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来吗?”
陆子枫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怕打雷?”
怕打雷,所以特意深更半夜来找谢修半,想要他陪着一起睡。
这个借口是陆子枫自己说出来的,他没法拒绝。
谢修半的卧室很大,陆子枫注意到他进卧室后还换了一双拖鞋,但是也只有一双拖鞋,他没得换。
陆子枫就干脆站门口靠里的位置,把脚上的拖鞋甩到外面去。
两只光裸的脚站在地板上。
发现谢修半在看他,陆子枫就提起有点长的睡袍下摆,露出两只脚展示给他看。
“我晚上才洗了澡的,很干净。”
一双细圆的眼,微微笑着,唇角含着歉意和讨好的弧度。
谢修半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灼灼地看着他。
薄唇微张,“没关系。”
往常淡薄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温度。
谢修半的床也很大,因为他说怕打雷,谢修半就让他睡在远离窗户的那一边。
陆子枫躺上去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淡淡的类似于草木的清香。
这是谢医生身上的味道,枕头上甚至还有一点温度。
陆子枫猛然意识到,这里是不是谢修半睡过的位置?
就在前几分钟,在他走错房间吵醒谢修半之前,谢修半就睡在他这个位置上。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包裹着他的全身。
卧室里很安静,陆子枫听到身边谢修半匀称的呼吸声。
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胸膛里莫名开始乱跳的心脏,砰砰砰,吵得他头昏脑涨,皮肤开始发烫,气息也热乎乎的。
陆子枫拉住被子蒙住眼睛和耳朵,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结果更多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脑子顿时就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一碰见谢修半就会变得不正常!
他一激动就忍不住翻了个身,又习惯性地把被子夹在腿之间。唰拉一下,把谢修半那半的被子卷走了。
谢修半均匀的呼吸声瞬间停止。
陆子枫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了。
听到他那边呼吸声又恢复正常,看样子没有被他的动静吵醒,陆子枫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把被子给谢修半盖回去。
小心掖了掖被子,陆子枫注意到谢修半的薄唇,立马就移不开视线了。
亲一下,就亲一下下。
亲了他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到谢修半就变得不正常了。
以后他也绝对不会再想对谢医生做这种奇怪的事了!
陆子枫双手撑在他两侧,凝视着他颜色很浅的唇,缓缓低下头。
温吞的呼吸逐渐靠近。
谢修半的睫毛似乎被他的气息吹到了,眼皮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两道不同的气息逐渐交融。
一冷一热。
甜腻的味道从鼻腔灌入,舌尖、舌根都品尝到了他。
如果他此刻正在做梦,一定会看到触角上染着花香的蝴蝶,扇动着蝶翅入梦而来。
两双唇越贴越近。
陆子枫几乎能感觉到唇上贴着他凉丝丝的吐息。
即将吻上去的那一刻。
轰隆——
一阵雷声惊醒了入梦的蝴蝶,陆子枫清醒过来。
天边已经有点昏亮的光了,马上就要天亮了。
门外有佣人开始走动。
陆子枫慌忙躺回属于他的那一边,背过身假装睡觉。
佣人打扫二楼的走廊时,在侧卧的门口看到两双拖鞋,一双是他们家先生的,一双是昨晚来的那位客人的。
不禁有些纳闷。
他们一个放着主卧不睡,睡在离楼梯口更近的侧卧,一个本该睡在客房的客人,一觉起来却和主人家睡一屋去了。
早上用早餐时,谢修半罕见地没有喝茶,而是让人泡了咖啡。
“先生,您昨晚没有睡好吗?”
谢修半不爱喝咖啡,一般只有在前一晚没睡好时才会喝一点。
谢修半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看向刻意坐远的陆子枫。
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
作为打扰到他睡觉的罪魁祸首,陆子枫顶着他控诉的目光,生硬地转过头看向窗户外面。
稀稀拉拉的雨打在玻璃上。
“昨晚下的雨好大,好像还打雷了。”陆子枫意图把锅推到昨晚的天气上。
佣人笑道:“可是昨晚没有下雨啊,是今天早晨才开始下雨的。昨晚可是大晴天呢!”
“客人您昨晚吃饭时不是还和先生一起看了天气预报吗?”
陆子枫震惊了。
他昨晚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电视上,哪里注意到电视上都放了什么东西?
