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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烈日下(近代现代)——姑苏赋

时间:2025-06-27 08:05:59  作者:姑苏赋
  边羽指尖扒拉一下玫瑰花瓣:“不过,这束厄瓜多尔玫瑰是珍品,而且染色工艺很好,我确实很喜欢。”
  失落的心情再次悄然扬起,闻莘第一次发现,心是可以被吊得七上八下,惊险刺激得如同坐过山车。他呼出一口气,想到“机不可失”这个成语,趁时机正好:“以前在学校,我和同学们吃完饭,经常会去喝点酒。”
  “为了灵感?”边羽问。
  “是啊。但是,虽然喝酒之后会有灵感,有时候,喝得很醉,画笔会拿不起来。”闻莘提起以前的往事,“那时候,我们年纪小,十九岁、二十岁,不懂得控制喝酒。有一次,我睡醒,躺在塞纳河的船上。”
  “你醉倒的时候,同学不叫醒你吗?”
  “他们也不好,一个睡在地铁站,一个第二天——”闻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边羽问:“第二天?”
  “在他暗恋的老师的家中醒来。”
  “哦。”边羽说,“那这个应该是你们当中的赢家。”
  闻莘微笑说:“也许吧。如果后来他们的婚姻没有悲剧,他永远是赢家。”
  边羽说:“我们学校是相反的,在校期间不能喝酒,不然影响功课,会被记过。”
  闻莘微讶:“你们学校很严厉。”
  “是啊。”
  “那你不喝酒吗?”
  “但是我喝。”
  “那不就跟学校的要求不一样了?”
  “所以我功课被影响了。”边羽说。
  闻莘不由一笑:“你现在不需要考虑学校的功课了。要不要一起去喝一点?”前面的对话铺垫,就为了这一刻的邀请,“我听朋友说,有一家酒吧很好,我还没有去过。”
  边羽兴致寥寥:“这里的酒吧,没有很特别的吧。”
  “在一家废弃的博物馆天台……一半天台,一半,废弃的博物馆。你去过吗?”
  边羽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他好像没听说过这里有一家这样的酒吧。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闻莘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你不是说,今天会给我机会,让你,笑?你十点得回家,今天还剩……2个小时52分钟。”
  在这段难得的时间里,让边羽笑是一个原因,闻莘更想着,多了解一些关于边羽的事,也让边羽了解自己。
  他们都是混血裔,复杂的身份认同感让二人之间总算是有些共鸣之处。不同的是,闻莘在形象上全然是亚洲人面孔,那欧洲人血液存在,需要多仔细观察几眼才能看出来,但他的身份认同是法国人。而边羽则恰好相反,他是尤其相貌出众的斯拉夫混血裔,自我认同却是绝对的本国国民。
  一种完全相反,却又不谋而合的奇怪契合感。
  大概是不习惯出尔反尔,也兴许是对废弃博物馆酒吧有那么点兴趣,边羽最终答应了他。
  这是一栋拆迁到一半的六层建筑,看设计风格与外立面斑驳程度,约是民国后建的。90年代它被用做“海洋生物博物馆”,后来被人举报是未经认证的骗子商家擅自入驻,假冒公共机构骗取门票,连里头陈列的猎奇生物骸骨标本都是人工伪造,上面要查下来,这个博物馆的负责机构便连夜撤离。04年到08年期间,房地产兴起,这块地被批给某集团做房产工程,这栋楼拆迁至一半时,集团资金链断裂跑路,它被拆至一半,停在这里。09年以后,它被划为历史保护建筑,重新修建。承重柱被加回去,脱离“危楼”行列,但是损坏的装修和天台却不再进行修复。被重建后的它,可租赁买卖,做商业使用,但不许擅自改造和拆迁。
  去年,一家酒吧租用了天台区域,保留它的原始风格,做了商业上的创新。
  边羽跟闻莘乘坐新安装上的电梯抵达六楼。
  “博物馆”的天台上,天花板被掀去一半,只留半边陈列厅遗迹。蓝鲸尾骨斜插在水泥地里,月光顺着骨骼裂缝爬下来。未拆走的陈列柜里堆着珊瑚残骸,海龟壳上仍粘着发黄的标签纸。
  露天处修建了四层大石阶,人们散坐在石阶上。最底层的台阶横着几条木板权当桌子,穿花衬衫的酒客正往牡蛎壳里弹烟灰。中间那层坐着几个年轻人,啤酒瓶在台阶凹槽里滚来滚去。穿吊带背心的女人蜷在最高处,脚边摆着喝剩的金酒。
  “怎么样?”闻莘问边羽。
  “我是没见过这样。”边羽的目光在这里面扫了一圈,“不过,好像没有我们的位置。”
  “怎么会……”闻莘的四周望了一圈,最终望见,在鲸鱼肋骨旁的吧台处有两个座位,“那里,很好的位置,能看见海。”
  边羽和闻莘到吧台前坐下,他们离演出的地方很近——菲律宾女歌手坐在鲸鱼肋骨投下的阴影里唱歌。她膝盖上放着把脱漆的尤克里里,歌声有点像日本歌星小野丽莎。
  酒保问二人喝什么,闻莘让酒保开一瓶芝华士。
  边羽见到立牌上酒吧的名字“塞壬”,回想起他以前送货名单里是有这家店的,并且划分的属性为夜店。他听着周围不热闹的声音,说:“没想到这家店是清吧。”
  “我们是夜店,先生。”酒保熟练地拆开芝华士瓶封,打开瓶盖,一只手同时抓着两只酒杯到他们面前放下,“是现在还没到点,八点半以后就热闹了。”
  夜店?长这样?边羽望着这露天文艺的气息,嗅着一浪一浪混杂盐味的海风,他不是很能想象得到这里“热闹”起来的场面。
  酒保给两个杯子各铲一些冰块进去,又各倒半杯酒。
  “试一下吧。”闻莘举起酒杯。
  边羽碰了一下他的酒杯,喝了一口,浓烈辛辣的口感在舌尖荡开:“这酒很纯,25年?”
