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相信,天丰帝想要知道,一定会知道的。
天丰帝不会允许一个好男风的皇子作储君。
而有李玉衡先前的布局,萧淮洵就算想要找到源头,也只会怀疑李玉衡,以及他背后之人。
若是贾敬没猜错,李玉衡背后之人,应当是梁王萧淮泽。
上辈子,梁王萧淮泽应当是拿捏了萧淮洵好男风一事,让萧淮洵助他夺嫡登位。
那么,贾敬就要让他们率先有了嫌隙。
萧淮洵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被萧淮泽捅破,就算萧淮泽再加以威逼利诱,贾敬相信,萧淮洵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心甘情愿地辅佐萧淮泽了。
鱼儿已经上钩了,但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淮哥身上……真香……”
贾敬仰起脸,醉眼蒙眬地望着萧淮川。
萧淮川眯起眼,判断贾敬是否真的醉了。
贾敬弯着唇,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颜,很快,他注意到萧淮川肩上那处衣服的数条褶皱。
“诶……”
“一、二……足足九道纹路,这可是我抓的?”
贾敬歪了歪头,一只手反指着自己,醉意懵懂。
萧淮川看了好久,不免气极反笑。
“可不就是你这只狸奴抓的?”
贾敬好似也听不出萧淮川的挖苦,笑眯起了眼。
萧淮川看着怀中之人,弯弯桃花眼,眼尾洇着桃红色,醉憨之态尽显。
贾敬是萧淮川一手带大,萧淮川怎么看不出贾敬是在装醉?
这混账东西分明醒着,偏要拿这副情态作幌子。
“既然醉了,淮哥就带你回去。”
萧淮川一个横抱,将贾敬一把抱起。
贾敬眯晃着眼,醉意终究是涌了上来。
他望着头顶上乱晃的大红灯笼,里头偶尔爆出的灯花像是漫天星子,簌簌而落。
贾敬窝在萧淮川的怀中,闻着他安心熟悉的清冷松香,缓缓闭上了眼。
萧淮川抱着贾敬,斜了阿禄一眼,“你回宁国府禀告一声,今晚他歇在孤这里。”
说完萧淮川就进了马车,外头驾车的正是小德子。
“小德子,去别庄。”
马车瞬间离去,阿禄傻眼,他那么大一个主子,就这边被太子殿下带走了?
可他又能如何呢?只能听从太子殿下的话,回宁国府报信了。
毕竟他家二爷和太子殿下在一起,是最安全不过了。
·
贾敬是真的睡了过去,直到萧淮川再次抱着他下了马车,走路摇晃时,他才微微转醒。
不过,贾敬也只是悄悄微眯着眼,没敢真的醒来。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萧淮川。
因着刚刚睡过一觉的缘故,贾敬此时的脑子异常清醒。
他也忆起了萧淮川刚刚的不寻常。
贾敬能感觉出,萧淮川是生气了。
起初,贾敬是以为萧淮川是因为他去了春风楼,更是知晓了他放出去的那个假消息,为了一个小戏子跟萧淮洵起了争执,这才气恼。
可刚刚贾敬静下心来,立刻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萧淮川的眼神……
贾敬缩在袖子的手微微蜷着,心却是控制不住地跳快了一些,他心虚又紧张,将自己蜷缩地更加厉害了几分。
“难受?”
