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官路可能也想动动了。
下了值后,贾敬刚准备直接回府,阿禄却给他带了一样消息。
“二爷,小的打听到,今晚春风楼,那位工部王大人摆了宴,据说请了崇雅堂的青老板前来,六部许多官员听闻都答应前往。”
贾敬脚步一顿,他倒不是惊讶于青老板的名气,而是,王大人不过是工部的一个五品官,能请动青老板?
若说其他人,不清楚青老板背后有谁,冲着青老板的名望,请了也就请了,可这位王大人,是齐王手下的。
他会不知道,青老板背后站着的是齐王?
“真的只有王大人?”贾敬反问阿禄。
阿禄:“二爷,您的意思是……”
“王大人请宴是假,这背后,应当是齐王。”
“春风楼吗?”贾敬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走,我们今晚也去春风楼坐坐。”
阿禄一听贾敬要去春风楼,面露难色,迟疑道:“二爷,您当真要去春风楼?”
“小的听闻,那地方娼妓小倌无数,是京中纨绔子弟胡闹的……”
阿禄越说越急,他家二爷可从不去那些地方,怕污了二爷的眼。
贾敬挑了挑眉,他素日也不关心这些,倒真不知道,这春风楼居然……这么多花样。
“比昨日去的那家还要放肆?”
阿禄直点头,“那可比不上春风楼的花样。”
贾敬一收扇子,“行,你这样说,我更要去看看。”
他都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局,让齐王不惜把青老板放到这么一个地方。
第93章
“阿禄, 给我说说,那春风楼你知晓多少。”贾敬在去春风楼的路上问着阿禄。
阿禄斟酌了几分,还是向贾敬透露了一些春风楼的内幕, 毕竟那些腌臜事,待会儿他家二爷过去或许也会撞见。
“二爷,您别看春风楼瞧着外面只是个普通的酒楼, 这里面啊, 门道可多着呢。”
贾敬来了兴趣:“怎么说?”
阿禄:“春风楼与别家不同, 这楼里不仅大堂有个戏台, 好些个雅间里头也有小戏台,因此,除了春风楼他们楼里自己的姑娘小倌们, 这京里别的戏班也会过来。”
贾敬微微点头, 也弄明白今日王大人在春风楼设宴,是怎么请来了崇雅堂的青老板。
“春风楼除了王孙公子会来寻欢作乐,许多朝中官员亦会前来。”
阿禄接着说道:“至于这些被请来的戏班戏子们,有的是单纯唱曲儿, 这有的就是干那档子事儿了。”
他说着声音愈发小了,“您知道的, 这有些公子少爷们, 就爱一起玩儿。”
贾敬明白了阿禄话中的意思, 脑海里不由得划过一些画面, 眼低泛起些嫌恶。
阿禄一直都留意着贾敬的神情, 见他如此, 顿时噤了声。
“没想到, 阿禄你对春风楼的事情这般了解。”贾敬挑眉看向阿禄。
阿禄慌了几分, 生怕贾敬误会了什么, 连忙解释道:
“二爷,天地可鉴,小的可那么大胆去这些地方啊!”
“只是小的有一些玩的好的兄弟,在各个府上当差,不少也在爷们跟前走动的,平时闲聊天才知晓这些的。”
贾敬见阿禄哭丧着脸,不免失笑,“你整日跟着我,你去哪些地方,我会不清楚?”
“我不过是问问,好了,别自己吓自己,显得你家二爷我是什么恶主一般。”
就在两人说话时,马车已然停在了春风楼门口。
贾敬下了马车,天色已暗,华灯初上,春风楼的牌匾在红灯笼的照耀下,很是醒目。
他手中执着的扇子轻轻一抖,扇面丝滑打开。贾敬轻摇着扇面,便迈步向春风楼走去,阿禄垂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贾敬身着华服,气度不凡,又是个生面孔,甫一进去,便有人迎了进来。
“哟,这位公子是来赴哪位的宴啊?”这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妈妈,瞧着三十出头的模样。
贾敬神情慵懒随意,“爷今日心情不好,来散散心,听听曲儿。”
阿禄顺势塞了一小把金叶子到了那位妈妈手里,那位妈妈直接笑得露出了白牙,
“诶呦,柳娘我一定给这位公子安排得妥妥当当!”
“您楼上请!”