  “嗯。”闻莘说,“所以,喝了它,雕刻家有灵感了吗?”
  “还没有。”
  “那可能喝得不够多。”闻莘一口喝干杯里的酒,又倒一杯进去。
  边羽看他喝得那么快仍面不改色,忽然怀疑,他是否真的会醉到睡在帆船上。
  凝望残破墙外的月色,边羽盯着雾夜中海上的游船。船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在某一时刻,他感觉自己不像在酒吧里,而是一只飘荡在海面上的游魂。
  他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没有意识地喝了好多。
  海风拂面,他的脑子有点昏沉了,边羽猛地清醒,告诉自己,他得克制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洋酒当饮料。他提醒自己,这个酒后劲是大的。
  闻莘也正要提醒他少喝点,电话突然响了,他跟边羽抱歉道:“一个重要的电话,我出去外面接。”说着忙到酒吧外面去。
  边羽手撑着额头,洋酒的后劲果真一点一点上来,他感觉灯管像融化在酒杯里,吧台边缘像浸了水的报纸,扭曲地皱巴起来,一层层卷曲剥落。他试图抓住滚落的酒杯,手背却沾染了一片酒液。
  酒保端着一杯茶褐色的鸡尾酒到边羽面前:“先生你好,我们这边消费满三千,多赠送一杯鸡尾酒。”当他看到边羽桌台上的酒杯歪倒时,有些后悔送上这杯酒水。但他还是敬业地将赠酒放在桌面上,拿起抹布擦拭边羽手下的那瘫冰渍。
  边羽盯着桌上的酒的颜色,感官的放大,让他甚至能清楚看到冰块每一处细节上的层次渐变:“长岛冰茶?”
  酒保说:“这杯是蓝色夏威夷。”
  “蓝色夏威夷怎么这个颜色?”
  “是蓝色的啊。”酒保说。
  边羽怔了一下,“茶褐色”的鸡尾酒在他眼里突然晃动起来。
  “光线不好,所以先生你可能没看清。”酒保的解释卡在八点半,这个时间是酒吧要热闹起来的时候。骤然炸开的音乐盖过了他的说话声,五彩斑斓的光束骤然从半边天花板上喷下来,混乱地晃动。
  蓝色……茶褐色……红色……蓝色……茶褐色……红色……
  眼前的鸡尾酒不断切换颜色,边羽嘴唇不住颤动着,似乎是因为酒冷,又或许是因为海风吹得太大了。
  还有角落,雾气一股一股地散了出来,将他笼罩在潮润的水汽中。
  他还是没看清,它到底是什么颜色。
  酒吧里的人倏然多了起来,将那空的场地变成一个舞厅,男男女女拥在一起随着节奏舞动身躯。
  海岸残破天台的狂欢,荒诞得如同世界末日。
  脑子像被吵闹的音乐炸开了,错乱间,边羽感觉自己像回到大二时期。2016年8月21日后的几个月内……11月,12月……他被过往他最排斥的人们,约有二十来个男女,簇拥在灯红酒绿中。那段时间里,边羽拥抱那种混乱的感觉,任自己像落进海里的锈锚,不断往下沉,一直沉到深渊。只有在大雪纷飞的时候,他走出被酒精包裹的空间,看到世界变成单纯的黑与白。那个时候,他才愿意去闻真实的,严寒刺骨的气息。
 
 
第26章
  “先生……先生……”
  他耳边隐约是一个甜美的女声。
  被记忆困了一刹那的边羽,侧过头,朦胧的世界里,紫色吊带裙女生将黑色直发撩到耳根后:“先生,你知道这家酒吧叫什么吗?我朋友要来找我,可是我不知道它叫什么耶。”
  桌面的立牌上,花体字母写着酒吧的名字“Siren”,边羽念给她听。
  “哦……”女生并没有联系口中的朋友的意思,“那你有没有听过塞壬神话啊?”她有意贴近边羽的脸。
  眼前突然靠近的脸,跟边羽以前遇到过的,无数张来贪恋他相貌、乞求他垂爱的脸叠合到了一起。他冰冷地说:“你要讲给我听吗?”他知道对方想听这句话,过去那段时间的他,面对渴望的眼睛,轻飘飘丢出一个回应,就能见到对方的发了狂般欣喜,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
  女生果真睁大了眼睛,复又眯起双眼,侧头微笑:“塞壬啊,是徘徊在海里的海妖。可以用美貌和歌声诱惑船只驶向暗礁,导致船毁人亡。我在想,你该不会是塞壬变的吧?”
