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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之路(玄幻灵异)——花渡渡

时间:2025-06-27 08:09:12  作者:花渡渡
  “赫德呢!这个白痴又跑到哪里去了!”
  每次都要人等,心情复杂的白鹤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即便段声寒在场也不管了:“每次都要拖后腿,每次都要所有人等他!”
  白鹤从前有多偏袒他,现在就有多失望。这个学生他以前只是觉得他愚钝了点,但荆棘之路走过白热化的阶段,次次都是他在拖后腿,次次整出一堆破事,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是真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学生,为什么无论怎么雕琢都是一块破石头。
  众人在脑电波公域轮番呼唤他,语音通讯、视频通讯,全无回音。
  无法再等他一个人了,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多,众人已经开完了善后会议,赫德依旧没有出现。公域、通讯,依旧毫无回音。
  这个总是拖后腿的笨蛋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段声寒忽然开口了,道:“你们记不记得,倒计时最后几秒钟的时候,公域传来了一串代码?是谁发的?”
  “都世界末日了,谁有空去发这些东西?”洛迦冷声道,“反正不是我。”
  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都摇摇头。
  已知不是在座的任何人,问了卡尔·加文,也不是他,更不可能是当时完全没有人类意识的陆庭深。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赫德。
  当时千钧一发之际,没有一个人有心去翻译,只是觉得那串电码怎么那么长那么快,烦死了。
  代码不迅速翻译的话,根本就没有人能记得住,何况还是在那个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的情境之下。
  会议室再次陷入一片静默。
  段声寒忽然猛地站起来,脸色惨白,众人心中其实都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但所有人都没敢说出来。
  “他最后一次和我通讯,是……”段声寒声音发虚,肺部像是忽然被谁紧紧抓住了,话没说完就没有气了,颤抖地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是在今天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与我语音通讯,说自己在α118区,让我去找他,和他一起找中止装置。但我……我没有去。”
  “他、他之前和我说……他用时茧穿越到平行时空的未来,看见大家都活着……”
  白鹤浑身冒虚汗,想喝一口水掩饰内心的惊惶,可是手一抖,水杯打翻了。液体泼在身上,丝毫不觉。
  洛迦难掩手心颤抖,努力克制着平静的语气,不敢有任何异样,生怕自己的异样情绪会捅破这张薄薄的真相:“荆棘议会成立的那一天,我、我们高层每个人皮下都植入了微型定位装置,可以找得到的。”
  他们打开了定位系统,所有人的系统都在,此时是聚在一起的,只有赫德的定位不见了。
  根本就是查无此人。
  “怎……怎么会呢?!”洛迦快要崩溃了,手不停地在抖,他把系统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重复了无数次,定位系统依旧显示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只有一种可能。
  人没了。
  连肉身都没了。
  段声寒率先跑出会议室,其次是白鹤,然后是大家。
  α118区,新的一天开始了,大家都为了各自的生活努力奔波,没有人知道他们刚刚躲过幸运的世界末日,更没有知道有人为了这平静而普通的新一天,付出了多少血泪和代价。
  大家都在疯狂地寻找赫德的下落,段声寒路过一段郊区的时候,这里有施工队围住了路面,拉起明黄的警戒线。
  路过不去了。“前方正在施工,请绕行”的提示牌竖在道路中央,
  段声寒烦躁地下车,一询问才得知,这条路因为之前战乱而炸坏了一个大坑,昨天还翻了一辆货车到下面去,今天维修队过来施工,填平这个坑。
  段声寒向右侧矮崖看去,果然有一辆四脚朝天的货车倒在那里,底下是一片废弃的核电站。
  反正过不去了,下去找找吧。
  段声寒犹如矫健的猎豹,三两下就落地平稳的路面,不知为何,落了地双脚便犹如拖了千斤锁链,愈发沉重。
  段声寒翻看了一下货车,一个人也没有,驾驶室有一片血迹,有一个手机歪歪斜斜倒在副驾驶座下。
