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岳寂先前对玄天阁弟子的死表现得十分冷血,但可玄天阁少掌门的指控委实不能让人信服,更何况方才比试中,岳寂出手明显留有余地,这些天的表现看起来也不像嗜杀之人。
霍誓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此问,面上闪过一丝精光,拍了拍手。
“既然岳道友问心无愧,我听闻云霄宗有一面宝镜,最是公正,名叫验灵镜。是魔修还是邪修,还是怨魂还是妖气,一照便知!”
第91章 破阵
见无人反驳, 霍誓趁热打铁,向云霄宗长老拱手道:“不知可否借贵宗宝镜一用?”
云霄宗长老叹息一声,悲悯道:“贵派弟子在宗门大比期间遭此厄运, 我宗自当鼎力相助。待禀明宗主,必当全力配合查清真相。”
霍誓朝戚清投去高傲的一瞥:“戚道友以为如何?”
戚清眯了眯眼。
这个要求听起来似乎格外宽容合理, 只要岳寂问心无愧,在镜子前走一遭,就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但——
谁知道那面镜子会不会被动手脚?
霍誓等着他就范, 却见青年忽而笑了, 缓缓道:“霍道友,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语气不紧不慢:“那晚见过你师弟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一十,为何独独揪着我的弟子不放?莫非……是要借题发挥?”
霍誓脸色稍变。
戚清目不斜视地继续道:“今日若认了这份莫须有的罪名,来日是不是就该轮到其他一些……同道了?”
他故意隐去了从秘境中出来的几个字, 但现场的修士都不是傻子, 哪个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在场修士无不色变, 有人暗叹戚清竟如此大胆, 敢当众将矛盾抬到面上, 还有一些人更是心头突然敲起了警钟。
——今日若坐视岳寂被构陷, 他日自己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霍誓很快反应过来,沉痛道:“我师弟那夜独独寻了岳道友说话, 多少道友亲眼所见!偏偏就在那之后……再寻到师弟时,他已成了路边一具冰凉的尸首!他衣物上有岳道友的气息, 我不问岳道友, 还能问谁?”
“你当然有还能问的人。”
戚清打断了他, 冷冷道:“那日在场的人莫非只岳寂一人不成?几十位道友在场,你一个都不问,仅以一面之缘定罪, 人云亦云,满脑臆想!
“——至于气息,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东西吗?随手一摸就能沾上的东西也好意思拿来当证据?”
青年讽刺一笑:“当真令人长见识,堂堂大宗的少掌门竟只会空口栽赃,玄天阁断案原来这般儿戏?”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是没给玄天阁留丝毫面子,在场的玄天阁弟子脸色都差得要命,像是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你!你凭什么对少掌门这么说话!”
“我说的哪句话有问题,指出来给我听听?”
戚清精准地找到了那个出声的弟子,冲他勾了勾手指:“来,告诉我,你们少掌门是没有臆想还是没有栽赃?他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你要是听不懂人话,要不要我一句一句翻译给你听听看?”
玄天阁弟子沦为视线焦点,当众又气又窘,岳寂却唇角翘了起来。
先前被师父骂不觉得,如今见师父为了自己骂别人,当真是……
超开心的!
好想再听几遍。
他的笑被误认为一种挑衅,霍誓脸色铁青,道:“够了!”
他目光如毒蛇般剐过戚清的脸,咬牙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如此,你们又何惧宝镜验明正身?”
戚清跟他对视了一眼,看出他眸底的势在必得,心底轻哼。
青年道:“验明正身,可以。”
没等霍誓笑出来,戚清环顾一圈,随即提高了声音:“但——我要求那晚见过你师弟的所有人,都要参与。”
霍誓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个人是疯了吗?一言不合就要拖所有人下水!
见他不说话了,戚清诧异地挑眉:“怎么?我提议全面排查真凶,少掌门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观战席上顿时议论纷纷。
原本事不关己的修士这才惊觉,若单凭“见过面”“沾了气息”就能定罪,在场众人谁又能独善其身?他们可不敢保证那晚没碰到过其他人!
玄天阁弟子急着求个公道,道:“少掌门,这法子不错!”
霍誓暗暗瞪了那蠢货一眼,观众席上却直接站起了一名粗犷的汉子。
贺冲高声道:“不就是照个镜子?我第一个来!”
