，话里话外还是觉得她有问题，难怪能跟易老爷子吵起来。
另一边被赵老爷子训斥了的赵钦母亲也不敢再吵，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房间里一时只剩下那位夫人的哭声与赵卿如轻声哄劝的声音。
“表姐这件事情，我确实完全不知情。”易璟耐着性子表态，“最近大选将近，督查院承担了大选期间将近一半的治安维护工作，宴会之后我再没有与表姐联系过，确实一无所知。”
“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你自己的爱人记恨上了小钦！”
“？”
易璟眉头一皱，听到有人提到了‘郁淼’，当场就要翻脸。
就算是因为郁淼记恨上赵钦有什么不对？一个两个在这里问问问，既然会因为赵钦死了而恼火为什么就不知道问问自己当初怎么不早点教好晚辈？
还是说这一家子根本就是一样的人！都不拿她的郁淼的命当命！
一旁的易盛看到了易璟的表情，立刻开口挡了一句：“有错说错，不要扯旧事。现在案子疑点还多，何必急着责怪自家人？璟璟，你先去盯一下外面的事，长辈们知道不是你，只不过现在你还不适合讨论这件事。”
易璟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赵卿如与赵家那位夫人，再也没看其他任何人，垂眉敛目低声应了一句：“是。”
但其实易璟的情绪真的不是针对赵家人……或者说不只是针对赵家人。
赵家人在这件事情上怀疑她没什么，她确实与赵钦有点私仇。
但是这些人话里话外始终认为她当初与赵钦起矛盾是她的错，她不该为了一个omega小题大做，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那种轻蔑口吻提起郁淼，似乎为了郁淼出头是什么不应该、郁淼不配的事情一样就让易璟很不爽。
没说出口的看不起也一样是看不起。
看不起她的爱人就是看不起她，看不起她们就别指望她会尊重那些人。
易家人也是一样，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压着她的脾气不准她为郁淼出头，利益权衡之下任谁来都要为了家族让步，道理对错反而是次要的。
其实让步也没什么的，她本来就对易家不抱期待，从来没指望这些人会真心庇护她，即使有所行动也始终都是在自身利益价值能够覆盖的范围里小小的做些手脚，非常有自知之明。
但是要她在郁淼的事情上让步就是不行。
人人都有底线，她做的一切本来就是为了郁淼。
如果连本心都忘了，她在这个世界里就真的没有归处了，所以的行为都将失去意义。
别的都可以商量、权衡，只有郁淼不行，郁淼就是她不可逾越的底线。
脸上神色平静、其实心里已经气到掀起惊涛骇浪的易璟走到医院后院的花园里，站在一方小亭里静静平复了一会儿情绪，转而拨通了齐骁的通讯。
“呦？这么快就想好联系我了，是有决定了？”齐骁的声音从通讯的另一端传来，话说得轻佻，语气并不怎么轻松，像是知道易璟的决定十分重要。
“嗯，”易璟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望向住院楼九楼的方向，放在口袋里的手攥得很紧，“我考虑过了，赵钦这个案子还是不要有结果最好。”
“嗯？怎么说？”齐骁在通讯另一边有些不放心的开口，“你知道这样是给你自己惹事的吧？本来这事儿恩怨分明，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但你硬要搅合进去的话是会一起被针对的。”
“我知道，”易璟语气淡淡，依旧凝视着九楼的方向，“但是不这样的话我怎么能搅合进这两家的势力之间呢？赵家不针对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出手打压她们。一次不做、两次不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干脆就此收手老老实实做个傀儡治安官算了。”
是她一开始的手段与心思都太软了。
想在这种家族里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通讯另一端的齐骁沉默了片刻，语气郑重起来：“我知道了，会帮你的。记得小心点别死了，当初说好了要对抗到最后一刻的。”
易璟：“……知道了。”
……
大选倒计时第二十八天、全市戒严第一周，距离赵钦车祸发生不到12个小时——三区边界的江边拉起了数十公里的警戒线，警灯常亮一夜未灭，三区分区警署长为了躲上级的催命电话在江边蹲了一整夜。
“现在怎么样了？”警署长点上一支烟，有点疲惫地问站在身边的刑侦支队长。
支队长也很愁，眉头锁得死紧，担忧的目光望向那辆停在江边的车：“人都快炸碎了……这江边甚至还能捡到人体组织，偏偏就是扫不到一点多余的生物信息，干净得吓人。
随身物品也检查了，其他的基本都能找到，就是个人终端的核心部件缺损，不知道是不是炸飞进江里去了，还要等待后续打捞。”
“做痕检了吗？”警署长又问。
“刚送过去，不过我看着……起码就痕迹来说不像人为，残存物证上的破损状态明显是经过多次重击后产生的崩断痕迹，符合爆炸现场的情况。”支队长回答。
“就是这样才反常。”警署长又吸了一口烟，低声喃喃地说了一句。
