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白在柳母死后一直强撑到现在,除了到医院领走柳母尸体时,她再也没有流过眼泪,她把所有的泪水与痛苦都憋进了内里,直到此刻彻底地崩塌掉。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今天她知道许为霜从不曾爱她。
她已经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是许为霜死死地将她拉住,拼命地求她留下。
她低头朝着许为霜看去,后者半跪在她脚边,死死拽着她的手,衣衫不整,卑微又慌乱。
柳月白的眼泪不断下坠,她看着许为霜,说出明知是错却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我一直都怨恨你。”
柳月白痛苦地闭上双眼,这句话像是一道咒语,说出口便会将她身体里的魔鬼完全释放。可此时此刻她只想发泄,对许为霜发泄一切。
“我一直都恨你!恨你为什么要让妈妈绕路,恨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恨是不是你抢走了她活下来的机会……”
“恨我为什么要爱你。为什么连想象如果死的人是你,也还是让我痛苦。”柳月白崩溃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嘶吼着心底肮脏的念头。
这些都不是许为霜的错,她知道的,可她没办法不去想象,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
她不停的怨恨许为霜,又不停的谴责自己的思想。
她拼命地想要保护许为霜,又不断想象着如果许为霜死在那场车祸里。
她过不去,从妈妈离世那天起,她便被困在了痛苦之境,没有出路,无法逃离。
许为霜听到了她的话,抬头凝望着她,眼中的温度一寸寸变得冰凉,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瞬破裂。
许为霜的眼眶中聚起水光,宛如细碎的透明钻石,一颗一颗掉落下来。
但她却安静了下来,她望向柳月白,十分平静地说:“死的人应该是我。”
被困在那一天的人不是只有柳月白。妈妈的死,就是许为霜的过错。
是她那次的选择,造成了那场车祸的结果。
她每时每刻都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那样妈妈与姐姐就会为她哭泣,她的相片会留在家里的某个角落。
然后终有一天,她们的悲伤与痛苦会消失,许为霜会永远留在她们的记忆里,会永远被她们爱着。
她凝视柳月白的眼睛,在那双空洞的瞳孔中已找不到自己的身影。
“那现在你就去死好了。”柳月白低下头来,漆黑的眼眸中是一片死寂。
她们看着彼此,却再也无法在对方身上找到生机。
柳月白伸手掐住了许为霜的脖子,张开唇,发出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我们一起去死好了,一起去找妈妈。”
她说完手指不断收紧,许为霜因本能开始挣扎,但又被她不断地压制。
慢慢的,许为霜的挣扎越来越小,直到大脑缺氧,四肢已开始麻木。
那一刻,她感受不到死亡的恐惧,被柳月白杀死,竟让她感到解脱与快乐。
但柳月白最终还是没能下手,她猛然松开许为霜,盯着许为霜狼狈咳嗽的模样惊恐不安,崩溃地对许为霜尖叫着,嘶吼着。
许为霜回过了气,不断的咳嗽chuan息,眼前因泪水而模糊一片,却丝毫感受不到劫后余生的愉悦。
她再也无法控制的痛声大哭,她的心,她所有的一切,都被撕碎了,都彻底地烂掉了。
可即使这样,她依旧无法将柳月白放开,她将柳月白抱紧,乞求柳月白留下,不要丢下她一人。
从那天起,柳月白彻底地变了,许为霜越是顺从讨好她,柳月白就越是暴戾。
许为霜成了她的宣泄口,她也不再扮演什么温柔的好姐姐。
她对许为霜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许为霜恶语相待,甚至折磨许为霜的躯体,让许为霜经受痛苦。
她给予许为霜的只有刺痛人心的话语,只有越来越无法承受的疼痛。
日复一日,即使这样许为霜也不愿离开,她去学习那个圈子里的知识,用特殊癖好来掩盖柳月白恨她的事实。
即便柳月白再也没有与她亲密,不碰她,也不再与她亲吻。
可许为霜依旧这样蒙蔽着自己,她告诉柳月白她喜欢这样,告诉自己喜欢这样。只因为偶尔被折磨得昏迷前,能恍惚看到柳月白眼中对她的爱意。
柳月白只是病了。
她答应了妈妈,她们要好好在一起。
她们还在一起。
直到她被选中出演一部电影,那部电影让她得到了无数的赞美。她拿了奖,站在领奖台上,强烈的聚光灯晃得她眼睛有些难受,但她还是看到了台下柳月白对她微笑的模样。
