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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清醒之后,苏沉星又在ICU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期间他偶尔会睁开眼,迷茫地看看周遭的环境,但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他被送去抢救那天现场很混乱,又是警察又是抓捕的,虽说私立医院人并不算多,但苏沉星吐血昏迷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随之流传的还有一张照片:周应淮跪在地板上,怀中的人埋在他胸口处,只露出了一截苍白的下巴和唇角未干的血迹。
本就因发布会心碎的网友看到这张图,好险没跟着一起昏过去,网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一些故意博眼球的营销号甚至放出了苏沉星抢救无效去世的消息。
粉丝刚想冲过去大骂,就见星辰官博艾特这些博主,干脆利落地甩了律师函过去,马上这些言论便被删得一干二净。同时,在苏沉星情况稳定下来之后,星辰也发布了官方声明,没有过多解释,只说苏沉星目前因为身体原因正在住院。
[能不能说清楚是什么情况啊?那张图看着这么严重,肯定不是小问题了吧。]
[看着像是胃出血,星星胃病很严重,之前就老是胃疼……]
[之前宝宝都会出来报平安,但是这次都好几天了还没动静,我已经去寺庙求平安符了,求求了,宝宝一定要健康啊!]
[话说星星现在已经和乘风解约了吗?怎么是星辰出来通知?]
……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是周应淮有心压热搜,也制止不了社交平台上的激烈讨论。
好在安静的病美人终于舍得醒过来了,苏沉星意识恢复后不久,贺远乔便评估了他的状况,将人转到了特护病房。
从ICU转出只意味着脱离了生命危险,实际上,苏沉星完全清醒过来之后,真正的抗战才算开始。他的胃疼频繁发作,经常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冷汗淋漓地被周应淮抱在怀里哄。
他现在只能吃些流食,而且需要对油盐把控严格,这样做出来的食物滋味自然不够好,而苏沉星又极度挑剔,经历了这一遭胃口更是虚弱,闻到食物的味道都有点反胃。
“我能不能不喝?”
此时,苏沉星就靠在床头上,表情恹恹地看着周应淮手里的那碗鱼汤。
“就喝一点点好不好?喝完我带你去花园转转。”周应淮放轻声音哄他。
苏沉星在病房里呆的时间太长,总觉得有些憋闷,但顾忌到他的身体情况,周应淮一直不肯让他下地,恨不得连上厕所都抱着他去。
听到周应淮松口,苏沉星的脸色松动,勉强道:“那好吧。”
周应淮趁机舀起一勺汤,稳稳地停留在苏沉星唇边,鱼汤是他亲手做的,虽然不能放什么调味料,却也熬得清透见底,没有一丝腥味。
饶是这样,苏沉星喝了几口之后,喉结还是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强压着反胃的冲动。周应淮立刻放下瓷碗,轻轻揉着苏沉星的后心顺气,但忍了好一会,他还是伏在床边吐了个干净。
这一吐又勾起了胃里的痉挛,苏沉星弓起腰,手指掐在腹部,脱力地倒在了周应淮怀里。周应淮的心跳也跟着漏跳了一拍,他迅速按下了呼叫铃,又小心地将苏沉星的手移开,将手掌贴在他痉挛的胃部,力道极轻地按揉。
太瘦了,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他能清晰地触碰到嶙峋的肋骨轮廓和紧绷着的肌肉,苏沉星在他怀里不住地发着抖,呼吸又急又浅。
这次赶过来的是贺远乔,他火速给人打了止痛针,药效发作后,苏沉星蜷缩着的身体终于舒展,呼吸也逐渐平稳。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好受点?”
等人睡下后,周应淮轻轻合上病房大门,皱着眉头问贺远乔。
“这还真没办法,止痛药和止痛针都不能多用。”贺远乔叹了口气,又瞥见周应淮眼下浓重的青黑,“你多久没睡了?”
周应淮没回答他的问题,脸色很沉:“他一吃东西就吐,这样下去,是不是有复发的可能?”