  轻轻碰了碰,手机亮了。
  看见手机界面,段声寒的呼吸瞬间凝固住了。
  手机屏保,是他和小蔷薇的合照。
  在洁白如新雪的蔷薇花墙下,赫德举着手机自拍,比着剪刀手,笑得灿烂,自己在他身后稍远一些的花园椅上坐着,用新鲜的蔷薇包成一束漂亮的花。
  段声寒记得这张照片拍摄于很多很多年前,他和赫德结婚不久,那是他们结婚的三周年纪念日。
  “……”这一刻,眼泪哗啦啦滚落。
  “赫德!!!”四野无人回应。只有上面道路施工传来的挖机声。
  “小蔷薇——”段声寒哽咽难以自持,“哥来了,哥来接你回家了,你出来……”
  赫德没有像从前一样跳出来,从后拥抱住他。
  “你别吓我!你出来啊……”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握着赫德手机的手抖如筛糠。
  收到段声寒在公域发送的找到赫德手机的讯息,众人用奇点隧道顷刻穿梭到他身边。
  没有人敢说话,只是闷着头兀自寻找。
  白鹤在冷却塔里找到了那个军密档案里记载的,中止天诛地灭核武的中止装置。玻璃球体上遍布鲜血,遍布着一个个狰狞的血手印。
  满地的鲜血中,孤零零躺着一朵不再新鲜不再洁白的蔷薇花。
  听到白鹤在冷却塔里发出的嘶哑嚎啕声,众人一窝蜂涌了进来。
  时间和空气都仿佛凝固在此刻,置身此处的众人喘不过气。
  白鹤哀鸣嚎啕着跪在地上,用袖子使劲去擦球体上殷红的鲜血,血色不再蒙蔽,球体中的那几行字显现了出来:
  殉道者阿蒂尔·赫德,最终操作时长:4分25秒。(05:25:30-05:29:55)
  下面有一行小字:
  ——疼痛感知程度:超出人类疼痛感知阈值极限3.7倍,中止请求次数:0
  ……
  底下有一个蓝色的,显示7秒钟的录音文件。
  一个圆圆的摁扭,白鹤颤颤巍巍点下了它。
  几声重重的濒死喘息声之后,轻轻的声音带着哽咽:“段、哥……我好疼啊……”
 
 
第116章
  中止装置全程记录了赫德是如何操作系统,一步步走向灭亡的过程。
  他在球前哭泣、质问、一次次退缩,又最终颤抖着把手放上球体,一遍遍说着我愿意。
  这4分25秒的短短时间,对洛迦等人来说,无疑是一次精神层面的酷刑。
  当影像中赫德的身躯分解成一片金色粒子随风散去时,白鹤已经说不出话,捂着胸口倒地昏迷过去。
  意外的是,段声寒没有什么悲痛的情绪,洛迦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却见他的目光都涣散了。灵魂像是抽离了本体,轻飘飘的,飞得很高,以上帝的视角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没有感觉,也没有痛苦。
  这是这种状态,比晕过去的白鹤还要严重。
  在心理学上,这种状态叫做解离。指的是当一个人遇到无法接受的事情,自身无法应对此种状态时,身体触发防御机制来保护自己不被痛苦生吞活剥。
  当球体中最后一颗粒子散去,化作一朵洁白的蔷薇花落下猩红的血泊中,段声寒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面临着什么。
  所有人的声音都飘不进他的耳朵里,他感觉自己像是溺亡在一潭了无生气的死水里,漂浮无依。
  他行将就木般走到冷却塔外,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紧握的赫德的手机成了遗物。
  段声寒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密码,打开了它。
  从前他们没有分开的时候,赫德就是个话痨子,总能喋喋不休缠着他讲好几个小时,小到今天吃了什么,食物的口感怎么样,吧啦吧啦一大堆。
  段声寒虽然一点都不会觉得不耐烦,但终归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又不想伤了小蔷薇的心,就让他写在备忘录里,等自己有时间了,一条条看,一条条回。
  自段声寒出事之后,他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把鸡毛蒜皮的碎碎念写在备忘录里,即便他不知道段声寒会不会醒过来,也始终如一日天天记,天天写。
  往下一划,划不到尽头,一看,一千多条。
  段声寒随便点进了一条:
  「今天挨老师骂了(ω`)
  老师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可是我不是废物,我也有为同盟会做事,只是大家都不记得了。我说了时茧的事,老师也不相信我。段哥要是在的话,肯定会相信我。」
  「加文老师的宝宝好可爱啊
  眼睛大大的,是金色的小卷发耶,他好乖,肚子圆圆的,可爱死了。虽然他的Alpha爸爸作恶多端,可是他的颜值真的完全遗传给了宝宝,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宝宝。
  我也想和段哥拥有一个自己的宝宝,不知道他的头发会是什么颜色呢?是像我一样金色的呢?还是和段哥一样黑色的呢?
