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游了多久,感觉都能绕仙岛一圈了,谢晏才疑惑道:“是不是我们找的方向错了?”
许镜生似是感觉到什么,停了下来。
见师尊迟迟未动,谢晏从他身后探头,想看看师尊在干什么,不料许镜生突然握紧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到谢晏一时有些吃痛。
他抬头望过去,却被许镜生眼底的寒冷惊得背后发麻。
大概是他平时顶多只见过师尊冷淡厌恶的模样,就像一直只高冷随和的猫,但此刻,好像撕下了伪装露出本性。
谢晏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觉得师尊展现出他从未见过的一面,漆黑的瞳孔里是难以承受的怒火。
接着,他听见了师尊的声音:“待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压着情绪嘱咐他,给了谢晏莫大的安全感。
“嗯。”
谢晏应了一声,许镜生就带着他往下沉。
师尊收起手中的火,紧紧拉着他的手,视线逐渐变得越来越局限,直到师尊的身影都看不太清楚。
许镜生停了下来,他沉默着,手中重新亮起光芒,并且逐渐越来越大。
随着光芒扩散,直到照亮一整片海底,谢晏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黯淡无光的水中,漆黑之中拔起一座深不见底的高山。
只不过,这山是被无数尸体堆砌而成。
尸山血海具象化的展现在眼前。
他们在尸山之上,许镜生手中的光如同初晓降临,窥破了神界肮脏的一角。
最上面的尸体谢晏再熟悉不过,还有前几天和他比试过的同门修士,通过其他门派的服制也能看出来,是三大门派的弟子。
每个人的心脏被挖出了一个窟窿,杂乱的堆在一起,再往下的尸体就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他们甚至望不到山底,可见时间之久,死人之多。
看来就算蓬莱仙岛的仙力不复从前,岛上道貌岸然的神仙也会通过各种手段强大力量。
谢晏看着眼前的景象手脚发麻,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所以出去的那些人……”
火光黯淡,水下恢复一片黑暗,显得那块尸山影子更加可怖。
许镜生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还记得延门被祭祀的人吗?”
新婚之夜,成为鬼气与仙力转换的媒介,清晨太阳升起,傀儡代替夫妻走出婚房,走进人海之中……
谢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个事件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一个藏在人间的修士都能做出那么多傀儡,在人群中生活这么多年,直到数量太多才被发现端倪。
那如果是神仙呢?神仙做的傀儡岂不是更加逼真,甚至还有修为可以手刃凡人。
谢晏知道师尊为什么如此愤怒,可也自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
有问题也打不过啊。
大乘期和飞升者仅一念之差,可实力确实天壤之别。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最终还是谢晏动了动嘴唇,开口道:“那现在该……”
“嘘。”
许镜生突然出声,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岩壁上躲藏起来。
谢晏低头,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师尊的目光注意着身后,只要一转头就能撞上他的下巴。
谢晏紧紧的挨着身后石壁,努力和师尊保持距离,依然清晰的感觉到师尊靠着自己的身体,不知怎么,谢晏耳朵又悄悄红了,抬起头望向水面之上,尽力忽略这怪异的感觉。
“有人来了。”许镜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抬手施了个隐身术,才得空转头。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谢晏怎么又一副被轻薄的模样,好像自己是什么浪荡公子似的。
许镜生不解,强硬的掰过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眼神直白的疑惑,像是在问他。
你又在干什么?
谢晏张了张嘴,就看见远处一道人影从上面下来,逐渐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但师尊背对着看不见。他一动不敢动,犹豫了片刻后,低头,在许镜生的虎口上轻咬了一口。
许镜生一愣,顿时意会,放在下巴上的手滑落至谢晏肩上,就那样坦然的搭着他的脖颈。
那道身影在尸山附近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往他们这边游来。
谢晏几乎暂停了呼吸,直愣愣的看着他离我们越来越近,一时担心这隐身术要是被看破了怎么办。
许镜生本来还在注意身后的动静,指尖探到谢晏的脉搏跳动快得异常,扭头果然看见了一副紧张惊恐的脸,就差把“我紧张”三个字写脸上了。
被发现就杀了。许镜生勾唇想。
不过谢晏这样子还挺有意思,不禁让人联想到震惊呆滞的小猫。
不过幸好最终那人没发现他们,在周围转了一会之后就离开了。
待人离开后,许镜生也放开了谢晏,他心下有了计划,方才的冷漠已不见,抬眼看向谢晏:“你刚才在想什么?又是脸红又是害怕的。”
谢晏想起刚才,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师尊的眼睛,有些羞愤,强压低声音道:“我没有!我就是紧张!”
许镜生看他羞得脸又红了,真有中自己在调戏良家少年的背德感,咳了两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往水面游去。
第45章 仙门大试·拾玖
他们从海里出来后就原路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蜡烛悉数点上, 房间里顿时一片光明,仿佛刚刚在海底所见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那冰凉到手脚发麻的身体却时刻提醒着这个事实,谢晏过了很久才从恶心的感觉中缓过来了, 抬头看向慢悠悠喝茶的师尊。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笛穗里会藏有那张纸条,过去肯定也有人发现了这些伪仙的真面目,只是出于种种原因, 都没能走出这里。
许镜生看到那场面到没什么反应, 只是生气众仙竟然为了修为干出这种事, 又庆幸他当初斩断飞升之道是正确选择。
人的欲望不配长生, 只会拉着三界沦为恶性的奴隶。
他心下有了一个办法, 手中燃起一张传讯符,低声说了什么,符纸就在空中燃为灰烬。
谢晏张嘴想问什么,有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只能直勾勾的盯着师尊。而且师尊也允许自己光明正大的看。
许镜生神色平静, 抬眼与谢晏对视, 并无半点不妥:“我已经让流意赶回来,如果到时候真的碰上什么意外,你们三个就先让他带你们走。”
谢晏一听,急忙下床凑到许镜生旁边,半跪着俯低身子, 仰头看向许镜生,像小猫一样挽留主人:“可是有危险你怎么办?师尊,这里的神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许镜生莞尔一笑, 抬手摸了摸谢晏的眉尾,耐心安抚道:“不是还有郑志义吗?我一定会安全回去的。”
烛火已经在此刻沦为夜色陪衬,窗纸模糊的映出两道相近的身影。
.
