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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你走吧，既然他们救不回来了，我们这就让他们入土为安。”为首的村民粗声粗气说道。
明净记得他叫王大壮，他的母亲就在受害者之列，正是那位当日被黑雾侵蚀的村民咬住的第一个人。
此时王大壮手里拿着锄头，看起来气势汹汹，但整个眼眶都是红的。
他自小父亲离世，是母亲一手拉扯大，今年刚成亲，还没来得及让母亲过上含饴弄孙的好日子，就遭此变故，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但他当天亲眼看到母亲被铁柱咬断了脖子。
如今他也只想让母亲早日入土为安。
今天跟在王大柱身后的也是其他几个受害人的家属，他们与王大壮都是同样的想法。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亲人离世之后还要被绑着关起来。
是的，他们都觉得自己的亲人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明净念了声佛号，随后又长叹一声。
正听得入神的荼荼和天灵同时将目光投在明净身上，眼里满是求知欲。
显然，它们都很好奇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明净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明净显然并不打算继续详细说下去，只是言简意赅说道：“贫僧说服了他们，又耗费两日时间，终于找到去除那黑雾的办法。好在黑雾去除后，患病者便会重新变回原本的模样。”
明净并未说明他找到的方法究竟是什么，不过并不妨碍认真听故事的两只毛绒绒松了口气。
只有覃末绡的眉心几不可查的蹙了起来。
明净说到这里又是长叹一声。
“那些人苏醒之后并无发疯时的记忆，而最初犯病的女施主也将她之前所去过的地方告知与贫僧。”
“贫僧当即便去追查了一番，只是将那女施主去过的村庄后山翻了个遍，也不曾找到半点线索，贫僧只得重新启程回青山寺。”
也正是那一次，他于半途中无意间闯入过事务所的范围。
只是当时这空间刚开辟，事务所小院明显不稳，无法接纳外来客人，加上覃末绡神魂不稳，正于房内闭关，因此二人就此错过。
没想到覆神域的裂缝竟然那么早就出现了。
覃末绡并没有因为那次错过而遗憾，往事已矣，就算他是神也不得擅自改变。
更何况，他当时十条因果锁加身，自身难保，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看着沉默下来的明净，覃末绡也未曾开口。
明净手中的佛珠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接待室暂时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
这样的安静让原本兴致勃勃听故事的荼荼都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幽绿的眼睛半开半阖，似乎随时都要睡着。
而天灵则是盯着前面的大和尚，不大的脑海中正在疯狂头脑风暴。
这和尚明显不是现在的人，也就是说覆神域的空间裂口并非当前时空才有。
显然，现在的形式要比它原本预料的还要严重得多。
虽然天灵一开始看到覃末绡后，第一想法就是要光复神族，但经过这段时间与覃末绡一同直播，偶尔还会和荼荼一起去阴界到处玩玩，它也早就意识到。
神族的时代早已过去。
更何况，就算是要光复神国，覆神域中的那些孕育了无数神魇的肮脏神魂，也不是它想要的干净神灵。
那些肮脏的神魂，也只配化作天地间的养料，用来为当前时代提供生生不息的能量。
可这一切的前提，还是得先修复覆神域。
天灵愁眉不展。
现在覆神域都快被撑爆了，而且神主大人的实力也不是巅峰期，根本没有能力完成修复。
这可怎么办？
就在天灵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只清凉的手落在了它身上。
天灵顿时安心下来。
神主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而且现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至少在看到这个其他时空的和尚时，当前时空还没有出现崩塌的景象。
看来这和尚把他们那个时代的居民保护得很好。
否则，他方才进来时说的可就不应该是两万黎民，而是天下苍生了。
不过如今这种状况显然已经是明净的极限。
若非他再次打破时空来到了这里，恐怕用不了多久，他的那个时空沦陷，如今的时空也会跟着崩塌。
想到这，天灵不由有些庆幸。
佛珠不知道转动了几圈，明净手中的动作终于停下，他没有抬眼，只是继续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如今贫僧已是油尽灯枯，此来只有一愿。”
覃末绡正了正脸色，“请说。”
“贫僧愿用此身全部功德，换得那两万黎民与我青山寺五百余众僧人安康。”明净声音无波无澜。
