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的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激动得语气有些结巴:“我、我真的醒了吗?”
许镜生不语,起身道:“那你先自行判断一会儿,我晚上再来看你。”
说完,许镜生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此时天已入冬,山下宁城被厚厚的雪覆盖,但常年下雪的松山却满山苍青,连雪花影子都看不见。
许镜生站在屋檐下,天色有些阴沉,他关闭了松山入口,傅钰找不到他人,于是用唯一能联系他的法阵,疯狂的给他寄信。
信上基本都是一个内容:
天庭来人了,指名道姓要见他。
而来的两位上仙就是郑志义和祈秀,从信上来看,他们有些着急,但似乎不是何仪那边的人,更像是知道了什么,双方都觉得许镜生可疑。
许镜生想了想,转身给傅钰写了一句话。
过段时间,等谢晏情况稳定就去。
晚上,许镜生带着一碗药来的时候,谢晏依旧躺在床上。
他今天上午醒来那一动已经耗费了他所有力气,身体反应过来后又变成了虚弱至极的模样,除了睁开眼睛,简单说两句话以外,和昏迷没什么差别。
许镜生也很耐心,用勺子一点一点的把药喂进嘴里。
苦味在口中蔓延,谢晏忽然有些好奇:“那我昏倒的时候,师尊是怎么给我吃药的?”
许镜生拿着碗,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想知道?”
谢晏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看着他眨了眨眼。
许镜生起身,一手垫在他后脑勺下,一只手拿着碗,当着谢晏的面喝了一口那乌漆嘛黑的药,然后俯下身,缓缓凑近。
当双唇贴合的瞬间,他能感受到彼此微弱的呼吸,缓慢地将药汁送入他口中,垫在下面的手防止他呛到。
“就是这样。”
许镜生起身,擦了擦唇角残留的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声音平静而安定。
谢晏说不出话,像个痴汉般视线随着许镜生移动,他的侧脸陷在光影中,被柔和的光线晕染,眼睫修长,根根分明,像是被霜雪浸染过的眉眼也柔软了半分。
喝完药许镜生也要离开了,谢晏这时才想起,他当时应当也受到了重创,还救了自己,带着他从苗疆那么危险的地方出来。
伤势应该要比自己严重的许多。
这样想着,谢晏就问出了口:“师尊,你的伤怎么样?”
“嗯?”许镜生一下没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迟了一秒才突然反应过来,回道,“我已经没事了。”
如此过了几天,谢晏的伤势明显好转,许镜生怕他无聊,隔天就让徐朝两人来看他。
“你可吓死我了!你知道师尊把你背下山的时候有多恐怖吗谢晏!”徐朝拽着他的手狂喊。
谢晏通过自己满身的包扎已经隐约猜到了一点,但徐朝的语气实在惹人想笑,谢晏捂着自己的伤口一边笑,难免牵扯到伤口。
江留沉默寡言的性子,看了一眼他的伤,给了他一瓶治疗外伤的愈伤膏,简单的说了一句:“这是治外伤的,也可以祛疤。”
谢晏接过那个小小的瓷瓶,知道这是上好的灵药,江留就这么给自己了。谢晏一时兴起,拍了拍江留的肩膀:“江留!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啊痛痛痛!”
被他狼狈的样子逗笑了,江留嘴角也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见天色不早,江留自觉的不再多打扰他,便与他道别:“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谢晏高兴的和他们道了别,然后一个人在房间拿着江留送自己的愈伤膏端详了一会,然后妥帖的收进床头的柜子里。
晚上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被照亮,谢晏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身上的包扎的布条被解下,露出身上狰狞的伤疤,身上的血管上到处是细密的伤口,像瓷器上生出无数裂纹。
谢晏醒后第一次直视自己的身上的伤,饶是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深红的伤口像是蛛网一样布在他身上,看起来有些可怖,难怪江留会给自己愈伤膏。
许镜生站在旁边给他上药,然后用新的纱布给他包上,整个过程两人都安静的没有说话,只有投到地板的两个影子。
他这个伤如果不能愈合的话……
直到许镜生的手不断往下,移到他的腹部,谢晏才意识到不对,但又不敢乱动,只得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谢晏的腹部有一条割开的伤口,是情蛊爬出来的地方,这道伤比其他处愈合得更慢。
话音刚落,许镜生已经倒上了药粉,谢晏疼的“嘶”了一声,表情扭曲在一起。
“快了。”
下一秒,腹部传来微凉的触感,是许镜生用手指擦掉多余的药,那凉意就时远时近,又像羽毛拂在身上。
许镜生转身去拿纱布。
谢晏一时分不清是赧然还是紧张,又或者两者都有,他不自然的动了动,极力调整呼吸,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许镜生已经拿了新纱布回来,神色并无异样,走到他面前,然后俯身,在他腰上绕了两圈。
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师尊的每根发丝。
谢晏心早就乱了,慌张的往后退,但被许镜生轻声制止:“忍一忍…好了。”
谢晏僵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许镜生早就注意到他通红的耳朵和错乱的呼吸。
他起身,随手扔了个法术,把旧纱布烧的一干二净,然后转身往外走,一边道:“自己看着办,不准弄到伤口。”
紧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
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谢晏才从石化的状态反应过来,那一点侥幸之心全无,崩溃的将脸埋进被褥中。
完了!以后没法面对师尊了!