许为霜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柳月白对她露出笑来,她渴求地望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恍如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柳月白的时候。
那天是妈妈与她来接许为霜离开孤儿院,许为霜还记得她的笑比那日的太阳还要温暖,记得她眼角下的泪痣,在许为霜眼中晃动,恍如盛放的向日葵花。
许为霜以为她们总有一天会牵着彼此重新回到家里,会将那个昏暗的屋子打扫干净,会让阳台上枯萎的雏菊再次开花。
那一刻,许为霜没有想到,等来的是柳月白说要与她彻底地分开。
柳月白说:“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从来都不爱我,我只是抱着幻想,折磨彼此。”
她说:“妈妈的忌日快到了,我们要努力往前走了。”
她说:“祝贺你,今后好好演戏,活在别人的赞美里。”
她把许为霜赶走,不允许许为霜再回到这个家中。许为霜拼命地乞求她,她却将房子卖了,然后彻底地消失。
许为霜找不到她,只认为她恨透了自己,恨到连许为霜最后一点容身之所也要剥夺,恨到连她们的家也要毁掉。
第27章 “许为霜,过来。” 许为霜听到了这声命令,像是在她无……
“许为霜,过来。”
许为霜听到了这声命令,像是在她无尽黑暗痛苦中突然亮起的灯塔,身周包裹住她的潮水在顷刻间全都退却。
许为霜错开了柳月白的身影,看到了不远处的烟暮雨,后者柔和的眼眸印在她身体上,周围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立即变为了春日暖阳下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水。
烟暮雨的身上总是温暖的,哪怕对方露出本来的面目,折磨她,疯狂地占有她时,也总是暖的。
因为那种情绪里,没有一丝对她的怨恨。
许为霜能感受到那种热烈的喜爱,烟暮雨喜欢她的身体,喜欢她的神情,喜欢她的顺从。
许为霜十分清楚,烟暮雨对她不是如柳月白那般的爱意,更多的是因为许为霜足够符合她想要的模样。
但这样的喜欢正是许为霜所需求的,那样纯粹,让许为霜不会有一点负担。
所以她总是能在烟暮雨那里寻到安宁。
柳月白也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临时嘉宾与导师的化妆间挨得很近,她也认得烟暮雨的声音。
她低头无声地笑了笑,转身朝着烟暮雨看去,友好地朝烟暮雨点头。
烟暮雨在娱乐圈的口碑很好,不仅是在观众粉丝眼中,哪怕是圈内,对她也多是赞美。
说她演技好,咖位大却很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
柳月白知道她跟许为霜结婚的事,私下去仔细了解过烟暮雨,查到的资料都说明烟暮雨是个很好的人。
柳月白看到许为霜走到烟暮雨身旁,紧紧地挨着后者,下意识地依靠动作,像是在寻求烟暮雨的庇护。
柳月白眼神暗了暗,随后扯出笑来与烟暮雨打招呼:“烟老师,你好,我是柳月白。”
柳月白比烟暮雨小,加上烟暮雨的地位,她自然得尊称一声烟老师。
“柳导好。”烟暮雨也同样笑着回应。
她不愧是被誉为最深情的女人,笑起来眉眼含情,眼眸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眼角下的泪痣都晃得人沉醉。
但柳月白却对着那颗泪痣有些失神。
她与烟暮雨有一颗一样的泪痣,不完全在同一地方,但也是极为相似。
柳月白看着烟暮雨亲昵地拉住许为霜的手,柔着声音对许为霜关心。手指触碰到许为霜脸颊,怜爱又温柔地整理着许为霜额前的发丝。
她与柳月白打过招呼后便不再看向后者,只顾着与许为霜说话,一副不想被旁人打扰的模样。
柳月白能察觉到她微妙的敌意。
不过这也挺好的,说明她是真的喜欢许为霜,对许为霜有占有欲。况且就算是面对她这个伤害过许为霜的人烟暮雨也尽量表现得体面了。
柳月白理所当然地认为许为霜应该告诉了烟暮雨所有。
柳月白抿了抿唇,不想再打扰她们,于是开口告辞:“我得先去化妆了,那之后台上见。”
“好的,台上见。”烟暮雨还是回应。
柳月白转身离开时扫了许为霜一眼,后者并不看她,只是冷着脸,目光幽幽,除了回答烟暮雨,不多说一句话。
柳月白见此只在心中叹息一声,随后转身走进了临时嘉宾的化妆间,消失在许为霜两人的视野。
许为霜依旧不看那边,直到烟暮雨支开了小十一,牵着心不在焉的她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柳月白以为烟暮雨应该是知道她的,毕竟她与许为霜结婚六年之久,虽然外界很少有她们妻妻的消息,但方才看到两人的状态感情应当是好的。
柳月白自然想象不到许为霜与烟暮雨关系的复杂,而烟暮雨更是在此之前根本不知晓她的存在。
