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遥侧身坐着,没有面对傅晏淮,是一幅专心致志看着年年的样子。
“你最近很忙,是公司那边还有事情没做完吗?”
傅晏淮指尖凝滞,他抬眼去看鹿遥,只看到鹿遥垂下眼的侧脸。
但傅晏淮心口就是莫名热了起来,滚烫的、久久不能平息的情绪再次翻腾,让他忍不住想要紧紧抓住鹿遥,触碰所有他可以碰到的,鹿遥温暖的身体。
鹿遥问完有点局促,傅晏淮这两天的确也还在处理公事,鹿遥不想让自己的关心太明显,而且他也不该对傅晏淮关心什么。
他没有听到傅晏淮的回答,于是犹犹豫豫地往傅晏淮的方向看,触碰到傅晏淮视线的一瞬间,后颈的腺体骤然紧缩,随后灼热地突突跳动起来。
鹿遥很懵,但他下意识嗖地一下站起来,匆匆丢下一句“年年好像饿了”就飞速逃往楼上。
傅晏淮闻着刚刚飘逸出的一点点焦糖味道,忍耐地缓缓呼出口气。
把人吓到了。
第98章
除夕这天, 鹿遥反常地比平常还起晚了。
他顶着乱翘的头发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昨晚腺体的忽然活跃让鹿遥很紧张,他大半夜开窗户徒劳地吹了一会风,然后又十分抓狂地关上。
能让腺体迅速进入平静状态的药物原本就不多, 抑制剂算是最温和的一个,鹿遥哪个都不能用。好在睡了一觉之后一切正常, 不然如果赶在过年期间发情,那鹿遥会无法面对接下来的一整年。
昨天鹿遥翻来覆去睡不着, 还溜去隔壁把熟睡的年年偷了过来, 现在年年还没醒。他趴在鹿遥身旁, 脸红扑扑睡得正香。
鹿遥凌乱望了一会天花板, 在起床和叫醒年年一起起床之间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自己先起来。
鹿遥洗漱过后人精神了一点, 他对着镜子盯了一会自己,然后侧过头去尝试贴上腺体贴。鹿遥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但凉凉的腺体贴触碰的皮肤的一瞬间, 鹿遥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腺体细密地爬上酥麻感, 鹿遥撑着洗手台苦笑。
鹿遥终于对“即将来临的发情期”有了实感, 腺体贴紧密贴着腺体不留一丝缝隙,这样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感觉,现在都能让鹿遥的身体产生颤栗。
鹿遥有点郁闷地整理衣领把腺体贴盖住, 他原本还想继续调整一会心情, 但门外似有若无的哼哼声让鹿遥迅速推门出去。
年年正撅着屁股往床边爬——他果然已经醒了。
鹿遥吓了一大跳,他赶忙过去把年年抱起来,“你醒了?不可以往床边去哦,会掉下去的。”
年年一觉醒来鹿遥人不见了,现在回来焦糖信息素的味道也基本上都被隔绝,年年哼哼唧唧地在鹿遥脖子那里拱来拱去。
鹿遥每次离开都会很认真和年年说, 他觉得年年是能听懂的,今天年年醒来没看到人,有点害怕了。
鹿遥哄年年的声音很温柔,他抱着年年转着晃悠,“年年醒了,我们擦擦脸换衣服好不好?”
等到年年稳定了一点,鹿遥才叫育婴师来帮忙。
今天是新年,鹿遥不仅给年年擦香香,还换了一身新衣服。到这里的时候年年就已经很高兴了,鹿遥的情绪可以感染到他,年年啊啊地和鹿遥说话。
“穿新衣服真好看,年年喜不喜欢?”
新年穿红色,年年的小脸衬得红扑扑的,圆圆的像个汤圆。
鹿遥越看越觉得可爱,凑上去亲了两口,年年嘿嘿地皱鼻子笑。
鹿遥抱着胖嘟嘟香喷喷新鲜出炉的宝宝心满意足地下楼了,今天起得有点晚,早饭大家都已经吃过了,女佣把鹿遥和年年的饭单独拿上来。
今天年年穿新衣服,喜提鹿遥喂饭大礼包,每喂一口鹿遥都会细致地帮年年擦嘴,服务很周到,年年很喜欢。
老宅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傅晏淮成了唯一两手空空的人,于是他再一次很不见外地凑到鹿遥旁边,“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
鹿遥看也没看他就拒绝,“这样吃得快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发情期快到了的原因,傅晏淮凑近时鹿遥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木质冷调香,鹿遥感觉自己的耳垂发烫,于是他别扭地只专注盯着年年。
偏偏傅晏淮今天好像还特别没有眼色,他又凑近了一点,鹿遥能感觉到白冷杉的气息像缓慢伸出的触手,一点点地试探着缠绕他。
“你的耳朵红了,不舒服吗?”
