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朝天子在法杖中乐颠颠地说。
“等等。”霍雪相感受了一下,摩空剑出鞘,飞剑朝着一个方向疾射出去。
白露开始觉得不对,是一分钟后摩空剑还没回来。
“??”白露震惊地道,“这棺材到底怎么做的,很大吗?”
他还在心里估量着到底有多大。
霍雪相召回摩空剑,说道:“这里气息不对,若我猜错,此处是连接着人间界与幽冥界的夹缝,什么都没有,但也说不准边际在哪。”
三个时辰内炼化,等朝天子找到边是什么时候,白露算计了一下,问朝天子:“你行不行?”
朝天子尴尬地道:“行是行,要一定时间嘛……哎烦死了,这是不是针对我?巫族玩不起啊!”
白露也很不愉快,又想到一件事。
“等等,那巫族的确对空间掌控很强,能够把法器和两界之间的虚无地带相连,还能够把幽冥界都搬到人间。还有带我来这里的帛书也是他们……咦,巫族不会还要入侵地球吧?不对,那个大阵好像和这里的星辰地络息息相关,跟我老家无关……”
白露胡思乱想,又继续琢磨其方才所见的大阵,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巡天之时本以为那种不对是幽冥界移动带来的,可随着逐渐消化幽冥界地络感应,在看到巫族大阵时他竟觉对应不上,愈发觉得,那种不和谐并非出自幽冥界变动。
“师尊,你有注意到那个阵法吗?我感觉大阵连接了天星地络,他们就是借此转移的幽冥界?可我为什么觉得……”
“有些不对?”霍雪相接道,“或者说,不止于此。”
“你也发现了?”白露惊道,不是他的错觉,果然有问题。
霍雪相当初正是参悟天星悟道,先前初见时他亦有所察,只是很快巫族就发现了他们,和白露一样来不及说出。
霍雪相颔首道:“巫族所图甚广。”
“那巫族想干什么,把整个人间界十二洲都变成幽冥界?”白露想到大阵隐隐传来的恐怖气息。
巫族能够掌控如此术法,简直是双重意义上的逆天。
白露把自己拥有的最初那张帛书拿出来,这上面记录的也是星图,他脑海中各种念头闪过,纷纷乱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都被冲散,只剩下一个:怎么对付巫族。
“那还是得先出去,朝天子你先别动。”白露翻找起了自己的空间,他感觉还有更适合的道具。
霍雪相按住白露的手,在虚空之中抬头,说道:“百法不用,一力破之。”
白露翻包的动作顿住了,“你是说?”
霍雪相点头,法器麻烦,不如用人。
昔日可一剑光照钧天垣,眼下,他不妨仗剑斩出一条路。
“先调息。”霍雪相对白露道。
“师尊你要先休息才能破?”白露迷糊地道。
“你休息。”霍雪相淡淡道,“你方才抵挡幻术心神疲累了,这里很安全。”
白露:“……”
可不是很安全,被关起来呢,白露都忍不住笑了。
本就连日奔波,白露在巫族心神攻击之下稳定住又唤醒众人,必然消耗心力。
炼化尚需时间,霍雪相笃定能够出去,那么眼下,这个地方还真成了最安全的调息之处。
“有道理啊。”白露低头坐下。
霍雪相甚至从芥子须弥中拿出了白露的抱枕塞给他,好让白露放松一些,那熟悉的气息果然令白露松一口气。
周遭虚无而寂静,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这也是连日来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
抱着枕头调息,感受灵力运转。
白露止不住地偷眼观望霍雪相,脑海中又闪过了那相依偎的影子。
他看到霍雪相面色还是淡漠的,又或者是因为那绸带蒙去了最能够泄露心神的眼睛,遮盖了部分面容,从而难以展现更多情绪。
可白露知道并非如此,当霍雪相抚摸他的头时,是温柔的,笑起来时,是包容的,无奈的,还有当他们拥抱时……
那些,都不是随意可得的。
白露的肌肤甚至又微微发麻,想念起霍雪相抚过的温度,但此时他并不能像以往那样毫无他念地索要。
“师尊,我们能打得过巫族吗?”白露不自觉喃喃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前往金亭洲会险象重重,可眼下的实力相差大到让人很难有必赢的信念。
尤其是他还有那么多事没做,他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没有和家人见面,还没有和师尊……
但是白露也知道,这不是退缩的时候。
到了如今境地,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么和巫族拼了,要么就得眼睁睁看着人间变炼狱。
白露想,他只是需要一些鼓励就好。
霍雪相无法在眼下对白露说出“没事”两个字,他轻轻抚过白露的脸颊,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就够了。白露默默点头。
心中那异样的情感随着拇指刮过脸颊的温度再次翻涌,几乎难以忽视。
霍雪相亦在悄然用神念轻扫过白露,心中微微叹息,抑住心口涌动之感。
白露还在思索之际,霍雪相问道:“好了吗?”