萧淮川见贾敬不断蜷缩,只当他酒喝多了难受,轻声询问。
贾敬闭着眼,不答,可眉头却已经拧在了一起。
萧淮川抱着贾敬脚步又快了几分。
到了床榻前,萧淮川小心将贾敬放下。
萧淮川望着贾敬里面穿的那件白色中衣,就想起后颈处的那抹胭脂红,眼底是嫌弃,是厌恶,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小德子,去那套干净的里衣来。”
很快,小德子就拿来了一套干净的里衣,随后就端来了一盆热水。
“殿下,奴婢伺候……”小德子试探开口。
“你先下去吧,在门口守着。”
小德子话未说完,就被萧淮川打断,他从小德子手上接过帕子。
“是,奴婢晓得了。”
小德子目光悄悄瞟了眼床榻上的贾二爷,知晓自家殿下要亲自来,立刻退了出去,蹲在门口守门。
萧淮川将帕子浸水,拧干,先是将贾敬的脸慢慢擦干净。
帕子顺着贾敬酡红的脸颊而下,滚烫的脖颈,莹白的锁骨……
萧淮川手执着帕子,悬在了贾敬半开的胸襟处,露出的肌肤在烛光下宛如色泽透亮的珍珠,萧淮川手微微发颤。
他的目光移动,落在一旁刚刚小德子送来的那套干净中衣上,眼眸沉沉。
很快,萧淮川不再纠结。
他将帕子放入铜盆中,帕子跌进水中溅起涟漪。
萧淮川伸出手,撩开贾敬半敞着的衣襟。
他没注意到,指腹下的那处肌肤突然紧绷,贾敬闭着的睫羽更是颤得如蝴蝶扇动的蝶翼。
萧淮川小心将贾敬身上脏了的中衣脱下,他嫌那处胭脂着实碍眼。
他不仅要将这中衣脱了,还要将这衣服烧的一干二净。
“嘶……”
贾敬倒抽一口气,萧淮川惊得收回了手。
目光紧紧盯着贾敬沉睡的面容。
贾敬依旧闭着眼,未曾醒来,只是他好似不适,皱着一张脸。
萧淮川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贾敬脖颈处挂着的那块玉牌还未取下,因着刚刚脱衣服,就算是暖玉的玉牌直接贴上皮肤,也难免会不适。
他自然也认出,这玉牌是他送予贾敬的那块。
萧淮川修长的手指,灵活轻巧地解开玉牌的绳子,将玉牌放置一旁。
玉牌拿走,面前的一大片白让萧淮川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的呼吸不禁急促了几分,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手指轻轻拨开贾敬散开的黑发。
萧淮川深呼吸一口气,垂下眼眸,为贾敬换着干净中衣。
在萧淮川垂眸换衣服的时候,他不知道,贾敬曾微微睁开眼,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呼……”
为贾敬换好衣裳后,萧淮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额头此时已经起了一层细汗。
萧淮川在贾敬床榻旁坐下,就这么静静望着贾敬,看着看着,视线就落在了贾敬那樱粉的唇上。
又想起那胭脂红。
萧淮川知道,贾敬的身上并未有什么胭脂,唇上更是未曾沾染半分。
可他心中一想起贾敬为了那小戏子,不惜与萧淮洵起争执,萧淮川的心就不免泛酸。
嫉妒更是在心中翻涌,将他的心搅得又疼又涩。
“阿元……”萧淮川手指轻轻抚摸过贾敬的脸庞,声音涩然,“明明,你以前只护着我的……”
贾敬藏于被子下的手悄然攥紧了被单。
“上次你问我,你第一次来宫里,怎么和萧淮洵打架。”
“你不记得了,我也说不记得了。”
“可是……”萧淮川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追忆的笑意,“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那是你为了护着我,才和萧淮洵打了架。”
贾敬闭着眼,眼皮微微抖动。
随着萧淮川的话,贾敬也终于想起了这时隔两辈子的遥远记忆,唇角也微不可察的扬起。
“然而如今,你也会护着其他人了……”萧淮川喉头发紧,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萧淮川手指滑动,指腹轻轻揉着贾敬的唇瓣。
贾敬强忍着不让自己乱动,心里也已经乱成一团。
萧淮川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个举动真的……太过亲昵了。
“既然可以是他,为什么不能是……”萧淮川的声音有些飘忽。
不能是什么?不能是谁?
贾敬的手紧紧攥着锦被。
萧淮川未尽之言是什么?
贾敬想着,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
下一瞬,一道冰凉柔软贴上了贾敬的唇,稍纵即逝。
可贾敬已经反应过来。
那是萧淮川的唇!
他怎么会吻自己!
贾敬努力让自己闭着眼,不从床上蹦起来。
“阿元,你这个小混蛋。”
萧淮川轻轻捏了一下贾敬的耳垂,直到看见耳垂变得通红发烫,他才满意地收回手。
“上次在天珍阁你亲我那件事,你也是不记得了。”
“只有我记得……”
贾敬紧紧咬着牙,才压下心中的震惊。
天珍阁,他亲了萧淮川?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丝毫没有印象!
那他在亲了萧淮川之后……萧淮川未曾提及。
是因为自己忘了,怕自己尴尬吗?
那么如今呢?
他为何要说这些话,又为什么对自己今日所为,如此震怒。
“阿元,听了这么多,你还不醒吗?”
