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悬停在十几层楼的上空,探照灯的光把操场照得明明晃晃,声音轰隆。
轮椅上的男孩,向所爱的男人伸出手:“风哥,看来你真的毫不在意,我有可能会放弃你。”
楚非昀大声说出委屈,会撒娇的才好命。
但耳边充斥的隆隆声,这话不知是否传入秦风耳中。
其实秦风听见,也预判了后果。
几经克制,才让自己没有单膝跪下、吻他、告诉他从一开始、直到永远,楚非昀都会是秦风唯一的爱人。
若无名无姓,他定俯首称臣。
愿为刍狗、为奴仆、为囚徒,赦期永无。
一架全黑色的、没有Logo的直升机已逐渐下降,五米、两米、一米,最后停在黄叔前面十几米处。
大叔稀少的头发被螺旋桨的风带得摇来摆去,露出个稍显地中海的脑门。
“这什么破飞机,你看黄叔那头发,还肖想女霸总呢!”楚非昀都不知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只是再不笑,就有点想哭。
“走吧。”秦风松开他的手,推着爱人往前走。
可就当直升机舱门打开之际,突然,从操场边大树的阴影下,有个矮壮身影冲了出来,直奔直升机而去!
黄叔下意识拦了拦,没挡住。
而奔到直升机前面的矮壮男人,见机舱里出现个全黑衣的身影,刚陪笑着、想把怀里抱着的小依玛送进机舱。
出乎所料地,一只穿着黑色高筒皮靴的脚,猛地踹在依玛爸爸的手臂上。
孩子脱手!幸好那做父亲的顺势一跪,身形缓住了孩子的掉落。
情况突变。
这边,秦楚两人面前,李叔与另两个孩子的家长,直接扑到他们面前跪下:
“小楚,我知道这飞机金贵……只求您匀个角落!孩子小,不占地方!到了外面,是死是活我们认命!总比,总比烂在这里强啊!”
此情此景,楚非昀吃惊得很。
秦风半挡在楚非昀面前:“李叔,我跟你说过什么!这不是医疗直升机,没有救援设备!”
身后,楚非昀扯扯他:“就让孩子也上机呗。”
秦风回身喝道:“你别傻了,他们已经被感染,这么小的密闭空间,病毒浓度极高,对于你是致命威胁。走!”
“那我不走,让他们走行了吧?”
秦风还没答话,直升机上,喇叭里传来个狡猾的笑声:“秦风啊秦风,你做事挺不利索的啊!医疗器械,我送来了;舞台,你清干净了吗?”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洞开的直升机门。
谭天。
本人。
笑得一脸心满意足。
男孩脸色骤变:“为什么是谭天。”
男人十分坦然:“谁来不是一样。”
“风哥,你要把我交给他?”
“你别想些有的没的。你身体抵抗不了一次病毒的冲击;而我也需要有人为我们送来足够的药物。”
“秦风!……你要把我送给谭天,来换药物?”
不是。
但没什么不同。
“宝贝儿,走~还是不走啊?”坐在直升机舱门边,谭天也有些不耐。
这时已再度抱起孩子站起的依玛爸爸,刚想奋不顾身地扒拉着谭天的腿。
谭天却用手里那根一臂长的、权杖形状的黑金棍子,指着他脑门:
“听清楚了各位:你们可亲可敬的秦风大夫,只让我带走他的人。你们?死了到地府,记得冤有头债有主!”
依玛爸爸被那根棍子、被这人疯魔般的表情吓得跌到一旁。
谭天咯咯笑:“你们再敢上前,别怪我手里的棍子不客气,记得啦,万一哪儿疼啦,是秦~大夫的要求哦~”
慑于他的威吓,离直升机不远,依玛爸爸不敢再动。
李叔也急着拉住轮椅扶手:“小楚,你走时顺便带上孩子们,啊?”
他旁边的家长直接不管不顾,把怀里的孩子往楚非昀腿上一塞,又叫:“小哥儿,你救救他吧!”
“戴医生说了孩子情况还好,你能不折腾吗?”
这么近已经感染楚非昀了!秦风怒容满面,一抱抱起孩子塞回他怀里。这些家长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陌生人,怎么就不能相信正规医护说的话!
又推着他轮椅大步往直升机走去。
黄叔也反应过来,毕竟他是秦风所雇,在他俩身后拦住李叔等人。
“那我也不走!”楚非昀紧紧握定轮椅转轮,“你说戴医生和你能治,那我也不走!”
