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不想节外生枝,因此并未告知赵良林戈便是引戎人入中原的罪魁祸首,不然赵良怕是要直接提刀砍人了。
只是盛世虽然能理解林戈身陷囹圄想自救的举动,却不能认同他自救的方式。
林戈不是傻子,他是庄宿,是太傅之子。戎人入关的后果,林戈不可能想不到。
至于盛世为何不直接杀了林戈,是因为他直觉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长安重生了,庄宿也重生了,甚至庄宿还是重生在了别人的身体里,而现在他自己其实也算是重生者,那他们几人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
在弄明白之前,林戈还不能死,所以将林戈送去傅临淮身边,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送他去宜城的人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今夜就出发。”
林戈的隐藏身份就是一个炸弹,不宜久留。
自有人去安排俘虏的事,盛世叫上赵良并几个校尉一起商议支援广武的事。
“晋阳城必须留人防守,我们能派去支援的,最多只有不足两千人。”
阿布托手中的戎人士兵便有三万多人,按林戈提供的讯息,阿布托还问阿布泰要了支援,保守估计广武城外至少有五万人。
他们这边的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若是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怕是要全部折损进去。
那就不是支援了,是羊入虎口。
那还不如不去。
“将军不可能坐视不管,阿布托想要拿下广武城可不是易事。”一个校尉建议退守晋阳便好。
盛世自然知道广武城不可能被破,但他并不想让阿布托拖着时间围城。
赵良又道:“十一皇子不是说要来晋阳吗?要不我们还是先等一等,等与十一皇子汇合后再一并出发,到时候与广武那边两面夹击,一举歼灭戎人。”
其他人纷纷点头。
阿布托才刚刚出发,广武那边这会儿肯定是没有危险的,先等上几日也无妨。
但盛世根本没让长安来晋阳。
听到盛世说十一皇子往京都去后,赵良表示很意外。
前些天盛先生不还拿着信说,十一皇子要来晋阳的吗?
但他也不敢问为什么突然不来了,只好又与其他人商量该如何。
“火炮是个好东西,攻城或是守城都是一大利器,但缺点就是太笨重了,我们这点人再带上火炮,根本不能出奇制胜啊。”
“是啊,本来晋阳的守兵就不多,火炮还是留在这里更好。”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用传统骑兵去好。若只是骑兵,那一千人也算不少了,当然了,伤亡肯定也不小。
但盛世最终还是否了这个提议,“只是骑兵并不能让阿布托方寸大乱自乱阵脚。”
很快赵良等人就明白了盛世的意思,也明白为何不需要十一皇子来支援了。盛先生自己组了一支骑射兵的队伍。
而这些骑射兵的武器也不是传统的弓箭,而是火铳。
赵良之前就见盛世玩过火铳,他其实很是心痒,但也知道这东西很稀缺,他连摸一把都不敢想。
但他没料到他觉得很宝贝很稀缺,只有盛先生才有的东西,盛先生居然斥巨资给骑兵队一人配了一把。
简直,太奢侈了!
他眼睛都要红了。
现在转投盛先生的骑兵队还来不来得及吗?就算入了骑兵队,那他先加入镖局排队也行啊!
“赵将军,我这支骑兵队就交给你指挥了。”
盛世虽然可以武装军队,但真正上战场还是得专业人士。赵良一听他可以指挥这些人,眼睛泛红的病不仅没好,还更眼热了。
“好好好,有了这些,定能杀阿布托一个片甲不留。”
其实倒不是火铳骑兵有多厉害。
如今的火铳自然不能与后世的枪相提并论,它的短板很是明显,但他的优点也很突出,那就是根本没人见过这个东西。
阿布托只见过城墙上的火炮,若是突然被火铳骑兵从背后偷袭,他们必定方寸大乱。
而阿布托这边自乱了阵脚,广武那边便可以趁乱将人都给收拾了。
火铳骑兵第一次面世,必须要抢占先机速战速决,不然等到阿布托发现火铳的短板处,那火铳的威力便大打折扣了。
赵良仔细听完盛世的交代,拍着胸脯保证定不负所托。
说完正事,赵良依旧盯着骑兵手里的那些火铳移不开视线,眼中火热得那些人都开始头皮发麻,抱紧怀里的宝贝,生怕被赵将军给抢了去。
盛世自然也注意到了赵良的神情,他笑着拍了下赵良的肩膀。
“目前我手里的火铳也不多,不过已经令人开始量产了。等解决了阿布托,应当下一批也做好了,到时候赵将军试试趁不趁手。”
赵良一听盛世要送他一把,立即兴奋得两眼放光,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我,我吗?我也有?”
