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朝冷着脸,根本不道歉。
教导主任想骂他,“你什么态度?”
谢云朝不情不愿道:“对不起。”
教导主任想起他年纪小,学习也很好,以为只是一时犯错,直到谢云朝无数次“惹事”。
他在整个级部里多管闲事,不论男男女女,但凡有霸凌嫌疑的他都会质问两句,甚至会私底下威胁霸凌者不许霸凌别人。
这简直是有病。
老师们对这个所谓的名列前茅的好学生感到头疼,委婉地对他父母说道:“既然是跳级的,先留一级教育一下吧。不要忽略了孩子的心理健康。”
谢云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住了。他一言不发地坐上车,回家看着电视发呆。
为什么?
谢云朝想,难道就应该不管吗?再来一次,我一定要改正。
他机械性地按着遥控器,电视机切换到新闻频道。
“俄罗斯国际新闻,利萨临娜的孤儿院因当地政府资金不够申请合并入临市,部分东亚孩子已由Z国家庭领养——”
谢云朝沉默了许久,眼睛盯着屏幕都开始干涩。不甘心在他心底蔓延,谢云朝沉声道:“我想上学,爸,我不想一整年待在家里。在国外可以试读吗?”
父亲一直很尊重他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他私底下还有私生子女,因此对谢云朝总是有所亏欠,“你不想在国内念了?”
“不是,”谢云朝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想换换环境试试。”
父亲道:“试读,也行。也不用办转学手续,我送你过去两天,你就当放松心情。你想去哪里?自己选一选。”
宿命促使着人们做出选择,但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命运的轨迹。于是在选择的瞬间,结果便已经注定。
“我想去,”谢云朝看着电视里荒芜废弃的城市,“我想去利萨临娜。”
第59章
利萨临娜不是一个好地方, 父亲与母亲商讨了大半年,却架不住谢云朝执意要去。父母为他找了中文学校、给学校捐钱、购置别墅,才肯把谢云朝送过去。
后来, 认识盛辞燕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深夜灌起冷风, 窗口将黑色切割成矩形的方块, 谢云朝在宽大的别墅里躺着,看黑变为白、再看白变为黑,将方块填满。
他最近总是睡不着,他能察觉到盛辞燕身上浓厚的求救欲,每次跟盛辞燕接触后, 谢云朝的心情都难以平复。
他的漂亮并不是吸引谢云朝的原因,他的迷茫、他一次次恳切的请求, 就像凌落在心底的蝴蝶般,一次次振翅,一次次令谢云朝想要去帮助他。
不是说不再多管闲事了吗?可是还是想帮忙。
谢云朝烦躁地疏远着盛辞燕,尝试不去帮助他。盛辞燕却照常地给他刷保温杯,平静地请求他的帮助, 再尽力地关心谢云朝。直到谢云朝后知后觉发现,盛辞燕简直就像在做妻子的工作一样。
在谢云朝决定表白的好几天前,他躲避盛辞燕的想法越来越强。盛辞燕在半路上拦住他。
盛辞燕大概跑了很久才追上来,他的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晶莹的汗珠, 发丝稍显凌乱,贴在干净又整洁的校服领口旁。
他轻轻朝谢云朝靠近,偏矮的身高靠在谢云朝的下巴旁, 那双清冷的眼睛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性,柔声道:“朝哥,你最近怎么了?”
谢云朝无法克制地捏住他的脸, 调侃道:“大半夜来追我,你不怕冷了?”
盛辞燕笑了笑,汗珠滴落在谢云朝的手心,“我怕你有心事。”
谢云朝挑眉道:“还好吧,我觉得我简直是世界上的大英雄,一直保护你。怎么没有人懂我?”
他以为盛辞燕会笑,结果盛辞燕盯着他看了好久,才勾起一个细微的唇角。
盛辞燕含笑道:“如果所有人都能懂你,那就是平庸了。我的大英雄。”
……
该怎么形容这一瞬间的感受才最贴切?
谢云朝只记得心跳加速的感受,他松开盛辞燕的脸,盛辞燕仍旧跟在他身后,自然地跟他聊天。
他说什么,盛辞燕应下什么。盛辞燕读书又多,他们可以为了哲学与政治展开辩论,又可以为了日常买哪个零食互相谦让。
谢云朝喜欢上盛辞燕,就像传统的丈夫会爱上妻子。他保护盛辞燕,就像实现了小时候当英雄的梦想。
直到成为习惯,分手后,谢云朝强烈的保护欲仍然无法消失。
他还是想保护盛辞燕,无论盛辞燕在哪里。
进入警校前,谢云朝拜托了父母帮忙调查盛辞燕的事情,顺便请求父母收养盛辞燕。
警校第一天当然要自我介绍,谢云朝心不在焉地坐在操场上,前面的“傻愣子”们一个比一个兴奋,什么“我会超远扣球”、“我的梦想是拯救世界”之类的。
谢云朝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斜靠在后面的台阶上,旁边的寸头男忽然来了句,“我靠,我自我介绍的词呢?哥们,你快起来。”
谢云朝让开,不爽道:“连自我介绍也要背词?”