萧淮川的这句话,仿佛惊雷一般在贾敬耳边炸响。
贾敬抿了抿唇,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对上萧淮川漆黑的凤眸,神色复杂,
“你是何时知道我醒的?”
萧淮川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阿元,你是我带大的。”
贾敬装睡的小把戏,还瞒不过他。
贾敬垂眸看着锦被上的刺绣图案,心也如这丝线一般,纷纷扰扰。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故意说与我听的。”
贾敬这话是肯定。
萧淮川定定看着贾敬,“是。”
贾敬舔了舔唇,似是犹豫,似是害怕,“你刚刚……”
萧淮川:“我如何?”
他故意不说,贾敬偏过头,不去看萧淮川,也不再接着说话。
萧淮川见状,眼眸暗了暗。
就在贾敬要忍不住时,萧淮川忽然开口:
“你去春风楼,招惹萧淮洵,想做什么?”
贾敬刚张嘴,又听萧淮川道:
“你想揭露他豢养小戏子,好男风?”
贾敬见萧淮川点出这件事,诧异转过头,“你知道?”
“你一直都知道!”贾敬又补了一句,这是说萧淮川一直知道萧淮洵的事。
萧淮川没答,却已然默认。
贾敬眼皮跳了跳,他以为萧淮川不知道,却不曾想知道,萧淮川知晓此事。
“你如果只是想要揭露这件事,何必要自己以身犯险?”
萧淮川凝视着贾敬,刚刚在马车上,贾敬睡时,他已经查出了一些东西,大抵弄明白了贾敬的目的。
“真真假假,敌人才容易上钩。”
“那你可知我会担心?”萧淮川语速快了几分,“又何必败坏自己的名声?”
“我不需要你为我委曲求全。”
“名声?”贾敬反问,“委曲求全?”
“不。”贾敬掀了掀眼皮,盯着萧淮川,脑中闪回刚刚萧淮川说的一幕幕,舔了舔干涩的唇,“我不委曲求全。”
“我也不全是为你,我有自己的私心。”
萧淮川一愣,“你是何私心?”
贾敬深吸一口气,直勾勾盯着萧淮川,一字一顿道:
“我喜欢小戏子是假,但我不喜女郎是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加油][加油][加油]怎么样!坦白啦!
注释:茶房仗义初相见,宝弓为媒定良缘。海枯石烂情不变,天涯海角也待你回还。出自《铁弓缘》
第99章
随着贾敬话音的落下, 窗外骤雨倾盆而下,嘈杂的雨声更显得屋内静默一片。
贾敬本想一直盯着萧淮川,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然而仅仅一瞬, 面对那双黑曜深邃的凤眸,贾敬耳根隐隐发烫,眼眸颤颤, 率先错开了视线。
他整个人都紧张地颤抖着, 呼吸不知不觉间轻了几分, 紧紧攥着锦被的手捏的骨节发白, 睫羽上下快速眨着。
萧淮川先前在春风楼与他过分亲近的举动,在发现自己装醉装睡后,又故意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 以及那一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到底是何意?
他们之间的关系,萧淮川怎么可以吻自己呢?
贾敬压抑不住心中的悸动,试探脱口而出。
可话出口,他却又不敢面对萧淮川的回答。
他怕。
心也慌乱如麻。
萧淮川愣了片刻, 试图理解贾敬话中的意思。
不喜女郎……
萧淮川眼皮跳了跳,望着贾敬的眸光晦涩难明, 发干的喉头上下滚了滚, 声音略带沙哑, 唤了贾敬一声:
“阿元。”
贾敬倚在枕上的身子稍稍动了动, 却依旧未抬头, 烛光照着层层床帏帐幔上, 投下重重暗影, 于他要隽秀眉骨间割裂出明暗交界。
看不清神情,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阿元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萧淮川指尖无意识摩挲起腕间坠着的那枚砂金珠子。
锦被上的繁杂云纹在贾敬的掌心中寸寸收紧, 忽的,掌心一松,锦被缓缓展开,留下浅浅褶皱。
“我不喜女郎,有龙阳断袖之癖。”
贾敬的声音很轻,宛如一片雪落在檐上。
萧淮川漆黑眼眸猛地一缩。他伸手落在贾敬的下颌处,稍稍一抬,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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