“理论上说是会的。”贺远乔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胃出血后食欲不振和持续胃疼都是正常现象,但是苏沉星的情况尤为严重,这么下去,保不准会不会再次复发出血。
“我觉得他不完全是身体上的原因,有没有可能和心理状态有关?”贺远乔看着周应淮的脸色越来越差,犹豫着开口,“很多文献调查都有说,一个人长期处于精神高压状态,如果突然完成了目标,可能就会……”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周应淮低低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再回到病床前时,苏沉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手指无意识地向前抓了抓,周应淮立刻上前拢住了他的手,对方却没有如之前一般安稳睡去,而是挣扎着睁开了眼。
“小淮,睡觉。”他往床里头缩了缩,空出大半个位置,这人明显还有些迷迷瞪瞪,语气有些含糊,却固执地不肯闭眼,非要让周应淮上床。
“我等会回去睡……”
话音未落,苏沉星就费力地撑起身子,用力将周应淮往前带。他大病未愈,力道轻到几乎可以忽略,周应淮却马上妥协,小心翼翼地上了床。
他一躺下,苏沉星就像是找到了热源的猫,心安理得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周应淮不敢乱动,手臂虚虚地环住怀里单薄的身躯,望着他安稳的睡颜,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刚刚与贺远乔的谈话。
苏沉星有心理问题他一直都知晓,但却不敢轻易触碰这道伤疤,怕那些刻意压抑的情绪一旦决堤,就会将青年彻底冲垮。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他留住?周应淮心内苦涩,手臂微微收紧,又立即放开,生怕惊扰到怀中人的安眠。
周应淮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九点。
他整整睡了将近十五个小时,苏沉星都已经醒了过来,正在偷偷玩他的眼睫毛。
周应淮的突然苏醒把苏沉星吓了一跳,他迅速收回自己的手指,先发制人地开口道:“你多久没睡了?怎么睡这么沉,我戳了你好几下都没反应。”
周应淮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思绪清醒了过来,有些懊恼——这个点,都过了苏沉星吃早餐的时间。
“吃过早餐了吗?胃还难不难受?”他迅速起身,先是熟练地探了探苏沉星的体温,又将掌心贴在了他的上腹。
“吃过了,远乔让人送来的。”苏沉星邀功似地摇了摇他的手臂,“我今天没有吐。”
虽然送过来的米粥他也没吃几口,但他肯定不会主动说的。他看得出来,周应淮这几天为他操碎了心,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想到这里,一种说不清的酸楚从他心底蔓延,苏沉星顿了顿,又开口道:“小淮,今天能陪我去花园走走吗?”
……
事实证明,周应淮的担心不无道理,医院的花园不大,但只走了小半圈,苏沉星明显就有些体力不支,额上渗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周应淮扶着他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缓了一会后,苏沉星突然扭头望向他,开口道:“小淮,你听到我说的秘密了吗?”
苏沉星的眼睛在阳光下是清透的琥珀色,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周应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作何反应,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回答:“听到了。”
他本该高兴的,七年的恋慕终于得偿所愿,但他却害怕极了,他怕苏沉星早就失去了活着的欲望,这句“喜欢”只不过是在告别。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苏沉星的目光柔和,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他没等周应淮回答,就将对方的手抵在了自己心口处。
“小淮,我好像生病了。”
“我的身体里好像住了一个想杀死我的怪物,他让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他的语气很平静,周应淮却觉得每个字符都化成了一把钝刀,不断凌迟着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要弯下腰来。
“其实昏迷的那几天里,我梦到了爸爸妈妈,我很想让他们带我一起走,但是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这句话击碎了周应淮的理智,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抱进怀里。他的手不住地发抖,生怕一松手,苏沉星就会立刻化成泡沫,悄无声息地在阳光下消散。
“所以,小淮,你能不能陪我去找孟医生?”苏沉星的气息擦过他的耳廓,带起一阵轻微的战栗,“我想好好活下去,和你在一起。”
第88章
在周应淮的陪同下, 苏沉星再次迈入了孟医生的诊室。
早就知道他要来的孟医生站在门前迎接,她脚边蹲着一只小土狗,本来还有些蔫蔫的, 但一见到苏沉星便精神起来, 亲昵地蹭到了他的腿边。
“波波!”苏沉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只小土狗,爱怜地蹲下抚摸, “你的毛毛长出来了耶!”
