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沉破碎地喘息,一下接着一下的水声,无一不呈现在安静封闭的屋中。
显得格格不入。
宋知之顺着声音走去,最后停在次卧门前,声音被放大数倍。
他礼貌敲敲门:“时和?”
里面声音停滞一瞬,伴随着巨大水声归为平静。
宋知之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动静,没料到门忽然打开,他猝不及防跌入湿漉漉的怀中,脸如同贴在冰块上。
在一声惊呼后,他被提力轻而易举拽起来站稳,惊魂未定抬眸看去。
时和面色苍白眼尾因忍耐而猩红,那双眼如深不见底的黑洞,泛着巨大旋涡。男人穿着被浸湿的短袖,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轮廓,胸腔呼吸剧烈起伏、腰腹线条都看得清清楚楚。
与宋知之在网上看到的冷峻漠然、只手遮天模样大相径庭,此刻面前男人反而更显易碎,仿佛轻轻一推便会倒地。
更像是冬日在外受欺负的流浪猫,孤寂而又脆弱,贪恋温暖。
时和此刻就是那只猫,而宋知之是暖源。
宋知之盯着时和,尤其是初见那讨人厌的样子,现在被额前几缕潮湿碎发覆盖,倒是狼狈不堪。
男人身材挺拔悍利,镶在深处的神情依旧倨傲,无法被脆弱完全掩盖,反倒略胜一筹。
完了,不会杀人灭口吧。
总裁都靠什么?靠超绝的领袖能力!令人闻风丧胆的压迫感!来使下属服从,这样一面是绝对不会、也不能轻易暴露。
但现在被宋知之上上下下看了个精光,形象轰然崩塌,为了保证威信力,会不会……
瞧见男人眼睫止不住轻颤,宋知之惊吓后的滚热丝缓降低,才登时意识到这屋里有多么寒冷。
这个温度,不会冻死人却难以忍受,宋知之穿着睡衣牙关打颤的程度。
两人只是站着视线交叠,似乎都在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
时和呼出的气息寒冷欲结霜,宋知之鼻尖似乎传来微小的雪花清爽香味,以及其中夹杂的草木芬香。
雪地?
蓦地,整个人被揽住天旋地转,“扑通”落入水中,浴缸中激起大片水花,泼洒在早就积累一层水的地面。
半空中宋知之闭着眼,就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冰冷刺骨的水,皮肤接触却意外是温热的。
除了身下的人是浑身冰冷,不被水温影响。
耳边水声不断,他睁眼好奇转头,这才发现水龙头一直在流水,更迭着浴缸水。
宋知之伸手试探着用指尖触碰流动水,被烫得猛然缩回。
所以浴缸水全靠时和在降温??!
移动冰箱?
“先说好,如果你因为脆弱面暴露,就将我当作一次性用品……”宋知之选好后路,“我就丢下你不管,当晚辞职。”
毫无威慑力的威胁,但时和似乎被威胁到了,缓缓说道:“不会。”
回答如同定心针,宋知之放宽心,全将刚刚闻到的雪地味当作幻觉,按照自己对“亲密接触”限度的理解,缓缓牵住时和的手。
掌心对掌心,寒冷、温暖、滚烫集成一体,分不清谁是谁。
很快,相接处开始逐渐升温,也仅仅只有掌心。
手被时和从水中抬起,男人若有所思盯着还在滴水的双手。
瞬息间,所有相接触的皮肤,都开始缓慢回温。
宋知之也觉得不可思议,在帮忙抑制病情的举动前,问道:“医药费报销吗?”