第83章 会双修吗
不过谢晏想象中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当他拆下纱布, 身上那些伤已经愈合得无影无踪,除了腹部那条实在深的刀口,看不见一点痕迹。
谢晏现在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 他伤后第一次接触到地面,脚下轻飘飘的,很奇妙的感觉。
适应了之后他就慢慢的站起来, 一边往外走, 一边观察这间屋子。
师尊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他只在小时生辰那晚看过书房, 这段时间卧病在床, 还没有细细看过卧房的陈设。
他走出屏风, 如他想象般,房间中间有一桌方形桌,右边是写字台,墙上的架子上摆放着一堆卷轴书籍。
窗外得光线透进来,恰好落在台面, 落在笔架上。
谢晏能想象出在某个和煦的午后, 当阳光照进来,许镜生执笔写字的画面。
只是整间屋子没有一点人气,和谢晏小时候意外进来时一样,但凡地上有灰尘,他都毫不怀疑这是空了几年的房子。
他往前门口走去, 目光往旁边移,就注意到窗台边的一株小草,是这房间中唯一的生气。
这是……安神草!
谢晏想起那年弟子比试, 宁乐师姐给他们的安神草,然后他给了师尊。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还是成功送到师尊手中。
谢晏走近, 低头盯着这株生机盎然的安神草,他真的没想到许镜生会把一颗草留这么多年,而且还照顾得好好的。
一时间,谢晏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
他推开门,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廊下遮光的竹帘微微摇晃,挡住侵袭而来的寒风。
谢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天空阴沉沉的,山上的松林常青,天上下起了一点雪,林子上方沾了零星的白。
他看了一会这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松山本是灵力充沛之地,但为什么他这段时间,却有点感觉不到,灵力恢复得缓慢。
还是说他伤到了元神?
谢晏闭眼,感受着体内法力的波动,所幸许镜生救治及时,修为还在金丹期,神识里的负雪剑剑灵因为他身受重伤还在沉睡。
谢晏松了口气,剩下慢慢恢复就是时间问题,并无大碍。
能走路之后,谢晏白天就出来和徐朝一起聊天,和江留一起练剑,精进修炼,也不算不荒废功课。
“流意!好久不见!”谢晏知道它多半也是神鹤,自己喝的药也是它熬的,“你怎么还瘦了?”
流意一听,高傲的仰起脖子,道:“哼,那么胖飞都飞不起来,等到时候……”
意识到自己要说漏嘴,流意立马住口,咳了两声,随即转身飞向林中。
除此以外,谢晏发现,师尊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似乎都在书房。
难道师尊这些时日都住在书房吗?
谢晏心里愧疚,觉得自己身体已无大碍,觉得自己应该识趣点离开。但是自从那日起,谢晏其实有点不太敢面对许镜生。
还有……他私心不想和师尊分开。
即使只隔了道墙,但关系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天下午
许镜生正在书房练字,外面尽是大雪纷飞。
他看着自己没什么长进的字叹了一声,察觉到门外有人,抬头看去,透过窗户,与站在门外的谢晏对上视线。
“怎么了?”许镜生站在门口,看向面前的谢晏。
师尊只比自己矮半个头,谢晏在心里呼了口气,提议道:“我觉得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要不还是回我自己的房间吧?”
说到后面自己都越来越小声。
许镜生想了想,拒绝了他:“药还没喝完,过几天再说吧。而且你的修为还不稳定,以防万一还是再观察两天。”
谢晏低着头,完全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就看见那张漂亮的嘴一张一合。
“师尊。”
“嗯?”许镜生看他。
谢晏心里话一下脱口而出:“我可以亲你吗?”
才说完谢晏就后悔了。
他怎么嘴比脑子快啊!这样太冒犯了,死嘴快说点什么道歉的话啊!
谢晏脑袋一空:“师尊我、这……”
算了,他放弃。
许镜生先是一愣,然后提起嘴角,往后靠在墙上,含笑望着他:“问我的话就是不行。”
谢晏却顿时反应过来,看向许镜生,那双带笑的眼眸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
许镜生也好奇谢晏主动会是什么样子,也猜到他会生疏莽撞,只不过没想到会重到咬出破皮。
血腥味漫延开来,谢晏才松开看他,两人离得太近,近到他能清楚的看见许镜生下唇正在渗血。他垂眸,像只可怜小狗,乖乖认错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许镜生却不在乎,似是想到什么,他看向谢晏,轻易的以进为退,拎着谢晏的衣领,嘴角轻微上扬,像询问又像挑逗的轻声道:
“要我教吗?”
谢晏不记得后面到底是怎么发展的,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好像一场旖旎的梦,只记得最后许镜生温柔带着笑意的口吻:
“这么害羞,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
谢晏把自己蒙在床上,呆了一天,直到晚上徐朝给他送药来,他才从那段缱绻的记忆中脱离出来,看向徐朝,他身后空无一人。
徐朝看穿了他的想法,把药碗放在桌上,道:“师尊他有事出去了,过几天才回。”
“哦,”谢晏掩下心底的失落,喝了药,心思早就飘远了,完全感觉不到药的苦。
.
周围漆黑一片
原本寂静无声的天狱中充满了嘶吼咆哮,关押的无数妖魔鬼怪蠢蠢欲动,随着许镜生的到来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更甚,恨不得从笼子里出来撕碎他。
“没有众神,你一个人即使使用禁术也撑不了多久。”
许镜生站在法阵一边,闻声转头望去。
另一边站着一个黑色人影,正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语气中尽是得意。
“你看你,和万年前简直判若两人。”他说道,“你现在应该很后悔当初没杀了我吧?”
他走出黑暗,露出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漆黑的眼睛像深渊,与许镜生对视。
他们共同诞生于天地,如阴阳两极,如同镜子的两端。在混沌中,只有一方能化为人形,得到天道垂倾,另一方就只能永远无法化形,甚至连名字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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