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是怎么回事,你们原来怎么商议的?”奥斯维德在电话那头追问。
可雷诺耳朵嗡嗡直响,说话声好像隔得很远听不真切,他嘟囔道:“我不知道,我明明安排好人保护……休斯顿,对,他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奥斯维德,活下回去的护卫里有休斯顿家的人吗?”
“有,休斯顿家的长孙,活下的护卫小队的主心骨,因救亚萨有功被那人嘉奖了。”
雷诺一喜,立刻用加密通路联系上对方询问情况。
对方将沉默刹那,以“抱歉”起头:“我辜负了您的嘱托,但殿下执意要这么做,他说陛下猜忌重,他不能全须全尾回去。你走后,殿下和那个侍卫长沟通确认……”
“小骗子。”雷诺胸闷气短。
他们一开始商议的是雷诺领兵去冒险穿冰原,亚萨假装被救回到首都星继续担任牵制奥斯维德的人质,让老皇帝稍放下警惕,为他们最大限度拖延时间。这不过是对付他这边的一套措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亚萨私联伊顿制定了更决绝的计划。
这一切都是被那个狗皇帝逼的!
奥斯维德作为第三旁听者听完了雷诺和休斯顿的对话,头疼又心疼。他这个弟弟一向对自己狠,这次瞒着所有至亲偷搞这一遭,更是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可事已至此,奥斯维德隔着屏幕见雷诺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理智劝阻:“亚萨这边我会守护好,你继续完成你的使命。”
“我知道。”雷诺拳头攥得嘎吱响,他想插翅飞到亚萨身边想得发疯。可是他不能,这只会让亚萨做得一切付之东流。
“亚萨因那人受到的所有伤害,我会让他加倍奉还。奥斯维德,准备好接应安置,我会在五天内赶回去。”
十数天的原计划路程,硬生生被雷诺压了一半多。
幸亏追随他跋山涉水的士兵都是精锐,勉强跟得上雷诺的脚步,可历次一番,也筋疲力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而第一医院外,也出现了一个浑身脏污,胡子覆面的流浪汉。
流浪汉总是在医院附近打转,有次试图混进医院,却被一个护士发现大叫出声。等叫声招来其他人,却发现没有所谓流浪汉的身影,被人嘲笑是加班加糊涂了。
这日,奥斯维德惯例来探病,一只黑爪猛然闪现把他拽进偏僻树丛。他刚想进攻,目光触及对方时立刻刹住了手:“雷诺?你赶回来了,那些兵呢!”
“我脚程比他们快了一天。”雷诺声音沙哑,唇干裂出血,似乎很久没有沾过水了,“我想探望亚萨,可他在特护病房,我混不进去,带我进去。”
“病房外有那人的手下把守,你会暴露的,我不能让你见他。而且,真见了,他也没办法回应你。”
“……什么意思?”
“亚萨被抢救成功后一直昏迷不醒,大脑受创,成了植物人。”
雷诺扯着嘴鬼哭一样笑出声:“开什么玩笑,连我都演……”
“是真的,他后脑勺受到严重撞击,颅内CT显示有阴影。我每天都坚持和他沟通,各种暗示,可他没给过我任何回应。”
轰然间,天崩地裂。
第86章
离那次遇袭事件, 转瞬已是一月。
筹谋半年已久的世纪大婚,因一方重伤昏迷不醒、一方生死不明而不了了之。民众情绪不免有些失落,可另一件喜事再次提振了民众精神。
——伟大赛勒斯的陛下即将迎来他的登基60周年庆典。
人生一甲子, 六十一轮回。赛勒斯尤为看重此次钻禧年的登基周年庆典, 大欢六日,举国同贺。
庆典当日,赛勒斯会出宫沿主街巡游, 抵达中心广场的寒星女神殿做感恩礼拜, 最后到帝国最高的灯塔——矗立在帝国第一港的斯诺塔, 完成点灯仪式。万民一同点灯,帝国一片光明。
庆典日,是戒备最森严,也是最松懈的日子。
老皇帝平日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难插入人手。而只要获悉他当日的迅游路线, 将士兵提前安插在观瞻的群众中, 就能出奇制胜。
多方磋商,发难地定在了太空港。庆典夜, 为了保障点灯顺利,太空港会停航清退普通民众, 在场的只有守卫士兵和随行的重臣权贵, 此时动手流血最少可牵制最强。
庆典日前夕, 某隐秘暗室, 三方会晤。
“亚萨这孩子状况怎样?”伊顿不经意提及本该在此的第四人。
奥斯维德含混回着:“老样子, 正在积极接受治疗。”
伊顿惋惜道:“他是个超出我期待的孩子,当初选择他果然没错, 勇敢果决,有为大局牺牲一切的觉悟。他为我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也让我们师出有名,只是稍微做过了头。他是我们的灵魂,我们不能要一个木僵的灵魂,懂吗?”