大试正式结束在三天后, 这期间一切都风平浪静,又或者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直到最后一天,仙门大试彻底结束,前三甲可以留在此处修炼,剩下的人不日就要启程回到修仙界。
江留上届拿了第一,这次却意外的放弃了名次,止步第五,就没再继续往前。
大家都沉浸在开心或悲伤的氛围中,只有谢晏和许镜生两个人知道,无论什么名次,都要死在这里。
他们站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训练场上的人群,谢晏望向身旁的师尊,问道:“师尊,您给郑上仙传信了吗?”
许镜生摇头:“没有,他也是仙,难保不会同流合污。”
谢晏自然也知道,可此时他们还能再求助谁呢?凭他们自身又无法对抗蓬莱众仙。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明天就要“返程”了。
正一筹莫展时,许镜生先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平和:“先别想了,至少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剩下的交给我去想办法。”
是安慰的话,但从许镜生口中说出来仿佛就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好像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谢晏担心师尊安危,但见师尊明显不愿多说的模样,也只好在心底叹息,表面顺应道:“好。”
许镜生瞥了一眼阴沉的天色,身体里的傀儡符又开始作祟,似乎在提醒他约定之时就要到了。
但许镜生实在有些烦闷,暗自思考着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只是这里的神仙就好办,大不了让蓬莱仙岛换一批神仙,但如果是岛上的居民也参与了其中,那可就有点难办。
蓬莱仙岛是人仙交界处,如果事情闹得太大,难免在人间引起巨大恐慌,导致百姓对修仙者的看法改变。
水亦覆舟,到时候三界又要陷入混乱。
许镜生转头,看见谢晏还乖乖的站在自己身边目视着前方。
远处是试炼场,在本就不多的人群中一下就找到了徐朝和江留的身影。
徐朝还是一样的闹腾,在训练场上到处溜达,江留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谢晏有时候也会羡慕徐朝的性格,把那么冰冷的江留都能变成这样,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怎么了?”许镜生问。
谢晏看着远处的两人,感慨道:“就是有点羡慕徐朝。”
?啊?……啊
许镜生看了看远处两人,又看了看谢晏,道:“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这下轮到谢晏大脑宕机,懵圈的看向师尊:“什、什么?”
这时许镜生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些奇怪地看了谢晏一眼,随意道:“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是道侣。”
话音刚落,身边就哗啦一阵响,许镜生转头去看,谢晏一个没站稳竟从屋顶滑了下去!
谢晏狼狈的落到地上,抬起来的脸上还写满了不可思议。
许镜生瞧他模样单纯又可爱,蹲下身,在屋顶垂头看着他,浅笑道:“怎么,你真不知道?”
谢晏看着师尊的笑颜恍惚了一瞬,结结巴巴道:“我…他…我不知道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许镜生跃下屋檐,转身往回走。
谢晏急忙跟上去,有些好奇,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那师尊您、您觉得断袖之癖……有辱门风吗?”
一般门派都不允许弟子有断袖磨镜之好,轻则打罚分开,重则逐出师门。
那师尊呢?他会不会觉得……
许镜生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什么,算算年纪,谢晏和徐朝也都到了该情窦初开的时候,寻常人家有些19岁都已成家了。徐朝喜爱下山偷玩,对风月之事也有所耳闻,只有谢晏……
长得最具攻击性,却是最单纯天真那个,多说两句还会羞红耳朵。
“喜欢一个人而已,这和男女无关。”
许镜生简单说着,推开房间的门,回头就看见谢晏愣愣的站在原地,他下意识去看谢晏的耳朵。
果然,又红了。
许镜生心中不解,他这个大徒弟未免也太纯情了些,没说两句就害羞。他故意冷下声音,盯着谢晏道:“江留来找过我,他们的事我早已知晓。”
“倒是你”
许镜生站到谢晏面前,目光从他通红的耳朵移到脸上,四目相对。他没有任何情绪的笑了笑,道:
“什么都不懂,当心被人骗心骗财。”
谢晏看着师尊,一知半解的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听不懂许镜生在说什么,有些疑惑的问:“……可是为什么要骗我?”
他除了师尊谁都不想靠近,为什么会被别人骗?
见他这副呆瓜模样,许镜生扶额,摆了摆手转身进屋:“算了,到时候送你去合欢宗学习两月就好了。”
这句谢晏听懂了,当场吓得一激灵,连忙跟着师尊进了里间,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
“我不去合欢宗!”
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暗,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要不是他们知道真相,还真以为明天真的可以平安回到凌霄峰。
傍晚时,江留敲响了许镜生的房门。
这个时候谢晏正在给许镜生泡茶,许镜生就在条案边练字。
江留稍微瞥了一眼桌上,像是八岁小孩的字迹,看得懂但毫无美感,还有一旁意象的画。江留才觉得上天真有可能是公平的。
许镜生也累了,他自觉没什么耐心,干脆放下笔,问江留:“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留行礼,开门见山道:“弟子觉得这里的灵力有问题。”
介于江留的特殊,可能是唯一一个躲过一劫的人,而且也来了蓬莱两次,感触上的差别自然比他们更加明显。
许镜生眼神一顿,道:“哪里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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