啊,要走了。
白露愣愣点头,将抱枕收起来。
霍雪相单手抬起,放在脑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了蒙眼的绸带。
白露呼吸稍停,意识到一件事:霍雪相斩开法器辟出生路需要解开封印,释放所有修为?
那岂不是……
下一息,他看到霍雪相手指一抽,将那条有着封印作用的柔软绸带解了下来,彻底露出深刻俊逸的紧闭眉眼。
睫毛微动,那双久未见尘世的眼睛也睁开了,曾映照过万古寒星的眼眸深邃冷冽,在睁眼的瞬间,目光已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白露的身影。
这是白露第一次看到霍雪相的眼睛,也是霍雪相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看到白露。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白露,描摹着每一寸形容,忽觉昔日神念扫视也像隔靴搔痒。浓重的情绪难以掩盖,就像夜空中晃漾的星辰,因为眼中人而更璀璨。
霍雪相心念一动,上前温柔地将绸带系在了白露发辫上作为发带,修长的手指穿过白露发丝,指尖克制地只在发间掠过,轻轻喟叹一声。
距离因这个动作而拉近,这样的距离经常有过,却不曾对视。
白露仰脸怔怔望着他,霍雪相的眼神温柔而蕴含着风暴般涌动,让人几乎要沉溺其中。
此前霍雪相只能用神念扫视,那是如有实质的触感,可真正面对双目之时,白露方才觉出,原来它能承载多么浓的情绪。
又或者是霍雪相早已无法再掩饰。
如果早就看到,白露一定会更早明白……
终于……看到了。
霍雪相想起了白露曾说想看看他眼睛的颜色,现在,白露看到他的眼睛,他也终于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了白露。
不知过去几时,霍雪相方带着一丝沙哑道:“……我来破法。”
他转身要提剑破法,可倏然间,指间白花戒长出了坚韧藤蔓,将他的手一缠而后延伸,落到白露掌心。
白露握紧藤蔓一扯,这道力量便拉住了霍雪相,令他回身。
白露茫然看看手,好像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藤蔓就已下意识捕捉了霍雪相。
但白露并未放开,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霍雪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已有所感,察觉自己微妙的心情,是他自诩机警,却一叶障目,被异世界的师徒身份迷惑住。直到在边境、在金亭洲,这心意愈发明晰透彻。
从他来到玄山,霍雪相就是特别的。
是能够在他还未觉察之时就看出他的思乡,也是他能够将心中所有秘密坦诚的对象。
白露本就是直率性情,都因这几日境遇特别不适宜言说,但此时此刻,即将面对巫族,又已然面对霍雪相的目光,他按捺不住了。
甚至是有些不满——为什么霍雪相还要一言不发地提剑向外,这么好的气氛,难道非要打完才可说?
白露刻意将那点不满倾斜出来,但出口之时更像是撒娇,他勾了勾手里的藤蔓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霍雪相心间颤动,一种感觉在无限地扩大直到胀满胸口,根本禁不起更多撩动。
他知晓白露为何如此问,青年宛如抓住出剑的最好时机一般,毫不犹豫反手抓住了藤蔓道:“有。”
霍雪相道:“我自幼入玄山,习剑修仙,我认为我的大道就是飞升。到后来,行走人间,观遍河山,我想我的大道是剑在人间。直到见你之后,我方知何为情不自禁。”
登仙路,人间义,修行之中未曾有过的难题,是白露给他的,未曾看到过的心魔梦魇,也是白露给他,还有更多盎然趣味、柔软笑意,也是白露带来,一念既起,如何能平。
霍雪相直白地道:“我喜欢你,不是师徒之情。”
白露身躯少有的微微颤抖,克制不住心口的炽热,他望着霍雪相道:“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作者有话说: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出自《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唐·顾夐
