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轻巧闪开,笑得不怀好意:“怎么?还生我的气呢?不就是放蛇咬了一口你的小情郎,人不是还好好躺在你床上呢?”
“居然要杀我!”那白衣人突然冷下声音,一掌拍向裴牧心口,直把他拍出三米远。
裴牧捧着心口急急喘了两下,身上僵直无力,瞬间站不起身,剑也落在地上。
那白衣人则幽幽上前,捡起裴牧落在地上的长剑,剑尖挑起裴牧下巴,冷声道:“若你再敢耽于情欲,坏了主人大事,我可不会轻易……”
她抬剑,在裴牧脸上狠狠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又蹲下身细细端详片刻,才道:“可不会轻易让你死去。”
说罢,白衣人转身飞走。
裴牧一人在院中枯坐,好似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一般,由着脸上的鲜血横流整夜。
*
次日,江清淮再醒来,却见裴牧大清早便带上他们之前一起买的面具,不免有些好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还带上面具了,是要去哪里玩?”
裴牧轻轻勾唇,坐在江清淮身后,温柔地帮他梳发:“城外枕经寺,往年这个时候,总有不少姑娘公子去求姻缘。”
“清淮今日可能陪我一起?夜里若是赶不回来,我们就在枕经寺住一晚,我约了许久,才约到一间禅院。”
“求姻缘?”江清淮连连摇头,“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谁,我可不陪着你去求姻缘。”
裴牧闻言却垂下眸子,看着像是害羞,连话都轻飘飘的:“等过了今天,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江清淮当然应好,但出发之前,他还得先回宫简单交代一下小福子,顺便带上他的面具好了。
他把打算告诉裴牧,正巧裴牧也说要准备一些路上用的东西。
两人吃过早饭,便约好去宫门前见面。
江清淮欢欢喜喜传送回宫,先叫来小福子,谁知姜少瑜也跟着来了。
姜少瑜挡在小福子面前:“小皇叔,您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啊。”江清淮下意识笑了笑,压根没想起来昨天被自己没收的唸蓝颜,只看向身后的小福子,“今日朕出趟远门,你让齐时村警戒着些。”
“还有林珏,他昨晚喝得酩酊大醉,你派个小太监去看看他情况,可别耽误了今天的工作。”
小福子连应声,姜少瑜却拧起眉头:“要和裴牧出远门?”
江清淮嗯了一声:“去求姻缘。”
“求姻缘?”姜少瑜神色古怪地反问了一遍。
江清淮却只交代他:“叶先生的话便是我的话,他让你们做什么,一定好好配合知道吗?”
姜少瑜哦了一声,看他往寝宫走,忙跟上去问:“出远门是多远,什么时候能回来,需不需要让暗卫去保护你啊?”
江清淮正在翻箱倒柜找面具,闻言不由笑出声来,他朝姜少瑜招招手,等小孩到面前就一把将人拽进怀中,好好揉捏了一番他的小脸蛋,才说:“有裴牧在,怕什么?”
姜少瑜哦了一声,朝江清淮摊开手:“我的唸蓝颜,能还给我吗?”
“给你好了。”确定这玩意不是小黄书之后,江清淮还是决定尊重小孩的兴趣爱好,从床板下掏出唸蓝颜还给他,便起身道,“那我走了,说是远门,其实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不用太想我。”
姜少瑜抱着书,看起来一点都不会想他的样子,只朝他摆手。
江清淮老大不高兴地狠狠亲一口他的小脸,才转身往宫外走。
*
裴牧安排好马车,在宫门前等他。
他仍旧戴着那面具,靠在马车旁,见江清淮走来,却从身后掏出一朵白莲递给江清淮。
江清淮不由眼前一亮。
“这是家中池塘的白莲。”裴牧解释道,“求姻缘时要献一朵供神明。”
“可我们就一朵啊。”江清淮喜欢坐在小池边看荷花,清楚记得池中白莲只有一朵,正正开在池中央,其余都作陪衬。
“不过还是你的姻缘比较重要。”他说完又改口,笑着看向裴牧,“你现在就把面具戴着,会不会热?”