  分明知道她下一句话要讲什么,边羽还是故意问:“为什么这么说?”
  女生的手指攀上他的手背:“因为,你让我‘触礁’了啊。”
  边羽的醉意袭上了他的双眼,使他的双眼显得无比淡漠:“哦。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歌声?”
  “对哦,我还没听过……”女生的掌心覆全他的手背,热切地贴上来,脸上洋溢胜券在握的笑容,“你要不要唱给我听?”
  边羽抽回手,眼神转瞬像那夜里的海水,不留情地、冷冰冰地:“不要。”一如当年,在对方欣喜之际,他将所有似真若假的“回应”全部抽离,任对方陷入痴问与癫狂。
  人的欲念,平摊在他掌心,如此轻易地能够让他折叠。
  女生呆怔许久,逐渐,震惊与不解浮现在眼中,追问:“为什么不要啊?是不想说给我听吗?先生,你去哪啊……”
  看着他起身离去的背影,得到过他“回应”的人,就想再抓住什么似的,被欲念驱使着往前追赶。
  闻莘从外面挤着人群回来,边羽正离开吧台,而吧台上那瓶芝华士已经见底。紫裙女郎趔趄上来,拉着他的手臂:“先生,你喝醉了,我送你去休息吧……”
  闻莘大步走过去,把那女郎从边羽身上拉开:“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朋友。”
  “哇,你干嘛啊!”女郎后退几步,握着被他抓痛的手腕,瞪他一眼转身离去了。
  他听到那女郎回到女伴群体里,她的女伴问着:“怎么啦?没钓到吗?天啊,那么帅都捡不到,好可惜……”
  闻莘对她们的讨论感到有些愤怒,可这种酒肉场合,无非食色性也。那几位女生不过其中的样例,周围一众红男绿女,在狂乱的灯光和音乐中卸下伪装,无不以猎兽的姿态盯着边羽。
  这个时候,边羽的重心往闻莘身上一侧,他一手揽住,令对方站稳了:“你喝酒太多了……”他在边羽耳边担忧道。
  “嗯。”边羽恍惚之际,手往吧台上伸去,“……玫瑰。”
  酒保很有眼色的拿着那束玫瑰,交还过来。边羽将它揽在怀里,手指一朵朵细数过去:“它不是红酒玫瑰吗,为什么变蓝了?”
  闻莘愣住,良久,说:“因为我刚刚把它和蓝色薰衣草放在一起了。”
  交替闪烁的灯光,突然固定成白光射灯。边羽凝望怀中的“蓝色”玫瑰,漫长沉默后,低声说:“你没有。”
  “你明天再看它,它现在不好看。”闻莘接过他手中的玫瑰,不再让他看了,“我们去角落那里,我让服务员,拿开水给你。”
  边羽点头应了一声,朝角落的座位走去。闻莘要扶着他,他说不用。他还没到走不了路的时候,只是感觉脚像踩在云朵上,云梯是一直往下的,直通水里,他一步一步要往深海里走去似的。
  走到石台阶处,边羽呼吸犹如堵着棉花,无法顺畅,这感觉十分熟悉。他坐在石台阶上,双手撑着石面,仰头吸了一口从露台外吹进来的风。
  墙壁上,紫蓝色灯管拼成的“塞壬”时亮时暗。
  服务员端来热水,闻莘接来,吹温了,坐在他身旁递给他。
  “我想象过塞壬神话。”边羽神志逐渐冷静着,可还很不清醒。酒喝多的人就是这样,神志模糊的时候,认为自己是清醒的,清醒的时候,忘记神志模糊时的记忆。边羽回过神来时,便不知道自己何时坐在这里的了。酒寒从体内散发,他分不清这声音是脑内自语,还是说了出来:“塞壬的存在,诱惑、威胁着水手们。所以,有一天,塞壬徘徊在海面上,看到雾中有很多只眼睛盯着她们……那些水手联合起来,用鱼枪射中她们的翅膀。最后,塞壬被水手们弄瞎眼睛,弄哑喉咙,折断了羽翼,沉进了海里。”她们甚至还没见到缪斯女神,就被凡人残酷围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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