鹿遥倏然从原地站起身后退一大步,椅子腿擦在地板上发出不太美妙的噪音。
傅晏淮没有想到鹿遥反应这么大,他愣了一下。年年仰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角还沾着蛋黄,显得很无辜。
鹿遥深吸口气,“我没有不舒服,你忽然凑上来吓到我了。”
“这样啊。”傅晏淮敛眸不再动,很老实地坐在旁边,“是我的错。”
从这一角度看过去,鹿遥诡异地感觉到年年和傅晏淮的相像,这对父子都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等待鹿遥的下一步指令,鹿遥在那一瞬间恍惚感觉自己是邪恶的奴隶主。
鹿遥很别扭,刚刚闻到了一点傅晏淮的信息素,现在后颈的腺体又在隐隐变热,他闷不吭声默默挪凳子,离傅晏淮坐得远了点。
傅晏淮心里想什么不知道,他开口说话的语气倒是很正常。
“晚上出去逛逛吗?我买了烟花。”
鹿遥感觉有点奇怪,“在院子里放就行,都一样的。”
傅晏淮态度没有很坚决,他的语气很平淡,“除夕夜晚上烟花秀,可以带年年去看看。”
鹿遥动作微滞,他垂眼看向年年天真的小脸蛋,心里的天平倾斜了。
鹿遥把年年抱出餐椅,正犹豫要把年年放到哪里,傅晏淮就直接伸手接了过去。
年年大脑宕机仰头惊愕和傅晏淮对视,傅晏淮把年年抱到自己腿上坐好,眉眼温和看着鹿遥,“应该会很漂亮,你想去吗?”
傅晏淮的眼神很认真,鹿遥多看一眼都好像会被烫到,他对上傅晏淮的目光后又匆匆移开,“嗯,那就晚上吃完饭看看。”
鹿遥想说的是看情况,但傅晏淮好像就笃定鹿遥答应了似的,“那就晚饭后一起去。”
鹿遥想转身就走,但年年还在傅晏淮怀里抱着,于是他就僵硬地不知道该转身还是留下。
文筝刚好拿着一沓福字下楼,看见姿势古怪的三个人诧异地停住脚,“都在那围在那干什么呢?”
文筝奇怪道,“来,既然都闲着,就过来帮帮忙。”
年年看见文筝眼睛一亮,他也很喜欢文筝,而且文筝手里拿的红红的纸他认得,昨天鹿遥刚刚陪他玩过。
于是年年就扑腾扑腾往文筝的方向伸手,鹿遥弯腰把他抱起来。就在鹿遥俯身接近傅晏淮侧脸的时候,他小幅度偏了下头,鹿遥能感觉到那股木调香味扑在自己耳边。
“还好这次过年,你还在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鹿遥僵硬走到文筝旁边的时候还在神思不属。文筝大约是看出了什么,她揉揉年年的脑袋,然后又公平地揉揉鹿遥的,“别管他,咱们上楼。”
接下来的时间鹿遥短暂忘记了有关于傅晏淮的烦恼,因为准备过年,家里的氛围开始显而易见地变得和平常不一样,年年兴奋地拽着鹿遥到处撒欢,鹿遥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子。不过鹿遥也想要年年的第一个新年能有趣,所以一整天都在很耐心地带着他。
直到晚饭时间,年年才终于肯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不动——今天的菜的样子格外花哨,年年扒着沙发椅背一动不动地站着,努力抬起头,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好奇地看。
鹿遥看年年这样子心里软软的,于是他忍不住露出笑容。或许是这一幕看起来很幸福,傅晏淮在后面光明正大拍了他们两个。
鹿遥察觉到动静转过头,傅晏淮施施然收起手机,鹿遥大脑旋转几秒才意识到傅晏淮做了什么,“你在拍年年吗?”
那有没有把他拍进去?
“嗯。”傅晏淮大方点头,还把手机递给鹿遥看,“你们两个。”
傅晏淮的抓拍技术竟然还挺好的,鹿遥承认自己看着年年的眼神很值得记录,年年也被拍得肉肉的很可爱。
但这样的行为还是让鹿遥无所适从起来,他很少出现在镜头里。傅晏淮看着鹿遥白皙柔软的耳垂慢腾腾变红,然后最终憋出一句,“你以后不许拍我,这张可以发给我吗?”
傅晏淮嘴角一定是在上挑,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愉悦,“好啊。”
他克制地没有走近,把照片发给鹿遥后才开口,“我去叫爸妈来,年夜饭之前可以拍一张合照。”
年年已经转回头,他抓着鹿遥手指想让鹿遥帮帮他下去。这一点犹豫就错过了最佳回避机会,等到鹿遥把年年抱着坐下来再抬头,傅晏淮已经去叫人了。
鹿遥只好勒令自己别想那么多,他戳戳年年脸上的肉,年年的眼神追逐过去,伸手软乎乎握住鹿遥的手指。
文筝今天的套装裙子应该是新定做的,鸽子蛋耳饰衬得她气色很好。傅晏淮还没走近就听到文筝被傅际中逗笑的声音,他停住脚,看着这对已经相伴了几十年的恩爱夫妻。
s级alpha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傅晏淮还没看几秒钟文筝就发现了他,文筝不解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愣在那儿干什么呢?”