此话一出，荼荼和天灵都瞬间精神了。
荼荼：好多好多功德值！
天灵：好家夥，这和尚还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啊！
第99章
明净功德虽然多，足足有将近两千万，但实际上若是按照覃末绡之前给秦广王开的一千功德救一人的价格来看，要救下两万余人其实还有些不够。
而明净现在的神魂状态也的确是油尽灯枯，他如今还能够活着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这一身功德在撑着。
也就是说，如果这一身功德散去，他体内的缚神血雾反噬，等待着他的就只剩下神魂俱灭。
天灵有些不理解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
但无论如何，对于这种行为，它表示非常尊重。
而明净提出这个要求之后，覃末绡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又摸了摸荼荼光滑的皮毛，才缓缓说道：“可以。客人，可考虑好了？”
明净面色柔和，“阿弥陀佛，自然。”
覃末绡抬手，一道金色契纹出现在明净身前，“请印下魂印。”
明净毫不犹豫抬手在契纹中央印下自己的魂印。
一道璀璨金光闪过，其中有繁复的花纹闪烁，随后消失不见。
荼荼有注意到，这一次的给出的契纹与之前和纪长风签的那个不一样，不过具体哪里不一样，它一只小猫还看不出什么章法。
天灵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它于契纹方面并不是专业的，而且那些花纹闪得太快了，它还没来得及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就直接过去了。
所以最终天灵也只是觉得那契纹有点眼熟而已，其他信息就想不起来了。
因为这次交易特殊，覃末绡并没有立即将明净大师身上的功德剥离，而是准备后期再收款。
契纹光芒散去之后，覃末绡起身，“客人可还记得回去的路？”
“阿弥陀佛。”明净捏着佛珠起身，“施主请跟贫僧来。”
走出接待室时，纪长风迎上来，“店主，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若是兄长回来，你告知他一声，在家里等我。”覃末绡说道。
纪长风：“是。”
事务所所在的位置是覃末绡从阴阳两界之间开辟出来的空间，虽然现在随着覃末绡的神力恢复而稳定了许多，但他本来就为这个空间留了一些从阴阳两界过来的信道。
所以在这片被灰雾笼罩的世界中，还是拥有很多空间点的。
不过出于谨慎，覃末绡并没有留时间裂缝。
至于明净为什么会穿破时间与空间的两重阻隔过来，多数是因为之前此处时空不稳时明净来过一次留下了痕迹，再有就是他身上深厚的功德受到了事务所的召唤。
不多时，明净便把覃末绡领到了一处时空裂缝。
当然，从视觉看过去，这里只是灰色的雾更加浓郁一些。
穿出迷雾，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覃末绡眼前的是一片葱茏山林，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缝隙抖落大地，远处树梢有叽叽喳喳的鸟叫虫鸣。
眼前的一切都十分有活力，只除了身后偌大的庙宇中鸦雀无声。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贫僧入寺。”明净朝覃末绡单手作揖，邀请他入寺。
朱红的寺院大门上方牌匾上是庄严肃穆的“青山寺”三个大字，让人入目之下便忍不住升起顶礼膜拜的想法。
此时青山寺大门敞开着，门内第一层广场上空无一人，隐约能够闻到一些香火气息，却已经很淡了。
不过从广场上香炉可以看出，青山寺此前香火应当十分鼎盛。
明净没有多说，领着覃末绡径直朝寺院后院走。
还没有行进到禅房，突然有一道脚步声匆匆传来，与之相配的，还有砰砰砰的撞门声和野兽般的嘶吼咆哮声。
不多时，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和尚冲了出来，他气喘吁吁像是在逃命，脸上满是惊恐，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
看到明净，小和尚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求救，“师父，师父您回来了！不好了，师兄他们突然醒了，力气变得好大，现在正在发疯，几个师兄都被咬了！”
小和尚虽然气都喘不匀，但口齿还算清晰。
他眼睛里满是泪水，整个人都在发抖，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拉住明净的袖子，不停央求，“师父您快去救救师兄他们吧，他们为了让我跑出来把后院的大门锁住了。”
在明净进入事务所之前，青山寺基本已经全部沦陷，只剩下几个小和尚在照看着被污染的僧人们。
原本为了防止他们发狂，他们将每一个人都绑缚起来。
但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发狂挣脱了绳子。