盛世失笑,“不止是赵将军你,到时候宋将军也有。你们还可以组建一支火铳队。”
赵良更吃惊了。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不仅他与将军有,连他手下的将士也能有,他们还能组建一支火铳队。
怪不得大家都说,跟着盛先生绝对没错!
他现在终于明白将军在他出发前交代他的那句“跟着先生,听先生的话”的用意了。
赵良自己得了好处的时候,心里也没忘记别人。听说盛先生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都送给了十一皇子,像火炮火药都是,之后才轮到他们灵武军。
现在十一皇子不在,也不知道这次是他们先,还是十一皇子先。
赵良这个傻子,居然还真的问出来了。
“先生,十一皇子那边也有了吗?”
陡然听到赵良提长安,盛世含笑的嘴角没有变化分毫,只是眼里多来点别的意味。
哼。
有?有个屁!
骗子不配拿他的东西。
第89章
夜晚, 安营扎寨。
主帐内,以长安为首,坐了一圈人, 一张地图挂在众人面前。
“最新消息,戎人那边兵分两路往京都去了, 现在应当已经到了京都城外。”
“我们距离京都尚有五日路程,得抓紧了啊。”
“……”
众人说着最新的战局,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家殿下自从会议开始便一言不发。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首位的长安,有人道:“殿下, 您——”
那人还未说完,就见一直低头沉思的长安抬了头, 然而开口的却是与会议内容完全无关的话题。
“朔风, 还没有信吗?”
朔风是长安的贴身侍卫,虽然长安没说谁的信,但朔风立即便明白了过来, 低头回禀,“不曾。”
他刚说完,帐内的温度又下降了些,分明是快入夏的季节,众人却觉得有些凉意爬上后背。
长安面无表情看着地图,“你们继续。”
众人面面相觑。
继续什么?
刚刚不是已经说完了吗?
“殿下,我们是不是要加快速度,尽早感到京都。”
这次长安是听清了,但他还是没回,转而问其中一人,“晋阳和广武那边有新的动作吗?”
“回殿下,并无。”
众人这下也明白了, 殿下并不着急赶去京都,至于原因,有人猜到,有人猜不到。猜不到的,只能看向颔首了然的人,希望对方给他解释一下。
既然殿下不急,那大家自然也不再围绕赶不赶路的事讨论了。
“报!”
通讯兵跑进来,低头递上一封信,本来朔风要去接,却被长安起身接过了。
他匆匆起身,刚刚还面无表情的俊脸,立即从冬日寒霜到夏日烈阳,瞎子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然而信纸展开,他再次恢复面无表情。
坐在他下首的丁石忍不住开口,“是盛先生那里不好了?”
不然殿下怎么一副冷酷无情要刀人的样子。
然而下一瞬,殿下刀人的目标就变成了他,吓得丁石打了个哆嗦。
长安将信丢给他。
丁石慌忙接过,心里不禁直嘀咕:这次殿下居然舍得将先生的信给我看?果然我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了。
然而待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地位没有上升一点。
这信不是盛先生的,而是来自原忠平侯方瞻。
他快速看完,将信纸传给其他几人,随后对长安道:“方将军沿水路北上,是要与殿下一同援救京都了。”
有人奇怪道:“方将军怎么就北上了?”