秦瑾明没管他,傻乐道:“太好了,找到了。”
他马上跑到前面的空地上,认真道:“兄弟们,我来自S省A市的一中,我跟前面的哥们认识,我们俩组过游泳搭子,得过全国比赛二等奖。还有,我也会超远扣球。”
秦瑾明摇了摇脑袋,手往前一伸,底下爆发出一片喝彩。
“厉害啊,兄弟!”
秦瑾明得意地撩过头发,“我走了。”
有个男的唉了一声,“喂!你没说名字,叫什么?”
秦瑾明又走回去,“我叫秦瑾明!秦瑾明!”
谢云朝觉得这群人简直就是有病,他不想进行很长的自我介绍,简单地说道:“谢云朝。”
他走下台,底下人认为他拽拽的,场面一时有点冷淡。
秦瑾明拄了他一下,自来熟道:“谢云朝,你怎么说话这么短?”
谢云朝非常看不上他,“你有事情吗?”
秦瑾明没再热脸贴冷屁股,“行行行,没什么事。”
等到分宿舍时,大家都已经选好了舍友。偏偏谢云朝刚才表现得太拽,没人愿意跟他一个宿舍。
秦瑾明自然道:“咱俩一个宿舍吧?”
反正谢云朝无所谓,“哦。”
秦瑾明觉得赚了个大便宜,谢云朝最后选宿舍,人数正好不够。这样宿舍里的四人间就变成他跟谢云朝的两人间了,秦瑾明就可以偷偷在上铺藏漫画了。
谢云朝搬进宿舍,从箱子里找出小提琴、《马哲》、空白的纸张,一边思索一边写情书。
等下个周训练结束,父母接回盛辞燕,他就要把这些情书给盛辞燕。
谢云朝认认真真地写着:若两人曾为一体,那必是你我。我的脸映在你瞳中,你的亦映在我眸中。
秦瑾明凑上来,大为讶异,“谢云朝,明天就训练了,你还不去食堂打饭啊?”
谢云朝当大少爷当惯了,习惯性发号施令,“我不去。你替我把我那份拿了吧。”
秦瑾明不知为何,感激地说道:“兄弟,你真好。”
大概一小时后,秦瑾明回来了。
谢云朝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我的呢?”
秦瑾明愣了一下,“你不是让我吃了吗?”
谢云朝本来被甩了心情就烂,秦瑾明撞他枪口上,双手抱胸,冷声道:“你是不是故意找事?”
秦瑾明真是受不了,“我怎么找你事了?你是不是中二病啊,第一天就拽成这样。”
谢云朝眯起眼睛,“滚。”
他说完就把书扔到床上,自己一个人爬上上铺。
秦瑾明气得够呛,但他不怎么骂人,最多诅咒两句,“什么破脾气,还写情书。你对象怎么没跟你分手?”
谢云朝从床上爬了起来,直勾勾盯着他。
秦瑾明瞪回去,“看什么?”
谢云朝道:“他已经把我甩了,不用你问。”
秦瑾明很无语,火气过后又有点理亏,毕竟把人家饭吃了,“整得跟我抢你对象了一样,莫名其妙。既然被甩了你自己也不反思,你没觉得你很自以为是吗?”
谢云朝竟然沉默了。
片刻后,秦瑾明默默爬起来,跟舍管说了两声,从舍管那里买了包泡面,挂谢云朝床头上,“我赔你饭。”
谢云朝下床吃泡面,淡淡道:“以后不要提我谈恋爱的事情,尊重隐私。”
秦瑾明没出声,谢云朝还在思考人生,他回头一看,秦瑾明早睡着了。
人怎么能缺心眼成这样?谢云朝鄙视地爬上床,鄙视地睡觉,然后鄙视地起床,开始训练。
第一周,谢云朝基本上就包揽了各大教练的夸奖,他的各个方面都优异得惊人,在额外的训练时,他选择了拆弹跟研发智能两门课。
他的拆弹格外得好,谢云朝开玩笑般跟教练说道:“因为我见过真的爆炸。”
第二周,秦瑾明痴迷上了中午不睡觉打球,抢球抢了好几次,被隔壁球队的人找上宿舍。
谢云朝正在看新版本翻译的《罪与罚》,球队的人过来,质问道:“秦瑾明在你们宿舍吗?训练结束还有这么大牛劲啊?”