“是啊师父，这太反常了……”支队长看了警署长一眼，迟疑这低声问，“那我们……还要继续调查下去吗？”
“你想说什么？”警署长斜眼看了支队长一眼。
支队长再次看了一眼案发现场的方向，往警署长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师父，现场这情况太不对劲了。那么多高精尖专业设备都扫不出痕迹来，甚至连受害者自己的痕迹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正常情况下只要是使用过的东西就会有磨损痕迹，所有一切的接触行为都能在粒子成像设备下复原显形，但是这辆车上完全找不到一点有关第二个人的信息，这完全不合常理，分明就是有专业的人在行动之后全盘清理了。但您觉得……这个结论真的能往外说吗？”
警署长抽了口烟没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熬夜而疲惫的脸使得原本就锋利的目光越发凶悍，带着点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案发现场中忙碌的警员间来来回回地扫过。
“师父，我们现在手里能拿到的证据太少了。这些人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专业化程度都快比得上我们的队伍了，寻常的凶杀案哪儿有这个水平，您也知道出事这一位是从哪里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动的手还未可知呢！
假如*真的对上面说了这案子有疑点，查到最后却给不出什么结果那咱们怎么跟所有人交代啊？这不是自找苦吃么，您真的确定这是一起需要侦破的案子吗？“支队长也跟着看了一眼案发现场的方向，有点着急地低声说。
警署长微微眯了眯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烟气又吐出来，没回答支队长的话，反而说起了别发：“你知道光是昨天一晚上就有多少人给我打了电话吗？”
“啊？”支队长一愣。
“很多人，太多了。司法系、政法系、治安系……很多平时见不到也惹不得的人，”警署长拍了一下支队长的肩膀，“这里面的水确实太深了，不论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都不该由我们捅出来，那代价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说完这话，不等愣怔的支队长反应过来，神色沉郁的警署长转身离开了江边。
……
距离接到赵钦坠崖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留在易家庄园的郁淼仍然没有收到易璟的消息……
她很担心小alpha。
也不知道那边局势如何，小alpha现在忙不忙，易家赵家那群老东西究竟有没有在为难她……
郁淼咬了咬唇瓣，到底静不下心，干脆起身走到一边联系上了组织里的人。
Q的声线似乎天生偏冷淡，再加上隐藏在终端之上的特殊加密频道模块对语调的扭曲，传进耳朵的话音就显得有些像质问：“你不是说你现在身处易家不方便跟我多说么？”
“你不是也说过有关你们的所有痕迹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么？”郁淼冷冷回复。
“已经扫干净了，”Q像是没察觉到郁淼的不满，淡淡地解释，“想完全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那些所谓的警员无论如何也是要查下去的，严防死守还不如给他们留下一些看起来似乎能查证但最后完全查不出结果的线索分散注意力，趁这个时间让组织里的人赶紧撤离。”
郁淼闭了闭眼睛，轻轻吸了口气。
因为不怎么想完全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和盘托出，郁淼勉强忍住了那点暗暗灼烧的火气，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易璟的消息：“所以三区那边现在怎么样？”
“局势还可以，我们正在监控之中，”Q不知道查了什么东西，通讯另一边传来了一点敲击键盘的声响，“目前看来赵家对这起案件毫无办法，尚未采取什么行动，仅仅是尝试与区警署同步调查而已，而司法系与治安系的官员就更加松懈了，那一点点调查行动比以往还不如，真是……我就说她们根本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
郁淼稍稍一听她的话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留意到Q半带讽刺的语气顿时更生气了，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克制心里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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