丁石之前跟着长安去过江陵,倒是知道一些。
“方将军如今帮着盛先生训练漕运的那些伙计,还顺带收服了好多水匪,如今手里的人不少。”
“方将军北上入京,显然是盛先生的意思。”
“就是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盛先生之前怎么没提过,”他说着刚好转头看向长安,这才发现自家殿下盯着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哦对,殿下已经十多日没收到盛先生那边的消息了。信也没有,其他讯息也没有。
“殿下,你跟先生吵架了?”丁石自觉自己是好心,但没想到殿下好似更生气了。
“出去领十军棍。”
丁石刚要叫冤,就见长安横眉,“说一个字,加一棍。”
丁石立即闭了嘴,乖乖出去领罚。
他又纳闷,又委屈。
您跟先生吵架,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造成的。
他见过殿下在盛先生面前的样子,只能说跟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完全不一样。在盛先生面前,殿下谦虚恭敬有耐心,在他们面前或者说除了在盛先生面前,殿下杀伐果断且毫不留情。
他觉得以他嘴上没把门的毛病,殿下一定忍他很久了,而殿下能留着他到现在,他怀疑不是他作战勇猛,而是因为盛先生曾夸过他几句。
没看到盛先生说过好吃的东西,殿下天天吃都不腻,先生说过好的书,殿下天天当睡前读物。所以只要在盛先生那里挂上号,那就算得了免死金牌了。
丁石乖乖去领了罚。
其他人没他这么能作,小心翼翼地回答着长安的问话,几人又商议了一番后面的事。
盛世之前曾与长安商议过,戎人若是进攻京都,他们率兵救驾便也是长安崭露头角的一个机会。
毕竟老皇帝还没死,二皇子只是把持朝政,而不是已经登基为帝。以长安救驾的功绩,让老皇帝封长安为储君也不是不能做到。
他们虽这般计划,但长安心里却另有打算。
-
京都城外,阿木泰再次下令攻城。
他并不完全信任阿布托,因此打发他去攻打晋阳广武,同时也是为了牵制来自西陉关那边的压力。如此以来,大凉京都便没了援军。
在阿木泰看来,拿下京都不过早几日晚几日的事罢了。
而京都城内也乱作了一团,百姓们人心惶惶。
如今被困在城内,所有人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投降另择明主,要么死战到底。面对这两个选择,朝臣们也意见不一,但如今二皇子还好好的,他们自然也不敢说什么降了戎人的话。
毕竟降臣可能安然无恙,甚至还可能被重用,但皇室可就不一定了。首当其冲便是中风了的老皇帝,和现在大凉的一把手二皇子。
他们即便不死,也会生不如死。
因此二皇子是不可能降的,而他现在所能依仗的,只有不知道走到哪一步,能不能切断戎人退路逼得戎人后撤自救的林明辅了。
林明辅能抛弃一切为二皇子做到如此地步,便是因为他是二皇子生母的竹马。贵妃作为林明辅的白月光,她一封信传过去,便让林明辅不顾家小百姓冲了出去。
只是林明辅那边许久没有动静,二皇子的心也渐渐往下沉,他着急上火,已经几日几夜不曾合眼,嘴唇干裂,眼下青黑一片。
“父皇如今身体抱恙,你们身为朝廷重臣,难道不该为君分忧吗?说!现在该怎么办?”
众臣低头,谁也不敢说话,生怕被点到名。
他们只是文臣而已。
难道要他们亲自上阵杀敌吗?
二皇子气急,立即点了其中一个人,然而还不待那人回答,就有人冲进大殿。
“不好了!外城破了!”
众臣心惊,二皇子的心也凉了半截。如此下去,不出两日,他便成了戎人阶下囚。
刚刚被点名那人,立即道:“殿下,为了百姓,降了吧!”
二皇子气急攻心,反手拔了剑,一剑将那人刺穿。
尸体倒地,二皇子整个人犹如地狱恶鬼。
“孤,绝不降戎人!”
一日后,就在众人绝望,戎人冲进内城胜券在握的时候,长安及方瞻率军赶到了。
攻入城内的戎人,顿时成了瓮中之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日,鲜血洒满长阶,战斗直到日落方才停歇。
火光中,长安身着铠甲跨过无数戎人与守城士兵的尸体,一步步走向了皇宫大殿。
二皇子早就将众臣散去,即便长安率兵过来,他依旧没尝到胜利的喜悦。
龙椅旁,数日未曾梳洗的二皇子披头散发,他看着身着甲胄一步步行来的长安,忽然露出一个笑。
“孤倒是小瞧你了。”
长安左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行走间铠甲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黑色的铠甲上看不出血迹,但血腥之气,几步外便可闻见。
二皇子已经散去了侍从,整个大殿内只有他一人,而长安的身后则跟着朔风,其他人俱被他留在了殿外。
这是兄弟局。
长安不语,二皇子也没计较,他摸了摸龙椅上的鎏金龙头,话中满是惆怅和遗憾。
“孤没料到最后是你来与我抢夺这个位置。”
“不过也好,至少这天下还姓傅,孤也不算没守住京都,至少比太子那个废物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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