他可不想泡在水里那么久,若是真生病了还要自费。
“报。”
宋知之:“我要抱你了,做好准备。”
提醒的话说完,他勾唇卸了力,身体前倾紧紧抱住了时和露出水面的上半身。
身上穿的绒睡衣不知何时被宋知之丢到地上,两人肌肤仅有薄薄布料之隔。
“先说好,我这是在‘帮助抑制病情’。”
脖颈上扑打下滚热气息,原来男人除了皮肤,内里温度还是热的。
宋知之表情不自然,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人,即便抱着冰块,耳尖依旧缓缓泛上红润。
好在屋内漆黑,并看不清,只能看见两具相拥的身体。
拥抱……只是拥抱,应该不算什么吧?他洗脑自己只是抑制需要,就显得合情合理多了。
身下男人逐渐变回正常体温,宋知之觉得差不多,刚想起身,就又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固定在原地。
男人呼吸沉缓,似是不想松手,眼中意图明显至极 。
贪婪。
贪恋难得温暖的夜晚,生怕一松手又被寒冷缠绕。
宋知之:“……”
他气笑了,挣开其实没那么用力的束缚,跨出浴缸居高临下看着男人:“时总,我还不想生病。”
眼见时和顺从出来,宋知之意识到对方的莫名乖巧,后退一步反而道:“时总,我在这洗,你去主卧,顺便帮我拿件睡衣。”
说着又觉得语气生硬,补充道:“谢谢时总。”
时和直勾勾盯着面前人眼底情绪不明,但宋知之没在意那么多,他在意的只是他现在很冷。
超级,无敌,巨冷。
大冬天零下几度,穿着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衣服,站在没有空调的房间中,他不信时和不冷。
因为寒冷宋知之止不住阵阵打颤,时和似是发现这点,丢下一个“好”字就按要求去主卧洗澡。
看着男人离开次卧,宋知之猛猛松口气,连忙关上门打开淋浴头,直到滚烫的热水扑打在身上时,他觉得自己活下来了。
热水替换地面上冰冷积水,热腾腾的水汽中,宋知之重新焕发生机,由于在这之前洗过一次,所以速度比时和要快上许多,听外面没动静,他只好“被迫”多洗一会。
屋外传来平稳脚步声,宋知之惋惜关上不要钱的洗澡水,怕时和在外面等急,甚至连水都没擦,就打开一条门缝,伸出还在滴落水珠的手臂。
手臂白得晃眼,伸出去许久没动静,他疑惑透过门缝向外看,正巧看见男人收回落在手臂的视线,放下衣服并没离开。
宋知之垂眸看去,地上有小片水渍,是从手臂上流下去的。
“我会清理干净的。”
他认为这位时总,应当是有洁癖的,在外面站这么久,是嫌地上水渍碍眼。
时和也犹如宋知之说得这般,听到这句话后就不再逗留。
宋知之穿好衣服,因不熟悉路线,加上屋内昏暗,小腿撞在某处发出闷响。他倒吸一口气,眼底瞬间泛出泪花,忍着痛向主卧去。
主卧门留有缝隙,他站在门外询问:“时总,还需要帮忙吗?”
话刚说完,门就被打开,男人冷冽的气息笼罩,面色并无异常气色满满,目光向下划了一下,很快收回。
宋知之被撞的腿还在隐隐作痛,想着看来是不需要了,美滋滋转身准备离开,就听身后人道:
“要。”
宋知之:“……”
时和:“还是有点冷。”
宋知之:“……”
好的,时总。
第4章 搬家?
宋知之醒来时,旁边并没有时和的身影,但从床上的凹陷可以证实,两人昨晚睡在一张床上。
本来迷迷糊糊,在看到银行卡打入金额后瞬间清醒。
合约中他只需要在晚上和时和相处,所以白天的时间都是自由的。
宋知之腾得坐起来,迅速洗漱穿衣服,丝毫不耽误白天放肆游玩的机会。
身体有些僵硬酸疼,大概是夜里时和像狗皮膏药一样,不要脸硬是抱着自己,推也推不开,跑也跑不掉。
时和今天应该是没什么工作,下拉一晚上的唇角扬起弧度,在餐桌前心情极好地刷着手机,眼底下因为长期睡不好觉的青灰变淡许多,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宋知之揉着酸疼的腰肢,心底暗暗啐了一口,这“神采奕奕”全靠整晚扮演石雕换来的!
没好气嗤了声,瞄见桌上感觉很好吃的早餐,也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留的。
“你的。”时和头也没抬,忽然出声。
宋知之脚步一顿,拉开板凳坐下:“哦。”
想到银行卡多出来的余额,状似不经意问道:“不是一万吗?”
时和放下手机:“额外费用。”
嚯,额外费用就是工资×2。
宋知之口中塞着早餐嘟囔:“算你有良心……”
“嗯?”时和笑了笑,“说我吗?”