也不算完全不知,烟暮雨知道许为霜有过别人,只是许为霜当初要求了两人不深究彼此的过往,烟暮雨遵守了约定,从来没有私下调查过。
直到此时见到柳月白,看到许为霜对柳月白露出的神情,以及后者眼角那颗泪痣。
烟暮雨靠近了许为霜,眉眼低垂下,鼻尖贴近了后者鼻尖。
她动作亲昵,呼吸轻柔缓慢,身上带着一股令人舒心的幽香。
“等会要上台演戏,紧张吗?”烟暮雨不提起方才的事,也不提起柳月白,她本来让许为霜来找她就是想给对方一些鼓励,毕竟待会要面对台下许多观众,许为霜一直都不太适应那样人多的场景。
许为霜没想到烟暮雨什么都不问,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觉得合理,又觉得不合理。
烟暮雨确实没必要管她与柳月白有什么纠葛,她们不过是快要结束的交易关系。但烟暮雨又在轻声地关心她,知晓她可能不适应等会上台,知晓她此时情绪的不稳定,所以尽力地安抚她。
许为霜被烟暮雨这矛盾又混乱的行为弄得不知所措,但她还是安宁了下来。
在烟暮雨身边,她不需要去思考什么,对方是个完美的掌控者,总是能在最合适的时候掌控她。
许为霜接受着烟暮雨的亲昵,这正是许为霜此刻所需要的,任由烟暮雨一点点亲吻她的唇,任由对方双手钻入她衣服,轻抚着她的腰侧。
这样简单的抚慰让许为霜舒适,与烟暮雨肌肤相贴让她感受到熟悉与沉醉。
她回应着烟暮雨,吻到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依旧不愿分开。
还是烟暮雨察觉到她因憋着气而异常的声音,这才将她拉开一些。
两人抵着额头轻chuan着气,许为霜脑袋里热得有些缺氧,她还觉得不够,微抬下颚要去寻烟暮雨的唇,触碰到时,被烟暮雨轻轻推开。
“等会还要录节目。”烟暮雨平复着chuan息,叹息地说道。
是啊,等会还要录节目。
许为霜点了点头。
她只是觉得热,只是贪念此时的宁静,只是好想时间停在此刻,不用走出去,不用去面对别的人。
她与烟暮雨之间很少有这样眷恋的时候,而此刻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安心。她不想去想其中的缘由,这样就好,或许她们这样也挺好。
若是烟暮雨只需要她,不再去找比她更好的替身,或许她们也能永远这样在一起。
许为霜抬眼看到了烟暮雨深情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泛着一丝浅浅的水光,清丽温润,包裹着主人的柔情,也温和地将许为霜包裹进去。
许为霜常想,烟暮雨的真实是否也包括了这部分,不带一点攻击性,与她强势又偏执的一面如此割裂。但很多时候,很多人,看不出她这一面的虚假。
就如此刻,许为霜离得这般近了,还是只能感受到烟暮雨身上散发出的温暖。
她分辨不出此刻烟暮雨这面是真是假,她只是将烟暮雨抱紧,只是抬起头情不自禁地吻在烟暮雨眼睛上,让此时这股温润的气息彻底将她包围。
她们的呼吸交融,与她们每一次的激烈亲密不同,她们之间的气息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眷恋。
但烟暮雨却在此时倏然停顿住。
她抱紧了许为霜,不仅是因为对方忽然主动地亲吻,更是因为许为霜的吻正好落在她眼角的泪痣上。
烟暮雨只觉心口的热在一点点变冷,她克制着自己,不想在此时多做什么,但许为霜的气息涌入了她的身体,一寸一寸勾引着烟暮雨欢愉。
她们太熟悉彼此的触感,许为霜只是与烟暮雨浅尝辄止的亲吻便起了反应,烟暮雨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许为霜,此时亲吻着她,却并不想着她。
烟暮雨阖上眼,心口仿如被生生掏空,她不觉得疼,却那样难受,让她无法呼吸。
她不该多说什么的,她与许为霜如今的关系已经摇摇欲坠,她不该多问任何不适宜的话语。
但她还是躲开了许为霜的亲吻,退后一步,露出真实的自己:“你将我当作了谁?”
却又不够真实,她对着许为霜笑,依旧温和,仿佛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烟暮雨不明白此时的自己,像是儿时那个无法克制天真地向烟老太太寻求公平的自己,明知不会得到善终,却依旧固执地要去尝试。
但她又知晓,那是弱者的祈求,只能狼狈地跪在地上,等待老太太的仁慈的低眸。
所以那时她拼命地抬起头,倔强地挺直腰,维持着那份可笑的尊严。
就如此刻她下意识露出的笑容,故作的轻松。因为她不愿让许为霜察觉到,笑容下那股已无法抑制的,愤怒。
许为霜,你将我,当作了谁?
……
许为霜在回到选手休息室后一直安静地待在角落,心中回想着烟暮雨方才的话语。
烟暮雨那句问话让她稍稍吃惊,但烟暮雨并不要她回答。问完后也没有一点压迫的神情,不像是在问她,倒像是在调笑一样。
19/59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