“也算我一个!”
“我也去!”
那晚参与过夜宴的修士一个接一个响应,冷眼旁观的态度当场转了一个大弯。他们都意识到,若不趁现在澄清,他日恐怕再被无故牵连,恐怕就洗不清了。
玄天阁这等大宗,想收拾他们一个普通宗门的修士还不容易?
“放肆!” 玄天阁长老怒而拂袖,道:“验灵镜乃云霄宗的至宝,岂是想照就照!”
他阴沉着脸转向戚清,怒斥道:“少掌门好心给你师徒自证的机会,你们非但不领情,反倒在此煽动人心,天度宗就是这般教养吗?”
几名玄天阁的长老一同起了身,面色不善,看样子想释放威压。戚清皱了皱眉,忽然察觉到身侧多了一丝杀意。
他反射性条件地盯了岳寂一眼,见岳寂将剑换到了左手——这是一个随时准备动手的预告。
“师父,到我身后去。”岳寂低低道。
戚清还没说话,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然越过人群,稳稳传来:
“天度宗的教养如何,还轮不到阁下评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衣修士踏空而来,姿容庄肃,气势逼人。
他步子不快,每跨一步却跨越数丈距离,转眼已至众人面前。
——缩地成寸!
无形的威压令修士们为之侧目,吃惊地张大了嘴。
天度宗竟然藏着一位渡劫期!
此人是何时来参加宗门大比的?怎么他们从未见过?天度宗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没想到,一个小宗不仅有岳寂这般年轻的化神期,还有一个比赛半程横空出世的渡劫期——难道这宗门其实是什么隐世强宗不成?
有人一阵庆幸,幸好先前没得罪过戚清。
殊不知戚清也跟他们一样吃惊,压根没想到乾元剑尊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莫非是原著剧情抽风,让龙傲天的第一任师尊闪亮登场,来给龙傲天撑腰?
不管其他人是何感想,乾元剑尊到了近前,负手立在戚清身侧,护持之意不言而喻。
玄天阁长老被驳了面子,脸上不大挂得住,勉强拱手道:“乾元剑尊言重了,老夫只是一时失言。”
乾元剑尊却未看他,只轻声问戚清:“可有被为难?”
果然是来撑腰的……但为什么像是给他撑的?
戚清稍有些意外,若有所思道:“本来是有的,但……”
乾元剑尊面色一肃,玄天阁的人如临大敌,仿佛他是什么一句话就能挑拨争斗的妖妃。
“若玄天阁少掌门愿答应我的要求,那便没有了。”说着,他冲霍誓挑了挑眉:“毕竟我的要求也很合理,是不是?少掌门?”
短短几句话,局势已然反客为主。
戚清反客为主,将最开始提出照镜自证的霍誓架了起来。
霍誓吃瘪,急切地看向长老:“我如何为难他了!”
长老心里那个苦,却又不敢在渡劫期大能前以势压人,一时只能瞪着戚清,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话:“是,戚道友说的不错,那晚参加过夜宴的道友都应当验证一番。只是宝镜到底是云霄宗的重宝,无法现在请出,还请诸位再等几日,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被拖下水的修士们不由松了口气。
再等几日是几日?既没明说,便是个体面暂搁此事的台阶。
若是识相,就该顺着下了,偏偏有人从不识相。
戚清不依不饶地追问:“您说的‘再等几日’,究竟是几日?能否给个准话?”
霍誓狠狠憋了一口气,怒目而视。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本以为能借舆论施压轻松得手,如今却骑虎难下,被反将了一军。
他算是看出来了,天度宗小是小,来的这几人却都是刺头,谁敢碰就扎得谁满手是血。
面对数道愤怒的目光,戚清笑笑:“虽然我是闲人一名,可不保其他道友都如我一般闲适,是不是?”
霍誓木着脸道:“三日。”
乾元剑尊微微颔首:“那便以三日为期,本尊会亲自等着,还我宗弟子一个清白。”
虽然场合不对,但看着玄天阁的人一脸吃瘪,戚清差点没绷住唇角。
——不管怎么说,己方有大佬撑腰的感觉真是爽爆了!
只要拳头够大,对方就是再不讲理也得说人话,你说是吧玄天阁?