男人姿态懒散,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看着说话的人。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宋知之吞下早餐直接抬头,毫不畏惧男人视线,尽数点明:
“泡水泡了十分钟,晚上又被某个树懒抱着不松手。”
他笑着,语调平稳像在说无关紧要的话,表情却好似告状的傲娇小猫。尤其是那双琥珀色双眼格外灵动,仿佛真正的宝石,在阳光下清透无比。
说完,见时和目光闪烁了下,貌似不知道自己睡觉像“树懒”这回事,凭空变出一张卡推出。
“补偿,密码六个一。”
果然霸总都和小说写得一样,一言不合就拿钱打发人。
好巧不巧宋知之就吃这套。
“我是那么计较的人吗?”说着顺手把银行卡塞进口袋。
有钱不要是傻蛋。
宋知之头发在白炽灯下呈现浅棕色,更像是营养不良所致,他余光瞥见墙上挂着的时钟。
这个钟是电子屏幕,昨晚还处于黑乎乎熄灭状态,今早起来就有电了。
说明时和自己,或助理交了电费。
那昨天撞自己的东西……
宋知之遵循记忆看去,却发现拐角处空空如也,根本不存在撞人的东西,可他明明记得就是那块。
难道记错了?他把头探到桌下,偷偷掀起裤子看眼,小腿上淤青度过一夜变得更深。
没记错啊。
对面时和扫一眼宋知之动作,又好似事不关己垂眼。
没过多在意撞伤,宋知之吃完早餐想着把自己餐具洗了,刚放到水池中,就听时和道:“不用洗。”
宋知之也没客气,说不用洗就不洗,看这情况家中应该是有家政服务员。
门正巧被敲响,宋知之视若无睹,这不是自己家还轮不到他来开门。
时和:“许助理在门外。”
听到这句话,宋知之才去打开门,迎面就是许助理笑眯眯的面孔。
宋知之收拾东西,许助理目光跟随,时和捣鼓手机。
三个人各干各的。
“……”
许久,宋知之道:“许助理,你可以不笑吗?”
许助理:“?”
宋知之:“有点假。”
许助理:“……”
工伤,能报销吗。
宋知之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昨天带来的只有身上这套衣服,现在又穿在身上,唯一变的就是最里面的内裤。
来时匆忙什么都没带,是时和专程拆得崭新一条,后来因为泡水,又拆一条。
共两条。
……
还需要还吗?
前一秒时和还在坐着,后一秒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宋知之不好奇,但偏偏许助理替时总解释一嘴。
“时总应该是去书房工作了。”
宋知之礼貌“嗯”一声,时和助理那么没心眼,他本人知道吗?
-
许助理按照老板吩咐,将宋知之送回家中,路程已经进行到一大半,两人依旧没有产生任何对话。
“你们……时总。”宋知之忽然问道,“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又觉得自己问这话不太礼貌,立刻改口:“算了,没事。”
昨晚“抑制病情”期间,凭空出现的雪地味在宋知之鼻尖萦绕挥之不去,再加上时和异常的病情,他现在并不觉得那是幻觉。
宋知之从小到大都是beta,从未闻过信息素的味道。昨晚闻到的不像香水那么刺鼻,倒像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身携带的味道。
陌生而新奇的感觉,使他产生探知欲,想趴上去再闻闻。
宋知之摸摸鼻子,想到自己去嗅后颈腺体的动作,还挺冒昧的。
说不清置身其中如何形容,但他喜欢那个味道。
很好闻,气味环绕周身那几秒会莫名心安,仿若被轻飘飘的气泡包裹,浮起在半空。
又像是躺在婴儿摇篮椅中,阳光抚摸面孔,听着轻柔的哼唱。
不对,宋知之陡然清醒,他一个beta怎么能闻到信息素?
果然还是太冷冻出的幻觉。
许助理透过后视镜看着表情变化的宋知之,出声道:“昨晚在烧烤摊,有闻到信息素味道吗?”
宋知之摇摇头,觉得想法荒谬:“没有,应该是幻觉。”
许助理:“幻不幻觉的,不如今晚求证一下。”
宋知之认同这个主意,却不认同许助理把自己送回家后,赖在门口不走,一问竟然是时和要求许助理帮忙搬家。
“搬家?!”
宋知之瞪大双眼指着自己:“我?搬去哪?时和家??”
那个冰窟??
许助理不置可否:“对,时总说你答应了。”
而且答应得很爽快。
宋知之:“我什么时候……”
说到一半忽然停下,脑海中浮现昨天时和说的话,又想到自己的回答,顿时石化碎成一地。
所以他是当着时和面说,搬家对自己有利是吗???
怎么会是搬家??不是送回家吗?问题是他还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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