要是知道的话,他也不会用那么拙劣的借口了。
那谢医生知道这件事吗?
陆子枫悄悄看了他一眼,从他平淡无波的眼神里确认了一件事——谢修半很清楚昨晚没有下雨。
从他说出“下雨了”那句话开始,谢修半就知道他在撒谎了。
那在谢修半眼里,他岂不是一开始就是奔着想和他睡一张床上去的?
陆子枫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有个朋友来家里做客,先是在晚饭后提议“一起睡觉”,后是大半夜敲自己的门,对着万里无云的夜空说“打雷了,我怕怕,咱俩一起睡吧。”
他一定会当场把这个变态踢出自己的家门。
陆子枫心里哇凉哇凉的。
心惊胆战地吃完了早饭,生怕吃到一半听到谢修半要把他撵出去。
谢修半穿上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准备出门,陆子枫以为他要顺道把自己也带走。毕竟能收留他一晚上已经很不错了。
就低着头,磨磨蹭蹭着跟着他,亦步亦趋。
一直到了门口,谢修半握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系了一半的领带上。
陆子枫傻傻地攥着他的领带,抬头看他。
谢修半平静又熟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无奈道:“一直跟着我,不是想帮我系领带吗?”
所以不是想赶他走,也不会赶他走。
陆子枫生疏地帮他系好了领带,歪歪扭扭的,他也不介意。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谢修半说了道别的话,却没有马上离开。
陆子枫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某个时刻,也是像现在这样,谢修半即将离开却又不走,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早点回来。”陆子枫循着记忆回道。
他低下头,好像吻了他鬓角的发丝,又好像没有。陆子枫只感觉到一阵微凉的风掠过。
谢修半好像笑了。
他脸上从来不会有多大的动静,但陆子枫现在就是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从他拂向他的气息、从他眼神里微弱的变化、从他眉角眼梢一点点弯曲的弧度、从他手掌里升起的温度……
陆子枫知道,现在谢医生很高兴。
因为这一次谢医生回家时,不会再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第49章
陆子枫只在谢宅里待了一晚上, 就在圈子里掀起了一波风浪。
现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人人都知道,马上就要和楚承年结婚的那个男人不明不白地在谢修半那儿待了一整夜。
人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也不肯回去。
楚承年是什么人, 发起疯来谁都怕他。未婚夫跟着别人跑了, 他不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楚家是新贵,不如老派的谢家有权势, 但他自毁似的把所有资源堆起来对付谢修半,也足够给他添堵了。
只要谢修半一天不放人, 那楚承年就不要命地追着他咬。
医院那边他也花钱雇了人去添乱。
谢修半并不把他这种年轻人的狂傲放在眼里, 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楚承年引出的乱子,医院那边有同事和病人因他而被骚扰, 他就干脆暂时不去医院了。
他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了, 楚承年的这点手段算不了什么。
谢修半没觉得有什么,倒是陆子枫知道了以后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楚承年的疯批程度他是亲眼见过的。
没被电个千儿八百, 是绝对没有痊愈的可能的。
谢医生会惹上楚承年这疯狗全是因为他, 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整天好吃好睡?
陆子枫想要帮谢修半解决掉楚承年这桩烦心事, 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每天下午愁的在花园里溜达来溜达去。
还没想出个好办法,先被初冬的寒气吹倒了。
生病的感觉并不好受, 陆子枫缩在被窝里又冷又热的, 意识渐渐破碎了。
他一会儿想着谢修半今天说会早点回来,一会儿想着还要好久好久才能看到谢修半。
身上好难受, 时间好难熬。
要是谢修半现在在这里就好了。
陆子枫知道谢修半不会那么轻易放下工作,就因为他受凉生病这种大不了的小事。
但还是任性地想着。
他现在就是想要谢修半陪着。
上一次生病时他都住院了,谢修半都没陪着他,却去隔壁给燕云雀看病了。
难道在谢修半心里,燕云雀比他还重要吗!