  [图片][图片][图片]」
  ……
  大颗大颗眼泪滴落在屏幕上,落日余晖之下,段声寒失声痛哭。
  一行人带走了这台中止装置,菲尔抱走了昏迷不醒的白鹤,洛迦在原地踟躇了许久,想了半天措辞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劝:“段哥。”
  他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跟陆庭深一样称呼他:“我们先回同盟会吧。东西……我们都带上了。”
  洛迦没敢说遗物两个字。
  段声寒终归是个成熟稳重的Alpha,听了洛迦的话无言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随众人一同返回了同盟会。
  赫德没有了,白鹤和卡尔·加文受了沉重的打击精神不稳定,陆庭深大脑受了重伤,段声寒痛失爱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让他去做什么。整个高层,竟然只剩下洛迦、纪澜和菲尔还可以处理善后工作。
  不过好在,三日之后,白鹤从房间走出来,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没有其他什么异常。
  “老师……”洛迦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
  白鹤摇摇头,嘶哑道:“抱歉,但我现在好多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完成吗?”
  洛迦道:“善后工作虽然多,但是并不难做,我和纪澜搞得定。只是……”
  洛迦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联邦倒了台,帝星群龙无首,我们要重建新政权。如今单凭我们几个人,难以支持。”
  “加文老师和庭深现在这样,还有段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卡尔·加文和段声寒都确认患上了解离症,卡尔·加文病情更重一些,现在已经要采取强制束缚措施了。
  白鹤深吐了一口气,道:“Gavin那边好办,我去为他执行记忆删除手术,忘掉切尔·希特,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那段哥呢……”
  要为了让段声寒也摆脱痛苦,执行记忆删除手术的话,对赫德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提到赫德,白鹤的心又痛得一阵抽搐,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把眼泪憋回去:“声寒这边不行……我希望他……自己走出来。”
  “还有庭深。”洛迦说,“我已经检查过,他身体的各项机能没有问题,因为有纪澜从总统府带回来的详细改造资料,目前「响尾蛇」的基因已经被我彻底摘除,但是脑子,因为……”
  后面的话,洛迦没有说,白鹤已经终日饱受对儿子和学生愧疚的折磨,他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于是他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转而更委婉地说:“因为生物聚变装置的强制抽离,他的大脑受到了损伤,现在是类似于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除了段声寒谁也无法近他的身,但段声寒现在又……总之这不是我的专业范围,我无能为力。”
  白鹤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
  白鹤来到陆庭深的房间,见他身上的蛇鳞确实已经全部褪去,和之前的模样无二差别,脊骨受了伤,他暂时无法行走,坐在轮椅上,对着虚拟窗,此时窗外设定的是一片碧绿的青草地,看起来就像是在元帅府的二楼。
  在对自己的孩子造成一生不可磨灭的伤害之后,道歉还有用吗?
  陆庭深不想看见他,要他消失在自己面前。
  不论白鹤怎么解释,怎么蹲在他身前诉说当时的自己是逼不得已,怎么解释他「响尾蛇」的身份不是自己造成的,他也不会信。
  “为什么不信呢?!”白鹤满眼泪花,看着陆庭深哽咽道,“爸爸虽然……虽然确实从来都对你不是太好,可我真的没有把你改造成「响尾蛇」!那不是我!我没有骗你!”
  “你骗过我很多次了……”陆庭深喃喃地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你走吧,我不恨你,我也不需要爸爸。”
  如今的陆庭深,与父亲之间只剩下不好的过去,偏生在最后关头,白鹤为了洛迦对他痛下死手,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强行以三根手指深入腺体摘除生物聚变装置,两根细线从整条脊骨内被连根拔起,那种痛苦陆庭深至今回想起来依旧瑟瑟发抖。
  “对不起……”
  陆庭深没有回应,连像从前一样朝他委屈大吼都没有。
  失望到了一定程度的孩子,不会再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只会一言不发地离开,至死不回。
  白鹤失魂落魄地正要离开,却见虚拟窗外振翅飞过一只白色胖胖的银喉长尾山雀,陆庭深的神色忽然变了变,挣扎着直了直身子:“小鸟——”
  小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飞到窗台上,黑黢黢的大眼睛看着陆庭深,歪了歪圆滚滚的头:“啾啾啾~”
  陆庭深有些开心,屏着气生怕打扰到它,努力摇动轮椅离窗台更近一些,他想打开窗户放小肥鸟进来,但窗户外的景象只是虚拟的,小鸟也是虚拟的。窗户也是密闭的一块玻璃,没办法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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