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今天刚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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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陈铮之前是公司人事部的员工，在公司也做了有五六年，是个老人。
他这个位置不上不下，平时的工作也算不上忙。
平时有什么事，都习惯差使新入职的新人去办。
他这个部门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要求，只要不犯大错，基本稳定。
但是最近公司空降下来一个经理，上来就对着公司的职员安排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改。
“他如果只是各个部门内部整改也就罢了，可他上来就把各部门人员打散，调配到其他部门工作。”
“这也行？不能拒绝吗？”有人问。
陈铮无奈苦笑道：“你可以拒绝，但是拒绝的结果就是被找理由开除。”
“这……”
“公司主动开除得赔偿你n+1，你说你在公司做了五六年了，算下来赔偿也不少，这也行啊。”
“哪有那么简单啊。”陈铮苦笑道，“公司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上面会找你各种错处，然后以你为过错方开除你，这样一来，根本不用赔偿你什么钱。”
“还能这样？这么狗的吗？”人群中有还没开始工作的大学生发出怒吼。
旁边同样工作多年的前辈笑说道：“你以为资本家是什么做慈善的？他这种都算好的，还有更惨的，被开除还得赔偿公司钱财。”
“什么？哪个公司这么不要脸？”
“很多的，大小公司都有，反正普通老百姓又斗不过资本家。”
“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原本本身就存在问题吧？如果真的没有任何过错，完全可以申请劳动仲裁。只有怕被查的才会被拿捏住。”
……
陈铮的情况现场也有不少人遇到过，不同性格和情况的人有不同的处理结果。
有的人选择受这窝囊气，退一步开阔天空。
有的人选择抗争到底，坚决不吃这个亏。
还有的人则是不得不忍气吞声，因为自身确实存在问题，闹大了对自己更不利。
至于陈铮，他大概是又窝囊，又怕闹大了对自己不利。
所以公司问他是否接受调配的时候，他只能点头同意。
“现在找工作那么难，我家里还有房贷车贷要还，我老婆在家带孩子没有收入，全家老小就靠我一个人的工资养着，我要是没了这份工作，家里的各种贷款怎么办？”
陈铮说的这些也是很现实的问题。
现在社会上很多工种都已经达到了饱和的程度，很多公司甚至已经开始裁员。
而像陈铮这种，在公司里除了资历老，其他方面并不算突出的员工，是最容易被裁走的。
重新找工作也不好找。
工资低了看不上，工资高了公司不愿意要。
主要是他这个岗位不缺人，公司可以花更少的钱招到满意的人，为什么非要他不可呢？
所以出于种种原因考虑，陈铮真不敢轻易丢弃现在这份工作。
“我没办法，我不能没有现在这份收入，所以只能接受公司的安排。”
陈铮抹了把脸，痛苦地说道：“但是我没想到新来的领导给我安排进了业务部。”
业务部说白了就是出去谈业务的部门，里面的人哪一个不是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
陈铮一过去就发现自己跟整个部门格格不入，业务部工作日常也跟人事部完全不同。
人事部大部分时候，工作还是很有悠闲的，混混日子一天就过去了。
而业务部这边，每天每一个人都很忙。
部门里的员工，就连部长每天都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业务部的竞争压力很大，每个月的kpi考核，垫底的员工就会面临失业的风险。
段青衍听完，皱眉说道：“那这不就是在变相的裁员吗？”
陈铮苦笑着点点头：“是，但是你有什么办法呢？要么努力爬上去，要么就被辞退。反正不管我怎么选，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
“怎么会是一样呢？你也可以爬上去啊！只要你不是垫底的个不就行了？”有人说道。
在资本的市场里，只要对于公司有价值，就不会轻易被舍弃。
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不怕混不下去。
“是，我一开始也这么想。”
陈铮叹了口气说道：“我想着，只要能保住这份工作，辛苦点我也认了！”
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面对这点压力还是扛得住的。
可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努力和能力固然重要，关系也很重要。
这个社会说到底还是各种关系联系在一起的。
业务部里能留下来的那些一个个都是人精，手上握着客户资源，还跟领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有陈铮光杆司令一个，付出再多努力也都是无用功。
他辛辛苦苦跑客户的时候，同事已经签下大单子。
“不是我不想努力，我也想谈成一笔大单子啊！可是没用，不管我怎么努力，人家还是更愿意相信老面孔。”
陈铮又是一声长叹：“我当了半个月孙子，好不容易谈成几笔小单子，以为自己业绩稳了，结果月底报表一出来，我还是垫底的。”
“人家一个大单子，赶上我十单的业绩，我能怎么办？”
“我就连公司新来的新人都干不过。”
段青衍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什么？新人很厉害吗？”
“要看你问的是哪方面厉害了？如果是业务能力，那还不如我。”
“那你为什么干不过新人？”段青衍问。
陈铮抹了把脸，苦涩道：“因为新人有关系啊，是公司领导的亲戚，人家就算月月垫底也不担心。”
这就又涉及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职场里的裙带关系。
能力再强的人遇到领导带来的关系户，也得给人让道。
更何况陈铮在谈业务这一块，也不是很有能力。
“所以你被找理由开除了？”段青衍问。
陈铮点点头：“嗯，接连几个月业务垫底，公司找理由给我劝退了。”
听完陈铮的自述，张垚忍不住吐槽道：“那你这还不如当时直接被辞退呢，拿着n+1的赔偿，也能撑一两个月。趁着这个时间重新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总比当了孙子还是没保住工作好。”
陈铮苦笑着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逐渐麻木。
段青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我帮你问问上天，看看你的事业怎么样？”
陈铮闻言，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反正都这样了，就当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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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段青衍掏出自己的龟壳，轻轻摇晃几下后，铜钱落在桌面上。
张垚探头看过去。
段青衍侧眸看了他一眼，让了让说：“怎么？你来看？”
张垚立刻摆手后退：“不了不了，我就是好奇看看！你看，你看！”