“懂个屁!”雷诺咬着烟,一脚踹上桌子,“老头子,别打他的注意。”
雷诺倚靠着木椅,双腿交叠蹬在桌子上,眉眼间戾气缠绕,近乎凝成实质,“少废话,紧急叫我们来什么事?”
“真是急性子。”伊顿笑着摇摇头,往桌子正中推了一个外框镂空内为透明晶体的六面体,“保险起见,我想加一道保险。”
奥斯维德面色沉下来:“诱虫器?我不同意,这东西极易失控。”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放心,我不会把平民当政治牺牲品。这枚诱虫器内置晶体等级不高,吸引不来能撕裂缝隙的高等级王虫,作用范围也有限,只能吸引到斯诺斯塔德周遭的虫兵。”
“斯诺斯塔德周遭没有虫兵。”为保障民众安全,首都星附近的游离虫族都已被清剿干净,“你还做了什么?”
“我命韦弗那小子引来了些高等虫兵,恰能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虫袭。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会让事态失控。”伊顿循循善诱,“一场虫袭就能让赛勒斯削弱穹顶限制,还能让你调兵更有名,为什么不呢?”
奥斯维德眉眼压低,不愿接受。他的使命是守护,不是屠戮。他摸不清伊顿的意图,怕伊顿借此制造流血事件。
“赛勒斯已经把我们逼到了绝路,孩子,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弟弟、你的爱人,有些牺牲不可避免。”
牺牲牺牲,又是牺牲!
雷诺额角青筋直跳,伊顿的话让他想到亚萨。他发了疯得相见亚萨,却不敢暴露让亚萨的牺牲全白费。既然是受制于那人的监视,他就翻了那天,当下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心软。
雷诺骂了声脏话一把抓向诱虫器:“婆婆妈妈,我来启动。那些恶心玩意真被吸引来,我也会控制住局面。”
话虽如此,雷诺并不信任伊顿。当夜,他就让奥斯维德紧急找人测了这枚诱虫器的等级,伊顿没有撒谎,诱虫器等级不高,引不来王虫级的。
“怎样,用还是不用?”雷诺把玩着诱虫器问。
奥斯维德沉默刹那,下定决心:“用,通知所有人做好准备,民众安全大于任务。”
庆典日。
太阳西沉,整个世界被染成静谧的蓝色。
中心广场的钟声敲响六下,惊飞白鸽一片,这也是他们行动的指令。傍晚六点,赛勒斯准时登上斯诺塔,举行点灯仪式。
刹那间,无数光点齐刷刷亮起,夜晚到来。
“一级警告,一级警告,检测到虫族能量体高速向斯诺港驶来,请做好应战准备!”
警报声拉响,瞬间骚乱。
此刻帝国几乎所有数得上名的勋贵都在太空港伴驾,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一天虫袭会降临斯诺斯塔德,降临在他们身边。对他们绝大多数人来说,虫族只闻其名不见其身,此时不由慌了神。
“怎么会有虫袭?!”“机甲兵?机甲兵呢!快去迎战!”“无法启动,请陛下立刻接触禁制!”“陛下,请立即启动穹顶防御机制!”
一些惜命的扯着嗓子,一声喊得比一声大。
倏地,一声嘹亮的枪响镇压了骚乱。
奥斯维德不知何时夺了身边卫兵的枪,朝天放了记空枪:“冷静!”
紧接着他点了几个人布置下安排,“动起来,保护好陛下,安全有序将在场的疏散到安全位置!”
奥斯维德在军中威信重,推崇者多,虽不合规,可紧急情况下,那些被点名的卫兵纷纷听令行动起来。
赛勒斯视线和人群中的奥斯维德视线相撞,脸色阴沉下来。
随侍在赛勒斯身后的伊顿上前一步,追着赛勒斯的视线眺去:“这孩子果真走到了这一步,只是没想到……”他说着抬头望向晦暗的天空,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见,密密麻麻的低等虫兵飞蛾扑火式地撞向穹顶集中攻向一处,而几只不明等级的高等虫兵在后待机窥视。
赛勒斯迫于形势第一时间启动了穹顶防御机制,但照这攻势,穹顶撑不了多久。一声声令人心惊肉跳的撞击声中,透明的穹顶变成灰白色,出现了一道细微的透光裂隙。明明没有声音,却仿佛听到让人绝望的咔嚓碎裂声。
有人不敢直视,认命地闭上眼。
就在此时,跃迁点出陡然出现一艘巨型军舰,无数机甲兵倾巢而出涌向虫族,霎时血色染红穹顶,瞧不清穹顶外的激烈战况。
太空港很快被疏散干净,只剩灯塔附近的一小撮卫兵守着塔门。
奥斯维德掐算了下时间,不紧不慢地绕过旋梯出现在逼仄的塔顶平台上:“皇祖父,事急从权,请恕我调兵之过。”
赛勒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疯了。”
赛勒斯清楚奥斯维德要反,可没料到奥斯维德为了大规模调兵先引来虫族。
“你还记得你是谁,记得你的使命吗!为了夺权,居然引来虫族,穹顶一旦被攻破,斯诺斯塔德那上亿民众要怎么办?!”