第80章
正如霍雪相用最平白直截的话语表述自己的心意,白露选择引用自己能想到最贴切的诗词来传达心声。
两人都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话,也都为了这一刻与平日截然相反的话语风格而浮起笑意。
指间的藤蔓像是能够传递二人心跳,嫩绿色的枝叶与温润的肌肤交缠,渐渐的,成了十指的交缠。
霍雪相鲜少有这样露骨的时刻,但心间藏不住地悸动亟需散发,他一手握住了白露的腰,另一只握着白露的手一拉,要将他直接纳入怀。
白露也的确落入了他怀中,却没有回抱加深这个动作,反而稍微抵住。
在霍雪相有刹那怔忪之时,白露松开交握的手,一手勾着霍雪相的脖子轻盈踮脚——
霍雪相想到在玄山之时,白露吃了丹药后在他脸边贴了贴,发出亲吻的声音。
他心下了然,以为白露此刻又要如此,只道两界风俗的确不同,配合地垂首。
可白露哪里是要贴面,一片温软蓦然印在了霍雪相唇上。
霍雪相眼睫剧颤,瞳孔骤然收缩。
剑修身体有一霎猝不及防的紧绷,滞涩的僵硬顺着脊背蔓延,从未有任何经验接收如此热烈的举动。
但爱人的唇瓣如此柔软甜蜜,绵绵醉人,甚至主动微微张开一线,舌尖轻轻探来,湿润的气息相融。
霍雪相低垂双目甚至能捕捉到近在咫尺处,湿润的绿色眼眸半阖,水光潋滟间闪烁着动人的微光,宛如翡玉承托着碎星,又何须任何教授去应对这样的炽烈。
霍雪相原本僵硬的手掌不自觉在白露腰上收紧了,二百年间心跳从未如此之快,垂首以同样的温柔缱绻回应。
他学得极快,很快熟稔此道,从接纳转为主动索取,唇齿相依,感受到巫师的手已无力攀在自己颈间。他稳稳抱着巫师,稍分开,便又重新紧紧覆盖上去。
时光凝固在交缠的气息间,良久,白露才抵着霍雪相的胸口分开,色泽变得艳丽的嘴唇还微微张着,可以看到一抹湿润的嫩红,绿眼睛润泽得几乎可以淌出丰沛的水光,盈盈欲滴。
此刻,白露才将方才那个拥抱接续上,投入霍雪相怀里紧紧拥抱,胸口相贴,哑声道:“再等一会儿。”
“嗯。”霍雪相吻了吻他的头发。
白露希望自己能更早知道,那样就有更多时间享受这样的时刻,又或是之后的事永远不要发生。
柔嫩的脸颊蹭了蹭,白露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藤蔓尖儿在霍雪相掌心掠过。
他没有看够一般望着霍雪相的眼睛,最后踮脚轻飘飘在霍雪相眼睛上吻了吻,就像叶片轻拂,或蝴蝶点过。
霍雪相几乎要溺死在这样毫无遮掩的热烈心意中,他知道白露有多么灿烂动人,但当白露将这一切都付予他,还是令他心神都为之战栗。
霍雪相徐徐收敛心神,摩空剑出鞘。
他凝望虚空,斩出平实无比又惊艳无比的一剑,剑芒如白虹贯日,撕裂眼前的浓黑——
白露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眼前的虚无不复存在,身形一晃,周遭一切就已彻底改变。
……
白露原是做好了准备,要面对一众巫族,可放眼望去,周围竟无一个巫族身影。
而出来之后,他们身处一块盆地般的凹陷土地,周遭隆起座座坟墓,墓碑林立,空气之中萦绕着香火烟雾,久久不散。
不是说炼化,怎么还把他们埋了吗?这是埋在自家祖坟?简直莫名其妙到有点好笑,太孝顺了吧。
“师尊,把其他人也挖出来?”白露心里有一点点羞耻,刚刚亲吻过又叫师尊……咳咳。
白露正想着该怎么找出来其他人埋在那儿,忽而觉察到一阵风。
他凛然转身,却什么也没看到,再转身还是什么也没有。
白露和霍雪相对视一眼,两人都感觉到东西,但只有一点点风的轨迹让他们察觉到对方存在。
是隐身了,还是……
又是一阵风。
这一次白露没有转头,他身体倏然一翻,身下出现一把扫帚,他勾着扫帚倒挂并大喊:“哇!!”
一张大猫脸呈现被惊吓到的生动表情,被白露这神奇的动静搞得愣了片刻。
霍雪相横剑回身,一剑刺出!
几根毛在空中飞扬,此物翅膀翻折,向上飞起,竟是避开了剑光。
“是你?”白露伸手接住一撮毛,装进口袋里,也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傩兽穷奇吗?
穷奇:“……”
他们一路正是跟踪穷奇抵达灵山,没想到狭路相逢,此刻又遇到了穷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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