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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乐双应了声就要走，她又拽住：“别让人认出来了。”
“放心。”夏乐双反手握住她，轻轻摇了摇：“别担心我。”
病房门拉开的瞬间，床上宋怡转了头。
四目相对，有喜悦，有怀念，还有一点陌生。
“来了？”宋怡笑了笑，看上去同以往一般温和。
可陆书语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不一样。
宋怡身上的光芒黯淡了许多，连带那份暗藏的锐气，也通通没了影。
“老师，”她忍下酸涩，扬了笑，“身体怎么样？”
“先坐。”宋怡招手让她坐下。
坐上床边凳子，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宋怡温柔看着她，然后点头：“怀孕期间有波动很正常，不要听闵总乱说。”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闵梧桐，陆书语并不会知道她住院的事情。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陆书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心情，只突然觉得笑也挺累的。
“没事就好。”她说。
“对了，”她提起手中拎袋，“给老师和孩子准备的一点小礼物。”
许久不见，空手上门总归不礼貌；她不知道宋怡现在饮食喜忌，只能买些不容易出错的东西作为礼物。
宋怡垂了眼，好一会才接过放到桌上，笑容也淡了些：“谢谢。”
一句谢谢落下，病房里的氛围瞬间降到冰点。
陆书语装作不知：“是两把长命锁项链，母女款的，送给老师和宝宝。”
提到孩子，宋怡的神色软了软，落到隆起的肚子上时都是慈爱：“等她出生，我会给她戴的。”
陆书语撇开眼，有些呼吸不畅。
“好，那——”
正打算离开，宋怡却又从枕头下拿出一叠纸来。
陆书语下意识接过，瞧见纸上熟悉的手迹。
大概十几张纸的内容，她一页页往后翻，竟是一档全女野外竞速生存直播综艺的策划案。
“从L市第一期录制的时候，我便生出了这个想法。”
“只是后来情况特殊，一直没能细化。”
“怀孕的近半年，我不好碰电子设备，便手写了这份策划案。”
翻了几页陆书语便停下了，沉默片刻才问：“为什么给我？”
宋怡一怔，才笑了笑说：“因为你是陆PD，交给你我才放心。”
烦躁和郁闷缠绕着堆积在心口，陆书语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想对宋怡发火。
“所以，”她忍着火气，“为什么要交给我？”
怀孕和产假最多一年半，这个项目准备起来复杂，前期准备到落地实施都需要时间。
如果现在交给闵梧桐推进前期，或许等复归后没多久就能准备落地。
所以特意交给她——
“你不打算回来了？”陆书语没忍住，还是带上了责怪。
闻言，宋怡却笑了笑：“这样才像你。”
不等陆书语听明白，她又敛了神色，望了望窗外，再落到腹部。
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如同陆书语前不久在门口听到的那段争吵。
——“你能不能为我、为孩子、为家庭想想？”
——“我盼这孩子盼了十年，也支持你工作支持了十年，你是不是也该做出些让步？”
当时宋怡是这样回的：“你是让我让步吗？你是要我牺牲事业。”
她的声音平稳，陆书语以为宋怡仍然坚定本心，却没想到是本心变了。
“我想做一个好母亲。”宋怡说。
陆书语忍了又忍，在忍不住那些伤人的话之前，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病房。
巨大的失望和背叛感笼罩，让她失了魂似的只顾埋头往前，直到一声车鸣在身后炸响，她才从那片混沌里清醒。
“滴——”
“小心——”
熟悉的怀抱带着她避到一旁。
“乐双？”陆书语茫然，“你怎么在这？”
随即她看清四周，是地下车库，更加茫然：“我怎么在这……”