闹剧收梢,戚清跟在乾元剑尊后面准备离去,转头见岳寂眸色幽暗,仍在原地一动不动,便拉了拉他:“做甚?先回去。”
岳寂敛眸握住了他的手,忽然传音道:“师父,等我。”
他才是师父唯一的道侣,总有一日,他也会到渡劫期,强到无人敢于挑战。而作为他的道侣,师父无需再倚靠任何人。
——他还有时间。
……
比试后的一场闹剧最终不欢而散,修士们与玄天阁暂时达成了条件。
那晚去过夜宴的人皆临时禁了通行许可,三天之后,云霄宗请出的验灵镜自会辨明清白。
原本热闹的大比骤然冷清了不少,赛程推迟,观众锐减,怨声四起。
虽然有人抱怨戚清拖众人下水,但更多指责都指向了玄天阁。
若三日后查不出个所以然,定要玄天阁给个交代!
……
玄天阁,主峰后山。
“看看你干的好事!”
玄天阁掌门压着怒气,拂袖将山间激流震得水花四溅,洒在来人脚边:“非要耍这些小聪明,这下好了,所有眼睛都盯着我们看笑话!你自己说,如今怎么收场!”
霍誓掩去眼中阴鸷,微微躬身道:“父亲息怒。”
他低声道:“验灵镜必须得请,那岳寂身上沾了喜秽香,一月之内断无可能消散。其他人不过一些随声附和的蠢货……我到时赔个不是,他们又能怎样?”
玄天阁掌门却仍十分不悦:“届时若又被他们巧言脱身,你当如何?”
想起今日遭受的忤逆和羞辱,霍誓捏了捏手指,声音里藏着杀意:“怕什么,不是还有玉清门么?”
玉清门到底老辣,提前布下那道的杀阵,连他父亲这等修为都忌惮三分。
一旦入阵,不消片刻就能被阵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掠去气息,无论是以傀儡替代真身,还是强行搜魂寻找记忆,都易如反掌。
天才化神期说到底不过是个笑话。
只要他们动动手指,便将这对师徒永远留下来——作为触怒玄天阁的代价。
第92章 传情
戚清盘坐在房间的地上发呆。
大概是玉清门的小小报复, 所有参加过夜宴的参赛者们不仅被禁了通行许可,还被勒令三日内若无要事,不得随意离开房间, 门外更有弟子把守监视。
他虽然始终未能找出房中被动的手脚,但好在乾元剑尊就在对门, 安全倒不必太担心,就算无聊也能忍过去。
但——岳寂一人被拘在楼下,只怕忍不到三天。
事实证明戚清想得没错, 岳寂不仅没忍到三天, 连半天都没能安分。
青年两手搭在膝盖上, 正闭目调息,忽觉后腰处有个东西在扯他的腰带。
他警觉回头,身后却空空如也。
幻觉?
戚清转回去继续发呆, 腰带突然又被勾了勾。
这次他早有准备, 猛地转身——
背后依然空无一物。
戚清纳闷地挑了挑眉, 想到什么, 视线缓缓往下方移去。
紧接着和一双豆豆眼对了个正着。
一只木头做的小人偶立在地上, 只有巴掌大, 做工粗糙得令人发指,木刺翘起, 简陋地刻画了几笔五官,就这么呆呆抬头看他。
勾着他腰带的, 正是那只支棱着木刺的小手。
“……?”
这小玩意儿是从哪里爬进来?
戚清诧异地提起它, 由于没拿稳, 小人偶差点跌下去。
它牢牢抱住戚清的手指,并在站稳后急切地挥舞了一下小手。
顺着示意,戚清把它翻了过来。
这么小的东西背后竟然藏了个暗格, 打开一看,里面塞着卷成细条的纸条。
会做这种无聊的小东西,还能让它神不知鬼不觉爬进来人只有一个。
——莫非岳寂发现了什么要紧事?
戚清心里一紧,先谨慎地合上窗户,又确认门闩已经落好,这才在暗处展开纸条。
上面是笔力遒劲的五个大字:
【师父,吃了吗?】
“……”
戚清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用力。
就知道不该有什么期待!
青年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揉成一团,本来不想理会,小人偶却费劲巴拉地爬上他的膝头,仰着脑袋,用那双呆滞的豆豆眼巴巴望着他,似乎想要他的回信。
“一边儿去。”
戚清用一根手指把它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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