傅晏淮刚刚面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他对两人发出邀请,“我想,我们需要一张全家福。”
文筝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鹿遥和年年,她瞬间懂了。
文筝走过去的时候年年正在鹿遥身上乱爬,鹿遥的头发都被他抓得翘起来一撮。她有点无奈地在鹿遥旁边坐下,文筝看着年年圆溜溜的侧脸忍不住想笑,“也就只有你爸爸才这么宠着你了。”
鹿遥乖乖叫了声妈妈,但心里偷偷不认同文筝的话,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对年年都有点纵容。
年年听到文筝的声音回头看她,然后一屁股就在鹿遥大腿上坐下了,但还是没有松开攥着鹿遥手指的手。
鹿遥顺势把年年往后搂了搂,让他贴近自己的肚子靠着坐,年年显然对这个姿势很满意,开始晃悠自己的脚表示高兴。
文筝凑过来捏捏年年的小腿肉,“这么开心呀,和爸爸一起玩是不是就开心了?”
说着文筝又转头随意和鹿遥说笑,“你不在家的时候,年年没有这么好带。”
找不到鹿遥年年就会自己在一边生闷气,时间长看不到就要哭闹了。
年年的确是有点没有安全感,鹿遥苦恼道,“可能是他还小的原因…”
年年仰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鹿遥看,鹿遥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也没什么的。”
鹿遥捧住年年的脸,年年很乖地依偎在鹿遥的手心里,文筝真心实意地感慨道,“年年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孩子了。”
鹿遥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是的,就是…”
就是后面的话没能成功说出来,因为腺体的饱胀感打断了鹿遥的思路,然后他才闻到朝他飘过来的白冷杉香气。
鹿遥后知后觉偏过头,傅晏淮已经在他旁边坐好了。
傅晏淮垂眼看着鹿遥,“就是什么?”
后颈的腺体忽然开始躁动不安,鹿遥咬了下嘴唇躲开傅晏淮的视线,他们两个现在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
鹿遥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傅晏淮若有所思看着鹿遥往相反方向挪动,是他的错觉吗,空气闻起来是甜的。
鹿遥感觉自己的腺体在傅晏淮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烫,就在他终于忍无可忍想要扭头怒视傅晏淮的时候,文筝出声解救了他。
“过来得这么慢,就等你一个。”
文筝对傅际中的嗔怪传到两人耳朵里,傅晏淮终于舍得把视线挪开了点。傅际中来了就先蹲下逗年年,鹿遥偷偷松了口气,往边上不动声色又挪了点。
傅晏淮很大方地给了鹿遥这一点点私人空间,傅际中张开手问年年,“要不要到爷爷这里坐?嗯?爷爷抱你坐行不行?”
答案当然是不行,年年抓鹿遥抓得很紧,傅际中也知道年年最亲鹿遥,宠爱笑了笑就坐到一边去了。
文筝的声音很温柔,“都坐好了?拍完我们就吃饭。”
鹿遥不太擅长面对镜头,听到声音他下意识坐得直了点,年年懵懵地跟着抬眼睛——
傅晏淮动作很轻地把手揽在了鹿遥的腰间,鹿遥后知后觉又不可置信地转头,但照片已经拍完了。
第一时间鹿遥都忘了去检查照片,他压低声音质问傅晏淮,“你刚刚干什么?”
于是傅晏淮就也凑近他压低声音,“想抱住你。”
鹿遥条件反射地抱着年年蹭一下站起来,慌乱中他看到傅晏淮很有兴味地挑了下眉。
文筝听到动静回头扫了两人一眼,不过她很快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快来吃饭,年年是不是也饿了?”
鹿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变得很心虚,他闷不吭声绕到另一边走了。
傅晏淮的眼神一直不轻不重落在鹿遥身上,直到收到文筝警告的眼刀才终于收敛起来。
这顿年夜饭吃得可以说是温馨又融洽,傅晏淮体贴起人来的确是温柔又耐心,鹿遥想吃的东西甚至都不用他自己动手,眼神刚刚飘过去傅晏淮就会先一步夹到他碗里。
鹿遥震撼,鹿遥不解,鹿遥忍耐。
但傅晏淮的体贴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了,鹿遥很窝囊地小声提醒他,“你别…我自己能够到。”
傅晏淮垂眼,鹿遥的头发软乎乎地趴着,他生怕动作幅度太大吸引注意力,所以只直勾勾盯着自己面前的盘子。
鹿遥说完,傅晏淮却没有动静,他犹豫地转头想看看傅晏淮有没有听到,结果直接对上了傅晏淮的眼睛。
那一瞬间鹿遥体会到了腺体有电流经过的感觉,他猛地低下头持续扒饭,试图对抗身体无端涌起的热意。
鹿遥已经数不清楚这到底是今天的第几次异常反应了,他脸上的焦虑和心不在焉太过明显,傅晏淮低声问了句,“怎么了,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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