夏乐双无奈：“还好我在车里。”
她们从Y市匆匆赶回，又临时去商场买了礼物，夏乐双到咖啡店之后没多久便要结束营业了。
陆书语的车钥匙在她这，干脆下了车库去车里等。
“对不起，”陆书语才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我都没注意手机。”
夏乐双摇摇头，下意识握上对方的手，竟摸到一片冰凉，于是说：“先上车。”
半搂着人送上副驾，再回到驾驶位上车。
车门合上，刚想系安全带，一转眼瞧见陆书语还没系上。
于是松了手，探过身替对方系上。
陆书语微惊，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来，两人的手便这么碰上了。
很明显的温度差，带来一瞬间的麻木。
“嘶，”她缩回了手，“我的手是不是很冰？”
夏乐双哭笑不得，被冰到的明明是自己，怎么像反过来了似的。
“有点。”她干脆拉过那双手，攥在手里用力捂着：“捂一捂。”
动作间，陆书语怀中那叠纸也滑落下来，她正好瞧见上面的字。
“是老师写的综艺策划案。”陆书语解释。
“这看着，”夏乐双仔细看了两眼，“有十几页吧？”
“嗯，十七八页。”
话落，陆书语轻叹，再开口，便带着许多伤心和失望。
“老师把它给了我，说不回来了。”
一句话简短，却撕开了情绪的闸口，导致尾音都在发颤。
夏乐双鲜少见到陆书语委屈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泛起酸痛，眼眶也跟着红了。
见状，陆书语破涕为笑：“夏老师，你的共情能力有点太强了吧。”
她撇嘴：“我都不敢哭了。”
夏乐双伸手揽过她，她顺势靠上对方肩膀，薄薄T恤下是温暖的体温和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们是恋人关系，一起哭，是可以做的事情。”
好熟悉的一句话，陆书语不禁笑出声，紧接着的，便是汹涌的眼泪。
怀里人哭得很安静，一点都不吵闹，落在背上的眼泪却滚烫又沉重。
夏乐双沉默着，揽在对方后背的手有规律地轻拍安抚。
背后T恤很快浸湿一片，像能传导似的，纷纷蓄进眼眶，又从眼角掉出去，她眨眨眼，一声不吭。
直到车内温度渐渐升高，氧气也跟着减少，陆书语终于宣泄结束。
“乐双……”她瓮声瓮气的。
“嗯？”耳边声音也是带着些鼻音。
陆书语有点想笑，却不想撒手：“帮我解个安全带呗。”
刚才急着哭，凭借蛮力抗衡安全带的拉扯，此刻大哭一场，被拉得有些难受了。
耳边传来笑声，然后是“咔哒”一声，她身体跟着一松。
“别动。”陆书语说完，就着拥抱的姿势往车门处靠，紧接着长臂一伸，主驾窗户便往下开了条缝。
新鲜的空气流动进来，她长舒一口气：“缓过来了……”
耳边夏乐双又在笑：“那开两边吧。”
没等陆书语再按，身体已经被带着后仰。
开窗的声音简短响起，是夏乐双学她开了副驾的窗。
怎么有点像连体婴……
陆书语一时无言，却后知后觉觉察到刚才一晃而过的柔软触感。
她默默想着，窗外吹进来的新鲜空气像带着什么特殊分子，叫她整个人比刚才还热。
“你，”她轻声问，“是不是亲到我肩膀了……”
Y市太热，她今天穿了件露肩短T，才能清晰察觉到那份触感。
她感觉到夏乐双身体一僵，随后又重复了刚才动作，接着，她肩膀一热，湿热的吐息一触即离。
“好像，是的……”
听起来，有些无辜，还有些无所适从。
“好吧。”
陆书语眨眨眼，然后微微垂了头，轻轻在眼前脖子上亲了一口。
亲完她直起身，望向那双睁大的眼，轻笑：“扯平啦。”
夏乐双整个人都红了，从脖子到耳朵。
还有不容忽视的眼睛。
等再看到那脸上干掉的泪痕，刚才的旖旎气氛便倏地消失了。
“我们好狼狈。”陆书语忍不住苦笑，却不再沉重，轻松了许多。
“确实，”夏乐双抽纸擦掉她睫毛上还挂着的泪，“脸都哭干了。”
陆书语摸上她脸侧，同样摸到一手干涩。
“回家！”她中气十足。
“好！”她也同样。
第60章 第六十章超甜不说惩罚你哦！那你罚……
车驶到小区附近时夜色已深，陆书语的心情平复不少。
半个小时的车程，她不断回想刚才病房中的一切，也因此抓住一个微小细节。
进病房时，宋怡一直在看窗外；在告诉她要决定做一个好母亲时，宋怡的目光再次扫过窗外。