连续两次生病都不在他身边, 他再也不会理谢修半了。
明天早上还要给他的领带打个死结,让公司里的人都笑话他。
想着想着,陆子枫都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一定是因为他发烧了,烧得脑子都糊涂了。
陆子枫郁闷地把脸埋在被子里,思绪逐渐恍恍惚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喉咙里一阵干渴,火烧火燎的。
无意识地张开嘴想讨水喝,干燥的唇却忽然碰上湿润的东西。
半梦半醒中,陆子枫在床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拿着棉签帮他润湿嘴唇。
他大抵是脑子被烧坏了,明明还没看清眼前这个人是谁。
就知道肯定是谢修半来了。
陆子枫眉头一皱,别过脸不肯让谢修半继续帮他润湿干燥的嘴巴。
沾了温水的棉签还想碰上嘴唇,他一张嘴把棉签死死咬住。
嘴巴里哼哼唧唧的,像炸毛的小狗一样,一百斤的身子一半都是反骨。
谢修半不敢和他较劲,怕伤到他的嘴,就由着他咬着那根棉签。
“醒了就喝点水吧。”谢修半想要扶着他坐起来,手臂伸进暖烘烘的被窝里。但他却置气地不肯起来,脊背一拱避开他塞到背后的手。
谢修半并不是迟钝的人,一下子就发现他在生气了。
但问题是,他在气什么?
他是匆匆赶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换一副手套,怕把这位娇弱的病人染上别的病菌,就只用手背往下的腕骨处轻轻贴了贴他滚烫的脸颊。
比陆子枫的体温要低很多,但又不会让他觉得太冷,是一种舒适的凉意。
像夏天里被井水泡了一夜的西瓜一样。
陆子枫眯起眼,舒服地蹭了蹭。
“这是怎么了,我有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谢修半问道。
陆子枫生气并不是什么大事,连他自己都觉得只是一时矫情而已,等他病好了脑子清醒了,一定会懊悔现在他这副蠢样。
但谢修半并不这样觉得。
感情中任何一点误会都不会消失,除非双方解释清楚,否则这点误会就会一点点积压起来,就像咽喉里的鱼刺,吞不下吐不出。
在每一段本该是甜蜜的回忆中,都会让人产生刺痛的回味。渐渐的,连对方那张脸也开始在记忆里扭曲模糊,感情腐烂了似的变了味。
那是名为隔阂的悔意。
谢修半不是那种会对伴侣置气的人,也愿意包容伴侣一时闹脾气。
但他不想因此和他产生隔阂。
陆子枫没想到他会问自己,他烧懵了的脑子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在气什么了,干脆一拉被子蒙住脑袋。
“你自己想,想不到就别管我,让我病死算了。”他大声道,想要给自己壮壮士气。
只是沙哑的嗓子穿过被子,显得闷闷的,倒显得很委屈。
谢修半眼底划过一丝苦恼的神情,这很难得,因为他三十多岁的年岁里什么困难都经历过了,已经很久很久,没碰上能让他纠结的难事了。
连被楚承年挑衅时,他都没觉得这是难办的事儿,别人眼里再难的事他都能游刃有余地解决,可现在,因为陆子枫没有缘由的气恼,谢修半感受到了久违的无措和苦恼。
谢修半把自己最近做过的事一条条列出来,一个个说给他听。
这是最笨的办法,但他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了。
“昨天早上你给我系领带,我晚上回来晚了,还换了条新领带,没和你说。”
昨天谢修半参加了个酒局,回来的比预想中晚了一些,中途还被人弄脏了外套,就临时换了一身。他不想打扰陆子枫睡觉就没和他说,今儿早上吃饭时就已经解释过了。
陆子枫不理他,这种小事他才不介意。
如果是楚承年的话,酒局上肯定会抱一两个小男孩,但谢修半绝对不会。提起昨晚上那个差点扑到怀里还把他衣服弄脏的侍酒,谢修半那难看的脸色,陆子枫只觉得他可怜。
就谢修半这死洁癖的性子,碰上投怀送抱这种事真的很惨。
今后大概至少一年,他都不会再参加这种酒局了。
上午助理来取文件时,还跟他调侃了一下他们谢总,说已经很久没人敢对谢修半做这种事了。
一个小小侍酒敢扑进谢修半的怀里,那必然是酒局上有人属意的。
有人想要讨好谢修半,就闻着圈子里那股吹起的风,琢磨着谢修半的喜好,特意给他送了美人投怀送抱。
一个长发、身材风骚的青年,一开口就是“先生对不起,我想着马上要结婚的事儿就分了神,您想要我怎么赔偿?”
得,还是个人妻。
看来从不让外人入住的谢家住进了别人的未婚夫,让某些有心人产生了误会。
要不是助理和他说了,陆子枫都不知道还有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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