这位妈妈亲自引着贾敬上了楼。
贾敬看似不经意地问着柳娘,
“爷平日里爱听戏,听闻京中许多有名的戏班都来你这儿演,是真的吗?”
“那这位公子就来对地方了,只要您想听的戏,咱们春风楼都有!”
柳娘一听,手中帕子一甩,差点甩到了贾敬的脸上,帕子上的脂粉味熏得贾敬差点打了个喷嚏。
贾敬只好屏住呼吸,偏了偏脑袋,待那股浓郁的脂粉味散去,才缓缓开口:
“口气倒是不小,那崇雅堂青老板,柳娘这里也能请来?”
贾敬这话问出来,柳娘眸光闪了闪,稍稍打量贾敬,见他确实是随意一问,才牵起嘴角道:
“这位公子岂是小瞧了柳娘?青老板,咱们春风楼还真能请来。”
“说来也巧,”柳娘说着,顿了顿,没接着说下去。
贾敬故作好奇,追问:“巧在何处?”
柳娘笑弯了眉眼,睨着贾敬,气吐幽兰,声音轻巧,“青老板今个儿就在春风楼呢!”
“哦?是吗?”贾敬瞬间来了兴趣,“那……”
可贾敬话还未说完,就被柳娘笑着打断,
“不过今日青老板已经有了宴,怕是没缘陪公子了。”
贾敬扯了扯嘴角,手中摇动的扇子快了几分,“何人组的宴,柳娘可否向我透露几分。”
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直勾勾看着柳娘,让柳娘这位纵情风月场的老手都不由得脸热了几分,心里暗道:
这张风流多情的脸幸好是生在了达官显贵之家,若是在他们这地方,恐怕早就被狼顾虎视、拆卸入腹了。
“不能告知予我?”贾敬又问,声音愈发的柔和。
柳娘回过神,用帕子掩了掩面,似是在掩饰方才她的走神。
“也不是不能说……”柳娘有些迟疑,望着贾敬那双多情却又清澈的眼睛,她最终还是轻声道,“是齐王殿下呢。”
贾敬下意识紧了紧握着折扇的手,看向柳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和探究。
这位柳娘应当也不是个简单人物,竟然知道今日开宴之人是齐王,而非是那位工部的王大人。
不过这样的消息,柳娘为何要和他说?她大可以说是工部王大人。
贾敬不动声色,只是面上闪过一丝遗憾,叹了口气道:
“原来是齐王殿下……看来我今日是无缘听青老板的戏了。”
“我是当真喜欢青老板的戏,唉……”
贾敬眼睑轻垂,显得很是失落。
柳娘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紧接着,她正了正面色,语气恳切了些,
“这位公子,今日是没缘得见青老板的戏了,不过您放心,柳娘定会给公子安排满意的戏。”
“只是……”柳娘说着,声音又轻了许多,几不可闻,“今日您可不能去那边打扰。”
贾敬就当是没听见柳娘后半段的那句叮嘱,笑着答道:
“那就听柳娘的安排,爷今日心情不好,什么戏欢快,你就安排什么吧。”
柳娘看了贾敬一会儿,才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的热情笑意,“您请。”
她引着贾敬到了二楼最东边的一间雅间,“这地方来的人少,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打扰您。”
贾敬观察着雅间,熏香四溢,所到之处都铺着地毯,一进去就有些飘忽之感,仿佛是踩在了棉花之上。
柳娘:“您请坐,柳娘这就去给您安排人来。”
贾敬顺势坐在了一把软椅上,像是没骨头一般,肆意靠着,一副就等着人来伺候的大爷模样。
柳娘对此也是习以为常,只是临出门前,试探地问了句,“公子是想点花还是点果?”
贾敬摩挲着的手微微一顿,眼眸微微一转,像是猜到柳娘这话问的弦外之音,抬眸瞧着柳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爷不爱花。”
贾敬身后的阿禄一听,不由得睁大了眼。
柳娘也有些诧异地看向贾敬,紧接着就露出了然的模样,“诶,您稍等。”
待柳娘关上门离开后,贾敬转头问一旁的阿禄,“她刚刚问的点花点果,是何意思?”
阿禄咽了咽口水,“二爷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啊?那您刚刚说您不爱花是……”
贾敬:“我随口说的。”
阿禄忽然松了口气:“二爷,在他们楼里,这姑娘就是花,这小倌就是果。”
贾敬挑眉,果然如他想的那般。
至于刚刚那句话,是不是随意,就只有贾敬自己知道了。
贾敬朝阿禄勾了勾手,“你待会儿假借如厕,去这楼里转转,去探探,今晚王大人请宴是在哪间?”