就像一只被迫，或暂时主动困于笼中的鸟。
所以暂时的停滞，就可以为人生盖棺定论、代表未来一直如此吗？
陆书语相信，很多人不会，宋怡更不会。
想到这，她垂下眼，轻轻抚平策划案上的皱褶，心中有了决定。
“老师的这个想法很好。”她说。
闻言，夏乐双轻轻一笑：“那就做它。”
然后把宋怡“勾引”出来。
后半句没说出口，两人却默契地相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到家了。”夏乐双打转方向，准备转入小区。
“等等——”陆书语突然开口制止，随即，车内有手机铃声响起。
这时，不远处一辆黑色商务车上下来一个人，就着打电话的姿态，朝她们的方向望来。
是贵客。
陆书语开启戒备姿态。
比起夏乐双的英气，许如月的长相和气质更温婉，也更坚韧一些。
尤其一点极为相似，便是那双眼。
许如月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上了她们的车。
透过后视镜望过去，正好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恍惚间像看见了中年时期的夏乐双。
“许老师。”陆书语赶紧喊人。
许如月微微笑了笑：“陆PD，久仰大名。”
一句“久仰大名”砸下来，哪怕知道是客套话，却也听得她头皮发麻。
余光里偷偷观察夏乐双神色，后者大概感受到了，伸过手来握住她的。 ！
很短暂，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手又离开了。
但后座响起一声轻笑，很明显是看到了。
陆书语不禁一身冷汗。
刚才许如月一路向她们走来，随后敲响车窗，出乎意料的，是夏乐双主动按下了车窗。
神色平静，没有紧张，甚至不太意外。
“您来了。”夏乐双主动开口。
只一声您，疏远，但尊敬。
“请我上去坐坐？”许如月更淡定，站在如水的月色下，再被昏黄路灯一衬，温婉得像电影画面。
夏乐双转头来征求意见，陆书语当然不会说不。
三人下了车，她不动声色地观察母女二人之间的气氛。
很平和，虽有些陌生，却又能感受到属于母女之间的独特联系。
“小心，”夏乐双打开电筒照亮地面，另一手抬起，“地不平。”
许如月笑了笑，搭住她手臂：“谢谢。”
甚至很温馨。
那些戒备一点点散去，却漫上更多的紧张和羞耻。
陆书语默默咬牙：这和见家长有什么区别？！
三人沉默地上了电梯，二十层很快到达，门一开，她便小跑出去开了门。
“许老师请进，想喝点什么？”
“谢谢，水就可以。”
两杯水放上茶几，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叫住：“陆PD，你也坐。”
陆书语心中微惊，“哎”了一声在夏乐双身边坐下。
“您看起来气色不错。”夏乐双开口。
许如月颔首，又叹一声：“有些事想开了，气色也会好的。”
虽在叹息，眼中却没有半点沉重，倒像是对什么事豁然开朗的轻松。
陆书语安静看着，发觉此刻面前的许如月，和她通过荧幕看到的，确实有一些不同。
比如总弥漫在那双眼中、被称作故事感的淡淡苦意，已经不见了。
她不知道这对母女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记起上一次庆功宴，许如月并没有陪同夏晔前来。
那至少说明，许如月和夏晔并不算一边的。
而和夏乐双的母女关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你们看起来过得不错。”许如月含笑望向两人，再环顾一圈屋内，又说：“很温馨。”
“是，”夏乐双应，“我和书语很好。”
手上一热，许如月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虽下意识想避开，但陆书语忍住了，并轻轻反握回去：“是的，我们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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