“你跟他们能一样吗,就这么一个破肾脏!”
“秦风!你要我当个看着孩子死的废物吗?!这命我不要了,行吗!”
不行。你是我的,只要活着,你都是我的。
秦风再不废话,直接锁喉。
没几秒,楚非昀的头一软。
“哇哦~”谭天笑得像看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把黑金权杖往后一扔,“软软的宝贝儿,到我怀里来!”
坐在直升机边缘,一拍手掌、又摊开双臂。
把楚非昀推到直升机一步以外,谭天依然像个圣母似的张开双臂,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秦风明白他的意思。
让把楚非昀抱起,心甘情愿送到他怀里。
不戏剧些,怎配得上疯批?
肩伤未愈、抱起爱人时,秦风浑身一抖。
却只能把男孩尽量托举得更高些。
“谭总,请你……”
血腥在喉间、还是在鼻尖?
像是心脏注射了局麻,却清醒着挨千刀万剐。
男孩绝美的脸上,一滴泪慢慢淌下。
刚只是稍稍晕厥,此时已转醒。
长睫微颤,黑白分明的眼睛缓缓睁开。
看向秦风的目光里——
已空无一物。
谭天倒是收敛了那副嬉皮笑脸:“那我就,笑纳了。”
随着雷鸣声越来越远离,探照灯的光先是变得大了,更大,小学操场明晃晃。
“秦风~舞台搭得不错哟!下次我与楚非昀在国外的婚礼~红毯还找你设计!”
激愤的农人跪了一地,失去所爱的医生遭人唾弃。
“只要楚非昀……活着。”
而后随着直升机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探照灯的光渐渐消失了。
秦风的光,也消失了。
……
过了个把月。
谭天走进楚非昀房中。
“这两天好些了?给你讲些有趣的事。”
“国家队下了场,流感病毒节节败退,不到两周,自治州风~清~月~明~大把坚守岗位的医护受到了表彰。”
“可惜呀,某位秦姓大夫,由于之前拒绝患者上医疗直升机、而处于调查和暂停执业期间;而此次流感爆发时、再度拒绝以直升机救治患者。”
“这位大夫,现已被吊销医师执业资格哦!”
楚非昀长睫微垂、稍一侧目:“这与我何干。”
“啧啧,被偏爱的可真有恃无恐啊~也不想想那位大夫因为谁,才会不顾调查禁令回那破乡下。”
“不过也是的,不说抛头颅洒热血吧,人家原来也是一番热情想为山区居民服务,对吧!”
“不过让大家开心的是:这位前·大夫,回到城里一看,矮油!老妈被关起来了。他把上百亿的好东西,六折就贱卖,填他妈那块地皮的窟窿,才把那老妈子给捞了出来。”
“至于股权卖给谁呢?假少爷有份。反正秦家真少爷想咸鱼翻身?难。”
“全网全民都喜闻乐见呀,欢呼呀!”
“像秦风这种人,要是不死、都不足以平民愤!啧啧。”
「狗东西准备逃出国」
配图里,秦风孤身一人在港城机场,等待国际航班。
什么医疗理想主义?高瘦背影写满了寥寂。
最后浏览完这条微博,楚非昀关掉后,顺手删了这个App。
谭天倒是刷到一条推送——
「#绯云告别全网,潜心创作」
“小绯云,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也不怕人家骂你,钱赚够了就想溜?”