阿禄:“诶,小的明白了。”
阿禄这边刚出门,就撞上了领着人来的柳娘。
“这位小兄弟准备去哪儿?”
“诶呦,柳姐姐,这人有三急,小的该去哪儿方便一下?”阿禄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
柳娘轻笑,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小丫鬟,“哝,你带他去。”
阿禄跟着那小丫鬟走了,柳娘这才带着一群人进了贾敬的这间雅间。
“贾二爷,您瞧瞧?”
柳娘出声唤着阖眼休息的贾敬。
贾敬听见柳娘的称呼,眼睫颤了颤,眼底更是多了几分震惊。他自来了春风楼,就未曾表露过身份。
这柳娘也未曾询问过他,可就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柳娘对他的称呼,就从“公子”变成了“贾二爷”,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贾二爷?”柳娘又唤了一声,贾敬像是才听见,缓缓睁开眼,眼里沁着水光,惺忪朦胧。
“嗯?”
柳娘努力收回自己的目光,抬手指了指,“您瞧瞧,这些可满意?”
贾敬扫了一眼,那些个小倌一个个都生的清秀,看着就让人舒心。有的手中捧着瓜果茶点,有的则是已经做了戏曲扮相,但并不完全,显得没那么端正正式。
“这几个都是哪个戏班的?”贾敬抬了抬下巴,有些挑剔。
柳娘像是知道贾敬会这么问,“您放心,这几位都是崇雅堂的,算起来,是青老板的师弟呢。”
贾敬眉眼微微一挑,又是青老板的师弟,这果然人成了角儿,谁都想跟在后面蹭上一蹭。
“是吗?”贾敬兴致缺缺的模样,对于青老板的师弟并不感兴趣,“有没有真本事,唱了就知道了。”
柳娘:“贾二爷想听什么戏?尽管点。”
贾敬手指轻轻点在桌案上,“才子文章冠古今,佳人倾国更知音,唱曲《琴心记》吧!”
“唱好了,爷给赏。”贾敬懒洋洋地补了一句。
柳娘连忙朝中间的那位使了眼色,贾敬眯眼看去,长得……
也像青老板。
他们崇雅堂,就喜好青老板那个长相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才子文章冠古今,佳人倾国更知音。出自《琴心记》
第94章
那小倌踏着碎步到了前方的小戏台上, 刚要起势,贾敬问柳娘,“他叫什么?”
柳娘:“他叫水月。”
贾敬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水月的脸上, 柳娘神情微动,“贾二爷瞧着可顺眼?”
“嗯。”贾敬应了一声,却不再多说。
柳娘暗自笑了, 这见过水月的, 都说他长得有七分像青老板, 多少客人见了都满意。
“你们尽心伺候着!”柳娘对旁边几位小倌招呼着。
那些个小倌便动了起来, 动作轻巧灵动,凑在了贾敬身旁服侍,倒茶的倒茶, 倒酒的倒酒。
柳娘又转头看向贾敬, 之间贾敬合着眼,已然一副开始听曲儿的模样。
柳娘见状,帕子掩笑,“柳娘就不打扰贾二爷听曲了。”
贾敬随意朝柳娘摆了摆手, 柳娘这才出了屋子。
那水月的唱腔细腻婉转,似沾了糖一般, 每一句都仿佛带着丝丝甜意, 钻入贾敬的耳中, 和青老板唱戏的感觉, 大不相同。
此时, 他唱的正是《琴心记》第十三折戏——汉宫春晓 。
贾敬戏听得不多, 但这出戏多内容他缺熟稔于心。《琴心记》讲得不是别的故事, 正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
随着水月的唱词, 贾敬的思绪愈发飘远, 他的背脊逐渐放松,闲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眼神夹着些迷离。
他为何喜欢这出戏的呢?
许是在那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曾沉溺于司马相如那一曲《凤求凰》中;又或许是钦佩卓文君的决然,当垆卖酒也甘之如饴。
贾敬微微低垂着眼,眉头轻轻皱起,双手不自觉地抓紧座椅扶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贾敬低低沉吟,终是这句,入了他的心。
不知何时,贾敬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眼底染上了一层落寞,他就静静地看着这折自己点的戏。
曲终。
屋内霎时便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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