段青衍挑了下眉，低头看向桌面上的卦象。
片刻后，抬头看向陈铮：“如果你信我的话，回家跟你老婆孩子坦白失业这件事。”
陈铮怔住：“坦白？可是我……我不敢，坦白之后呢？又能改变什么？只会让他们跟我一起焦虑。”
段青衍说：“可是就算你不说，他们也迟早会知道。与其让他们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不如你自己亲自告诉他们。”
见陈铮还是犹豫不决，段青衍又说：“其实你陷入了一个误区，大多数人总觉得遇到事情了不应该让家里人知道，免得家里人担心。
但是这种事情本来就关乎到整个家所有人，不可能真的瞒的住。
我始终觉得，一家人齐心协力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我怕啊，我怕看到老婆儿子失望的眼神，这么多年，我依旧一事无成，现在连工作都保不住，我有什么脸面对他们？”陈铮捂脸哭泣。
段青衍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是更加心疼你？失业也不是你想的，一个人的能力就那么大，你又不是没努力过，但就是做不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张垚也说：“老弟，听我一句劝，别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有家人要学会依靠，别等……”
张垚说到一半顿住，突然沉默下来。
段青衍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后对陈铮说道：“是你想太多了，你的老婆孩子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体谅你。至少我从卦象上看，你的老婆孩子都挺支持你的，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陈铮问道：“哪两条路？”
段青衍答：“第一条，按你自己的想法，瞒住这件事，但是结果不太好。
第二条路，跟你家人坦白。这一条路生机盎然。”
陈铮怔怔地看着段青衍，不知道信没信段青衍的话。
段青衍又说：“按照第一条路走的话，卦象上看不见生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遇到我之前，你有轻生的念头对吗？”
他记得当时第一眼看到这男人的时候，脸上都是死气。
一般一个人身上有这么浓郁的死气，只能说明死期将至。
陈铮听到段青衍的话后，讶异地问道：“这你也是算出来的？”
段青衍没点头，也没摇头。
“是算出来的，也不是。我当时看到你第一眼，就看出来你有轻生的念头，所以才叫你过来算一卦。”段青衍坦白道。
众人听到段青衍这话后，皆是一脸诧异。
这么神的吗？
陈铮看着段青衍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其实只是抱着一种想要找个地方倾诉的想法来的，现在对着段青衍是真的多了几分感激。
段青衍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今天在这里遇到段青衍，又被叫住，他今天可能连家都回不去。
段青衍看着陈铮问道：“你想知道你如果自杀，你的家人会变成什么样吗？”
陈铮怔愣了一下，问道：“这你也能算到吗？”
段青衍却笑着摇摇头。
就在众人失望不已的时候，就听到段青衍对陈铮说：“我可以让你亲眼看看。”
“什么？”陈铮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段青衍。
“你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情要怎么看到？
难道他真的去死一次吗？
段青衍只是看着陈铮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想看吗？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
陈铮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看！”
“好。”
段青衍点了下头，陈铮正要问他需要什么的时候，就看到段青衍突然抬手。
就这么轻轻在他的眉心点了一下。
下一秒，众人就注意到陈铮不动了，眼神也木愣愣地盯着前方发呆。
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是涣散的，没有聚焦。
张垚看的茫然地看着陈铮，又看向段青衍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段青衍回答道：“没事，你可以理解为做白日梦了。”
张垚：“啊？”
围观群众：“啥？”
这晴天白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就这么水灵灵地做起了白日梦？
众人并不清楚段青衍是怎么做到的，就见陈铮突然在所有人面前，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大概过去有五分钟左右，陈铮突然哭喊着惊醒。
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吓我一跳！”
“这是梦到什么了？怎么哭得这么惨？”
周围的人不解地看着哭到浑身抽搐的陈铮，不明所以。
见陈铮哭到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脸期待地看向段青。
段青衍给陈铮递过去一包纸巾，语调平静地问道：“现在你还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吗？”
陈铮捂着心口，哭得不能自已。
“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他们啊！”
他在那个白日梦里看到了自己自杀以后的事情。
他看到老婆得知自己的死讯后，一向沉着冷静的老婆慌乱到连路都走不稳。
看到自己的尸体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儿子从学校回来，得知他自杀后，哭得撕心裂肺。
老婆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变得死气沉沉。
儿子也一改从前的活泼开朗，变得沉默起来。
他总以为，葬礼之后，老婆孩子总会慢慢走出失去他的悲伤。
可是他忘了，这个家里就他一个经济来源。
在他死后，生活的所有重担压在了老婆身上。
许多年没有工作过的老婆为了养活自己和儿子，不得不出去找工作。
可是工作哪有那么好找？那些体面又工资高的工作都不要她这样跟社会脱节的人。
他看着老婆只能去给人端盘子，做清洁工。
一天打两三份工，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最终累垮了身体，儿子还没毕业就早早因为疾病离世。
而他儿子，原本品学兼优的小少年，在接连失去父母后，承受不住打击，在母亲去世后不久，选择了跟他父亲同样的自杀方式。
家破人亡。
这就是陈铮从梦里看到的未来。
可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未来。
“这就是你的懦弱和逃避造成的后果，你还觉得你的选择没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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