虽然开学半个月了,但谢云朝根本不知道秦瑾明是谁。他冷脸道:“干什么?从我们宿舍门口让开。这里没有秦瑾明。再站在那里试试?”
球队的人离开后,秦瑾明从厕所里出来,佩服道:“谢云朝,我没想到你这么仗义。”
谢云朝觉得他莫名其妙,随口敷衍道:“哦。”
秦瑾明单方面跟他冰释前嫌,“兄弟,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谢云朝懒得理他,半夜睡觉前,才看到秦瑾明床上贴着“秦瑾明”三个字。
谢云朝甚至开始鄙视自己,根本不想多这种朋友。
第三周,体能训练要在太阳底下站姿然后跑步,谢云朝站了半天,又开始跑步。
热汗顺着他的额间滑落,他的动作利落而果断,沿着跑道不停运动,身上的疲乏越来越多,精神上的重担也没有卸下。
谢云朝很稳健地维持着第一名的步子,然后进行格斗训练。
他这个时期开始窜个子,正好适合进行近身的格斗技巧,健壮的手臂上有一层结实的肌肉,青筋随着格斗反复跳起,彰显着少年人有力的姿态。
谢云朝在政治课无比地热爱着人民,他强烈的奉献欲在每一个瞬间都彰显着风采。他游刃有余地进行着训练,不忘写情书、拉小提琴、看哲学书。
生活被有节奏地填满,他在训练的间隙时,却时常感觉有一种温柔的情绪,盈满了整个内心。
是磅礴而生的拯救欲与正义感。
第四周。警校放半天假。谢云朝惦记着接回盛辞燕的事情,当天就买了车票回家。
他以为一切已经办妥了,因为谢云朝告诉过母亲,如果做不到的话,可以打电话通知他。
家里一如既往的过分豪华,桌子上摆着父亲求来的平安石,母亲昂贵的香水打开了盖子,四周散发着近乎奢靡的优雅香调。
谢云朝的母亲在家,正在侍弄花草,颇有闲心,“云朝,你之前说的你的朋友,盛辞燕对吧?我去查了,他很可能跟阳嘉的盛家有联系,这事我们就不要掺和了,你也不差这一个朋友,对吗?”
她没再跟谢云朝解释,搬着花盆,与他擦肩而过,剪掉的枝叶落在干净的地板上,她漫不经心道:“乖孩子。盛家算是个犯罪家族,具体的我们还是少关心。你还说他不肯跟你回来,要是他能跟你回来。我们家就惹了个大麻烦,还得跑到国外呢。”
谢云朝的瞳孔微微放大。
母亲道:“在警校玩够了就回家吧,不用真的去当警察。干个几年,腻了就回来继承家业。听到了吗?”
谢云朝毫不犹豫地转身。母亲轻叹一声,如同把他当成在叛逆期的孩子。
谢云朝在当晚就回到了警校。
利萨临娜的天气不好,盛辞燕在冬天会往他怀里钻。利萨临娜的治安太差,盛辞燕需要他守护才能回到家。所以,盛辞燕很需要他。
盛家的事情要查明白。盛仓到底是谁,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谢云朝在夜里闭上眼睛,外面又落了一层雨,淅淅沥沥刮在窗户上,像情人的低语。
他静静地爬起来,打开窗户淋了场雨。
“老谢,”秦瑾明被风吹得发抖,“你想冻死啊?”
谢云朝低声道:“我想他了。”
……秦瑾明神情复杂,“不是,哥们。你前女友给你下了药吗?你这都管不住自己啊。”
谢云朝本来想说不是前女友,可是谢云朝想。
自己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异性恋,自己只是喜欢盛辞燕。
谢云朝看着窗外的风雨,如同宣誓般郑重,他吻着纷飞的雨,唇瓣的张开如同吻着情人。
“我会想办法亲自救他的。”
第60章
如果在一个夜晚放弃所有的回忆, 脑海中残存的意识便没有了用处,仿佛连生命的长河都远去了,随波助澜地迷失在人海中。
谢云朝不允许自己与别人一样, 他绝对不允许平庸。
他在第八次结束夜训时, 挡在了教官面前。
教官已经从不耐烦变为无奈, 他拍拍谢云朝的肩膀,“云朝,你说的方法也有一定的逻辑,可未免有点太异想天开了。你说你有个朋友可能跟毒贩有联系,你就觉得我们能把你朋友接来, 然后训练他来打倒毒贩吗?你询问过你朋友的意见了吗?他自己知道吗?”
谢云朝不气馁地说道:“你相信我,教官。警校现在不是也在招人吗?你们试着给他发一个邀请信, 就让他来试一试。他很聪明的,而且不行再放弃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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