裴牧摇头说无妨,催他上马车,两人便朝城外去。
第98章
这还是江清淮第一次出城,对路边风景好奇得很。
尤其出了上京,看远处层山叠叠,又隐于云间,心情都好上不少。
虽说在城外,去枕经寺的香客却不少,又多是姑娘家两三结伴,江清淮和裴牧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实在显得格格不入。
江清淮却一点不觉尴尬,好奇张望之余,还会和来往的姑娘打招呼,偶尔聊上几句。
他原本还学裴牧戴着面具,没一会便热得摘下来,把面具当扇子一般给自己来风。
裴牧却是忍得住,从上马车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摘下的意思。
江清淮问他会不会热,他只说:“还好。”
但大热的太阳在山上挂着,怎么可能还好?
江清淮顺手掏出手帕帮他擦顺着喉结滑下来的汗水,指着面前成三成五的姑娘们问他:“是不是里面有你心上人,怕给人认出来?”
裴牧看也不看那些姑娘,只摇头说不是。
江清淮却不信,既然不是怕被心上人瞧见,为何死戴着那面具不肯摘?
不过他也没催裴牧,给自己扇风之余还不忘兄弟,时不时凑上去帮裴牧扇扇。
没一会便有大胆的姑娘上前来:“两位公子,是一起的?”
“当然是一起的。”江清淮纳罕地看着那姑娘,“我们站这么近,肯定一起来的啊。”
那姑娘便咯咯笑出声,摆着手自己跑了。
江清淮不明所以看了一眼裴牧,见裴牧只看着自己笑,只好耸耸肩:“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枕经寺在远山上,进了偏门便见一棵十人环抱的古树,枝繁叶茂,其上挂满红绸,此刻正迎风飘飘。
“这是来还愿的香客们上去挂的。”裴牧突然来了一句,“若我能得偿所愿,清淮还能陪我再来一趟吗?”
“得偿所愿后还让我陪你?”江清淮忍俊不禁,“当然要拉着心上人来。”
裴牧却一时愣怔,他轻轻嗯了一声,又立刻低下头,便将此事揭过,拉着江清淮往正殿去。
先去小和尚那边领香,一人三支。
江清淮站在裴牧身后,看他用左手郑重接过香,轮到自己却摇了摇头——
他可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裴牧去烧香,江清淮则在外面转悠,看不远处几个姑娘凑到一起,指着树上的黑鸟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也忍不住上去凑热闹。
她们正讨论这鸟儿是乌鸦还是喜鹊。
姑娘们看他生得漂亮,周身气质又清冷,还当他是带发修行的小和尚,下意识便问他:“居士,这树上的鸟儿可是喜鹊?”
江清淮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哪里认得什么鸟,周身漆黑的鸟,除了乌鸦还有啥?
不过有RMB在,江清淮没一会明白了,他轻咳一声:“这鸟儿虽然周身漆黑,但体型比起乌鸦小很多,不似乌鸦扇形短尾,可见是只另类的喜鹊。”
“这喜鹊长得好丑。”立刻有姑娘抱怨道。
但另一姑娘笑着打断她:“好歹知道不是乌鸦,鹊儿都是报喜的,丑些又如何?今日我们来求姻缘,肯定都能得偿所愿。”
“居士,您说是不是?”
江清淮这才听出她们认错了人,忙摇头:“我也只是个香客。”
“这样才好呢。”姑娘们立刻笑起来,“公子长得这般好看,平白入了佛门,不知多少姑娘要难过呢。”
但姑娘们对他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刚调侃过江清淮,就有人问起荷包如何送出去的问题。
江清淮又忍不住竖起耳朵:“什么荷包?什么怎么送?”
“这位公子,你当真来求姻缘?连求缘后要把荷包送给心上人的事都不知道?”