他还记得孟医生的头像,是因为得了皮肤病被剃了毛的波波,看着坑坑洼洼的,现在这小家伙皮毛光滑蓬松,摸起来手感极好。
“波波可想你了, 每次我在家播你演的电影, 它都要赖在旁边不走, 还举着爪子要和你打招呼。”看着自家狗子终于得偿所愿,孟医生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和久违的小狗朋友玩了一会之后,苏沉星被周应淮扶着站起, 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一会做完心理治疗后还是得回医院。
“这是周应淮, 现在是我男朋友。”苏沉星靠在周应淮身上缓了缓起身后的眩晕,察觉到孟医生了然的目光后, 也没隐瞒, 落落大方地介绍道。
反倒是周应淮愣了一下, 虽然苏沉星已经明确回应了他的心意, 但亲耳听见他如此坦然得用“男朋友”的身份向他人介绍自己,仍让他心头一颤。
于是,在外一向冷漠果决的男人,没忍住露出了一个近乎傻笑的表情。
孟医生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 朝周应淮点点头,语气有些感慨:“恭喜。”
“不过,其实不用介绍,我们认识,上次你来过之后,小周也过来了一趟。”她顿了顿,又轻笑了一声,“他很担心你。”
苏沉星一愣,抬头看着周应淮,对上他满含柔情的目光时,却像是被烫了一下,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孟医生将还缠在苏沉星身边的波波抱起,询问苏沉星的意见。
“好。”苏沉星点点头,又勾了勾周应淮的小拇指,“我先进去了。”
“我在这里等你。”周应淮没有问他需不需要自己陪,两人之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些事情,注定需要苏沉星自己去解决。
诊室的门被轻轻合上。这一回,苏沉星终于卸下心防,将自己的脆弱袒露在了年长的女医生面前,那些蛰伏多年的苦痛与绝望,终于有机会被温柔地抚摸、缝合。
……
或许真如贺远乔说的那般,心理因素也是影响身体恢复的重要原因之一,自从去孟医生那走了一趟之后,苏沉星的情况明显有了好转。
虽然胃口还是很虚弱,吃不下多少食物,但是比起之前一入口就吐得撕心裂肺的情况好了很多。能吃下东西就证明身体有在缓慢地修复,吃了好几天流食之后,贺远乔终于大手一挥,准许他吃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
为此周应淮算是操碎了心,成天研究各类食谱,将苏沉星为数不多能吃的食材做得色香味俱全,甚至还专门让沈特助帮他报了个食物营养学相关的专业班,就为了能哄苏沉星多吃几口。
苏沉星不愿辜负他的心意,每一餐都尽力多吃几口,但他的玻璃胃冷不得,热不得,同样也是饿不得,撑不得,没两天就在半夜起身吐了个精光,还引发了胃痉挛,又打了止痛针才勉强睡下。
这把周应淮吓得够呛,照顾得也更加精细,每次用餐后都会把苏沉星抱在怀里揉胃,就这么捧在手心里照顾了两个月,苏沉星才稍稍长了几斤肉,脸色也好转了一些,虽然仍是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走,却不再像之前那般,令人看着心慌。
他住院的消息没能瞒住,但好在医院森严的安保系统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那些别有居心的狗仔都被牢牢地挡在门外。
苏沉星的粉丝也得到了消息,但她们很有分寸地没有打扰,只是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几拨年轻人在医院边上望眼欲穿。周应淮有天没有开车进入医院的停车场,在门口就被认了出来。
“周总,星星的身体最近有好转吗?”
一个小姑娘叫住了他,语气怯生生的,见他望过来的视线不善,连忙举起双手,“我们不是私生,就想知道星星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周应淮本不想回答,但想到苏沉星一向在乎这些粉丝,便停下脚步简单回答了一句。
这群年轻人显然没想到会得到回答,呆愣愣地点头,等到周应淮转身要走时,刚刚问话的小姑娘追了上去,局促地举着几封信,结结巴巴地开口:“周总,这是我们给星星写的信,你能帮我转交给他吗?”
周应淮皱了皱眉张口就想拒绝,最终却还是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将信收下了。
他没立刻告诉苏沉星,而是自己先打开确认了内容才交到他手中,不出他所料,苏沉星果然看得泪眼汪汪,趴在他怀里掉眼泪。
这些汇聚了浓烈情感的信件,也让苏沉星的心病得到了缓解。从那天开始,周应淮便充当了“快递员”的角色,时不时就在医院门口收几封信。这样的举动让苏沉星的唯粉们对他也有了几分另眼相待,心底也越发认可了这位二十四孝好“女婿”。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来到了初冬,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里,周复的判决书下来了。
他将周乘那些肮脏的勾当都继承了个遍,数罪并罚后,他的余生注定只能在监狱里度过。其他涉事的高层和富豪判得也不轻,还有几位情节严重的被判处了死刑,害死轻云的那位也在其中。
苏沉星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杨阿姨和姥姥,漫长的通话结束后,他放下手机,缩进了周应淮宽阔的怀抱中,轻声开口:“小淮,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他的身体指标还没达到医院的出院标准,按理来说不能随便离开医院,但周应淮却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将手臂收紧了些,干脆地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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