闻言明净脚下步伐不由加快了许多。
然而他如今的身体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没走两步便再度咳出一口血来，急得小和尚团团转。
“师父，师父，您没事吧？”
小和尚声音里满是哭腔。
明净将唇角的血擦干净，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与覃末绡做的交易，转头朝覃末绡方才站立的地方看过去。
然而却看了个空。
此时这处小院中哪里还有半点覃末绡的身影。
与此同时，前方不远处原本起伏着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声与拍门声却是戛然而止。
小和尚愣了愣，怎么会突然没有声音了？
明净反应更快，他抬步就朝关着众弟子的后院走去。
小和尚见师父走了，自己也连忙跟上。
然而后院大门此刻被里面厚重的门阀牢牢关住，门框紧紧闭合，两人竟是没有办法从外面将其打开。
小和尚再度差点哭出声，“师父，现在怎么办？”
若是平常，明净一个法术就打开了，但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连站着都困难，哪里还有余力施展法术。
不过明净并不慌乱，他不疾不徐抬手在门框上拍了几下，“施主，烦请开门。”
听到自家师父这么说，小和尚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施主？
刚才他分明看到师父是一个人回来的呀。
更何况就算真的有人一起来的，那门都没开，他又是怎么进去的？
难不成师父是被最近这些事也弄得发疯了？
就在小和尚胡思乱想时，只听咔哒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竟然真的吱嘎一声打开了。
小和尚当即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
他分明记得，他逃出来的时候，内院里一片混乱，尚且维持理智的的师兄们已经全部负伤，被传染是必然的了。
所以给他们开门的肯定不是师兄们。
而发狂的人没有理智，除了用蛮力撞击，根本不会自己开门。
小和尚百思不得其解，眼睛却诚实的往门内看去。
然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和尚们躺了一地，地上还有不少之前没有来得及清洗的干涸血迹，还有刚才新溅上的新鲜血迹。
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
活像一个灭门现场。
人群中，个个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
看着他们毫无生机的样子，小和尚眼眶里迅速蓄满泪水。
“呜呜呜，青灯师兄，长云师兄……”
小和尚飞快扑上去，不受控制的大哭起来。
明净身体状况不佳，动作自然比不上小和尚灵敏，因此他进来的时候小和尚已经围着院子里躺着的师兄们哭了一大圈了。
环视一周，没有在院子里看到玄衣少年，明净也不着急。
既然少年承诺了会帮他治好他们，他相信他不会食言。
明净看了眼哭得惨烈的小徒弟，就近弯身探了探地上某位弟子的鼻息和脉搏。
紧接着又继续看了看其他人。
小和尚还在呜呜哭着，见着自己师父面色平静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由更伤心了，“师父，我们先给师兄师叔们念往生咒吧。”
“瞎说，他们都好好活着呢。”明净脸上多了丝笑模样，声音也显得比之前轻快了一些。
听到明净的话，小和尚还没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是明白这几年师父是怎么过来的。
三年前，小和尚还不是和尚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被这种吃人的疯病感染了，就他一个因为是孤儿，独自居住在村庄外面的小茅草屋里，脱离人群逃过一劫。
但他当时已经被发了疯的村民们围住。
也正是那时，师父如同救世佛陀降临，将所有村民治好，救他于灾难之中。
小和尚天生便开了天眼，能够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他能够看到那些疯病的人们眉心那一团团诡谲黑气，也能看到明净身上璀璨的金光。
之后小和尚便跟著明净走过了无数村庄城市。
他亲眼看着自家师父将那些黑气一团团吸入自己的身体。
也正是如此，师父的身体越来越糟糕。
前不久，他们终于循着感染的轨迹，找到了源头。
那是一个破了口的黑洞，师父说只要将它堵住就可以结束这场灾难。
之后小和尚就被赶回了青山寺。
小和尚不知道明净做了什么，只记得那天无数黑气逃窜，青山寺留在寺内僧人们被全数感染。
而他和十几个师兄因为正好去临近山头去摘野果，恰好在黑气范围之外，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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