江清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一回事啊。”
“荷花你可带了?”有个姑娘看他两手空空,又忍不住问,“上过香后,要将荷花瓣、荷花籽一并放入荷包送给心上人的,你可别连这都不知道。”
江清淮挠挠头:“我不求姻缘,陪兄弟来的。他倒是带了荷花。至于荷包的事……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我听说还会有人在荷包内侧缝上心上人的名字,你们都缝上了吗?”又有姑娘忍不住问。
她们又叽叽喳喳聊起来,江清淮融入不进去,只好又去旁边溜达。
绕了一圈再回来时,就看见裴牧正和小和尚说着话,看见江清淮过来,裴牧便说:“清淮,你随这位僧人先去禅院,我要去见一下方丈。”
“你还认得方丈?”江清淮不免诧异。但转念又想,裴牧既然认识方丈,想来肯定知道什么荷包的事,于是只点点头,说,“我在禅院等你吧。”
裴牧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才慢吞吞去找主持。
枕经寺的主持枕余今年不过二十有五,但过分年轻,甚至英俊的外表,并没有影响这位在其他僧人心中的神圣地点,裴牧到的时候,他正在为一个穷苦可怜的女人祈福。
门没有关,裴牧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框边,看着那穿着一身布衣的女人跪在方丈面前,用长满老茧的手规矩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求您宽恕,求您宽恕……”
枕余一只手盘着佛珠,另一只手轻轻按在那女人眉心。
女子便哀嚎一声,痛哭流涕起来,裴牧看着她的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有些烦闷地挪开了眼睛。
片刻后,那女子停下哭泣,深深朝枕余磕了个响头,而后起身,沉默地离开。
裴牧上前,将一玉瓶扔到枕余面前:“给你的。”
枕余抬手接住,匆忙打开那瓶塞,深深嗅了一口,才满足地喟叹一声。
他看向裴牧:“今日怎么是你过来?”
裴牧并不回话,而是关上门,摘下面具,问:“去伤疤的药,还有吗?”
枕余细细打量那道几乎横亘半张脸的伤疤,看着外翻的皮肉因为长时间的携带面具已经开始腐烂,不由冷笑一声。
他起身去后面翻找起来,一边翻找一边说:“听说你有了心上人,看来此话不假啊。”
裴牧敲了敲了桌子,催促他快点。
枕玉竹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出来,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这肉都开始发烂了,得下猛药。”
“八腿大虫,放到伤口上,能帮你吃掉腐烂的肉,其唾液不仅有助于伤口恢复,还能养护皮肤。不过会很疼,很痒,宛如……”
“就这个吧。”裴牧抢走那一瓶,又问,“几天?”
“一晚上就能好全,到时候记得给我送回来。”枕玉竹还有点依依不舍,“这玩意可贵,养一只耗资千两不止呢。”
“看来你赚了不少香火钱。”
“这世上的人无助时,除了乞求神佛,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挨得住寂寞,受得了百毒侵蚀、百虫撕咬,当得了天下第一。”
“什么天下第一。”裴牧冷冷看着他,“我若是天下第一,早该杀了你才对。”
“管我什么事啊?”枕玉竹无辜地抬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动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牧,“我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裴牧不再理他,转身朝外去。
枕玉竹却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
裴牧回来时,江清淮经随寺中人一起吃过斋饭。
一顿饭吃得清汤寡水,搞得江清淮苦不堪言,一见裴牧就忍不住上去撒娇:“好裴牧,我们回家添点油水的东西吃吃吧,方才那糠咽菜差点没给我吃吐了。”
但刚说完,就发觉裴牧还带着那面具,不免纳闷:“现在屋里也没有别人啊,怎么还带着这东西?”
他抬手想帮裴牧摘下,却被裴牧一把抓住手腕。
裴牧的手心很热,手指却格外凉,他的力气不大,不过是轻轻一握,却还是让江清淮一愣:“怎么了?”
“清淮……”裴牧开口,嗓音发紧,又有些沙哑,若不是江清淮离他很近,几乎听不清楚他在叫自己。
“怎么了?”江清淮无意识偏了偏头,感觉裴牧这样子有点奇怪。
“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想对你说。”裴牧深呼吸一口气,才道,“你不要打断我,一定认认真真听我说完,好不好?”
“不好。”
江清淮厉声拒绝。
裴牧便猛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清淮,一副没想到江清淮会拒绝自己的震惊、失落模样。
江清淮却趁这功夫,一把扯开了他的面具,果不其然看见其下狰狞可怕的伤口。
那伤从眼框位置直直划过鼻梁,又延到另一边脸上,鼻梁处的皮肉外翻,甚至露出一点森然白骨。
而最可怕的是,裴牧却管也不管,只掩耳盗铃一般拿面具遮上,捂了整整一日,外翻的皮肉开始发烂,某处甚至开始呈现出诡异的绿色……
江清淮震惊地看着裴牧,双手不可控地开始颤抖,握不住的面具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裴牧瞳孔剧缩,立刻别开脸去,用手将伤口严严实实盖住。
他声音细弱,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别看我……很丑……”
“很丑?”江清淮几乎无法呼吸,眼圈瞬间红了起来,“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又要瞒着我,又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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