“不会被攻破,听,战斗快结束了。”
炮火声越来越小,在机动灵活的精锐机甲兵和杀伤性巨大的重装兵联合围剿下,这支虫兵并不成气候,很快只剩败逃。
奥斯维德通讯器应时响起,他刻意打开了公放,伴随着滋滋声男声响起:“外围虫族已经全部清剿,等待元帅下一步指示。”
“原地待命。”说完,奥斯维德掐断通讯。
赛勒斯眉心一跳,毫不犹豫启动全域警报:“奥斯维德引虫反叛,即刻……”
奥斯维德替赛勒斯说出那两个字:“动手。”
一群人突然四面八方涌出,先发控制住卫兵队,并将枪口对向了圈内被保护起来的权贵们,霎时场面比之前更加失控。
有人想逃,被一枪击中腿撂倒在地。
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扛着枪嘶哑道:“都老实点,子弹不长眼。”
一人迟疑认来:“……雷诺?你还活着!”
是埃里克。
他兴奋想靠近,却被雷诺以枪相指:“我说,都老实点别动。”
“是斯特林侯爵,他没死?”
“那公爵反叛是真的,他们勾结到了一起!”
“公爵引来的虫族,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抬头看看第五军的炮口对准哪!”
“可公爵怎么会反叛呢?”
是啊,公爵有什么理由反叛?
埃里克也不解质问。
“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的Omega会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雷诺目光涂着恨,射向高塔。
“什么意思,小表弟遇害不是因为九野吗?”埃里克追问。
雷诺没有回答,只是眺望着灯塔。
“您输了。”奥斯维德声音通过扩声器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赛勒斯叹了口气:“孩子,我没想到你会堕落到这种地步。我不让位,你就要用重武器轰开穹顶,将太空港化为血海吗?”
“皇祖父,别演了,引导我造反不正是您?这样您才有理由冠给我罪名除掉我。”
赛勒斯痛惜:“你是我的外孙,我怎么会想除掉你?”
“莱温特就是原罪,我父亲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回答的是沉默。
塔下权贵们也各怀鬼胎,居然还牵扯出一桩往事,老公爵不是战死的吗,难道有隐情?
“不知所谓。”
一道道爆炸声忽地响起,尖酸刺鼻的气味蔓延开来,那味道一入鼻就感到头晕脑胀、腺体灼热刺痛,神智也混沌不清。
“屏住呼吸,带好面罩!”有人似乎在大喊。
可绝大多数人,无论是勋贵还是看守,都发起狂来。借着浑浊烟雾掩饰,一群早就带着防毒面罩的士兵空投下来,与奥斯维德的人厮杀起来。
“皇祖父再教你一课,别太过早地亮出底牌。”赛勒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扣上一个面罩,“你那些精锐在吸入气体下维持清醒都难,别说与那些特训士兵作战。至于穹顶外那些,怕是不等他们攻破穹顶,就要被其他军联合围剿了。奥维,败的人是你。”
“是吗?”奥斯维德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您怕是还没意识到真正将被逼上绝路的,是您,皇祖父。”
第87章
“皇祖父, 您也教过我,民心向背。”
赛勒斯掌握军政大权却不代表没有约束,法权大于君权, 民意裹挟皇意。雷诺被推上第四军军团长之位便是典型。让一国之主失掉民心才是真正胜利。
奥斯维德从高塔往下眺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掩护下踉跄着跑出包围圈,拔下后颈腺体处一不知名的针剂随手丢弃,大步冲向最近的摄像镜头。
赛勒斯面部抽搐, 浮现怒色, 对总通讯系统下令:“拦——”
只出来一个字, 奥斯维德就冲上前攻向赛勒斯。赛勒斯下意识退后一步让侍卫挡在身前,可脖子上陡然横上一把尖锐——是伊顿藏在拐杖里的短刺剑。
66/84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