楚非昀哈哈大笑:
“骂就骂呗,小爷一直是个江湖传说。”
“再说了,钱怎会赚得够?你说下一次,我们还要联手赚多少钱?谭天~哥~哥~”
……
两年时光随风而去。
两年后,盛夏依然灿烂。
秦风刚一下车,一眼看见了马路对面一台豪车里,一个绝美的侧颜。
柔软微卷的头发覆盖着小巧的脑袋,高挺的鼻梁、唇峰的弧度,略尖的下巴,都正正踩在他的审美上。
明明隔着六米距离,他竟能看清男孩左耳廓上,那颗小小黑痣。
此时男孩也像感到什么似的。
侧头看了一眼。
一眼万年。
第127章
可两人目光的连线, 很快被男孩长长的睫毛隔断。
他们停车的地方是个大型酒店,不知是否奢华,但一定低调。
低调到连Logo都没有。
楚非昀自己慢慢悠悠装好轮椅, 再把自己挪出去。
当然秦风早已走远, 不围观残障人士是最基础的教养, 况且楚非昀又没提出要他帮忙。
每个受邀进入的人,都会手持一张该酒店的请柬, 款式简朴但不可复制。
打开其中, 内容每一张皆是手写。
倒是在进门入口处,与前一位确认身份进场的,医疗行业的另一个大型私营资本梁院长打了个照面。
进了门, 秦风扫一眼会场中, 熟面孔不少, 陈平正与人打着手势交谈,面带得意之色。
看来这一关不好过。
今日, 将在只能容纳百人的会议室,举行一个联合投票表决。
涉及到IT科技、地产、医疗、交通、保险这五大核心行业, 对一个疯子提出的“本国西部一小时医疗圈”项目,表决看能获得各大行业多少支持率。
疯就疯嘛, 只要能让大家的钱, 钱再生钱, 有去有回。
台下坐了约一半的席位。
其中两人在耳语:
“这人两年前,被全网全民痛打落水狗似的, 说是流亡国外也差不离。”
“他有备而回。据说上头听取了他的提案,经过模型测算,并非零和博弈,上头很有兴趣。”
“但却让他自己去找合作资本方。”
“单就医疗行业, 陈平还能容他蹦跶?”
台上,长身玉立的医学博士秦风,正用一张张图表详细叙述着,整合了上述行业资源后,这个基于东西部可持续发展的医疗生态圈子的构想。
“……西部医疗圈的核心参数已锁定。基于气象卫星与民航局共享数据,救援直升机年适航天数确认为291天,误差率±1.4%。青海试点区域的立体物流网经三次压力测试,药品损耗率压至4.7%……”
“成本模型中三个临界点需要铭记:当参保用户达2740万时,航空急救均摊成本可触达29.8万的安全边际;光伏基站群覆盖半径突破120公里后,运维成本曲线将首次低于传统救护体系;以及——”
他调出国土坐标网格:“经由容积率置换协议,二期地块释放的41.6亿溢价,足够支撑首年全域医疗航空燃油消耗……”
谭天弹了弹手里这张请柬,向楚非昀耳语:“你说你这旧情人,岁数也不小了,怎就这么喜欢做些造福全人类的美梦。”
楚非昀垂目笑笑。听不懂,不想听,最讨厌数学。
继续在那张很金贵的请柬上画画。
“画啥呢?”谭天忽地伸手来抢。
楚非昀不防他这一下子,手里的圆珠笔一下子划破整个请柬。附近几人都听见“哧啦”一声。
看着勾了半天线稿,就这么毁于一旦,楚非昀一拍桌子,美目一竖,张嘴就骂:“小爷的东西,你乱动个Der啊!”
正大地产谭家,作为国内地产行业有名有姓的资本家之一,掌门人谭天面前有个麦。
为了方便各位资本家随时打断发言人、提出质疑,此时这麦当然是开着。
一般耳语收录不了,但这么大的音量,是个麦克风都得干活。
所以,与谭家三公子来往极为密切的前·网红画师,绯云,这一声叱责,三分怒意七分撒糖,一字不落传遍全场。
全场安静那么一秒钟,连正在宣讲的秦风博士也抬目凝视了他们一眼。
见谭天宠溺地容忍了这男孩,秦风没什么表示,再度平静地开始讲述。
后面有些人又再耳语:
“你说谭家这疯狗吧,当年看似把这小男生纳入怀中,却常常爆出狗仔新闻,他反被人像训狗似的。今天一见,果然。”
“这小男生也不得不说是个传奇,自从与Q影业协议一签,借此名头在北美与谭天的游戏平台一联手,连续发布的多款游戏IP,让Tan平台估值爆炸性增长。”
“相当于现在Tan平台,一半估值都是他贡献。这么个有才的麻辣小美人儿,脾气大些,便大些呗。”
“借助这个,谭天往国内杀了个回马枪,原本在谭家还与他大姐打成平手,现在正大地产膨胀到什么程度,他没把他大姐扫地出门都算给面子。”
“但我听说这疯狗,地产界背后还有人的。”
“管他背后有没人,反正地产界没人敢触他霉头。”
楚非昀生气地把那张普通人想拿都拿不到的请柬揉成一团,往前面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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