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谢。”郑心妍接过盒子,淡淡地说。
“你拆开看看。”
祂祂满怀期待地看她。她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祂祂确信。
刑警女士解开桃红色的蝴蝶结,撕开两层印满碎花的包装纸,终于打开纸盒。
——看向里头的第一眼,她就愣在原地。
盒子里坐着一只稍显陈旧的兔子玩偶,正用圆滚滚的眼珠,静静注视着它的主人。
是格拉代。
柔软的,戴着贝雷帽的格拉代。
祂祂从还是小女孩的郑心妍手中夺走的,第一次交易的战利品。
它的毛发依然柔顺,就像她刚刚失去它的那一天。
刑警女士看着她的兔子,一动不动,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她在想什么呢?
祂祂从女人眼中,看到层层叠叠的思念,遗憾和触痛。
以及……一颗晶莹的,潮湿的,滚烫的泪水。
祂祂还是第一次见到郑心妍的眼泪。
祂祂有点慌了神。
祂从未想象过,这种水,盐分和悲伤的混合物,竟然会出现在刑警女士的眼睛里。像一场迟到好多年的大雨。
“Shay,你没事吧?”祂小心翼翼地问。
郑心妍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格拉代,朝前一步,撞到祂祂怀里来。
没关系,没关系。
祂祂伸出手臂,试图为她搭建一座小小的城堡。
在祂怀里哭的话,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淌过祂祂的锁骨,流向祂的心脏,在那里汇聚成一汪湖泊。
祂明明是为了哄刑警女士开心,才把格拉代还给她的,好像有点事与愿违。但刑警女士截止目前还没有要骂祂的意思,可能情况也不是太糟。
无论如何,祂祂希望,这是女人最后一次掉眼泪。
祂祂喜欢她所有的样子,但最喜欢她微笑的样子。
周围人来人往,她们像两颗被时间遗忘的石头,静立在海潮中间。
祂祂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刺痛,又像蒲公英一样轻软。
夏天的风从她们身边吹过。
夏天的风,和女人的拥抱一样温热。
她们吃过冰淇淋,又逛完睡美人的花园,再坐上摩天轮时,刑警女士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祂祂有点担心她,又怕一跟她说话,又勾出她的眼泪。
刑警女士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
天空离她们越来越近,地面离她们越来越远。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人类变得更像蝼蚁。
在摩天轮的座舱升到一半的时候,郑心妍忽然把格拉代放在座位的角落,侧过身来亲吻祂祂。
她显然还不太擅长接吻,嘴唇紧贴着祂祂的双唇,却不知要如何继续。
“你还没有许愿……”
祂祂连忙提醒。祂可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黑心商人。
“我的愿望是……别问这种蠢问题,把嘴闭上。”眼眶通红的女人凶巴巴地说。
好吧,当然是她说了算。
祂祂想要照做,但祂祂没办法完全把嘴闭上。
女人柔软的舌头,笨拙地撩进祂口中。祂祂只能张开嘴唇,迎了上去。
带着一点点眼泪的咸味儿……
但还是很甜。
第28章 和曼谷道别。
摩天轮的座舱,的确是一个很适合接吻的地方。
刑警女士跪在狭长的座椅上,从斜上方低头吻下来,整个人的平衡,完全依赖于祂祂双臂的支撑。
一点也不沉。只是恰好让人安心的重量。
刑警女士虽然已经逐渐习惯了和少女接吻,但还完全不擅长进攻,舌头莽撞地搅动几下,就开始不知所措。
于是祂祂顺理成章地接管。
祂用自己的嘴唇,将女人的舌尖整个包裹起来,不急不慢地吮舔,像在品尝一颗玫瑰味的软糖,每一丝甜味,都要仔细地,仔细地鉴赏。
女人很快就害羞起来,耳根烧得通红,呼吸也变得乱七八糟,推着祂祂的肩膀,试图把舌头收回去。
明明是她来撩拨,又是她要退却。
祂祂当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走,好不容易落入巢穴的猎物。这可是她们第一次在交易之外接吻!非常珍贵,非常重要。
祂祂伸手扣住女人的后脑勺,切断女人的退路,手指贴住她的发根,在她头皮上轻轻揉搓。
女人越是闪躲,祂越是穷追不舍,像一场角色调换的警匪游戏。
“呜……够了……”刑警女士的口腔被祂填满,只能发出含糊的抱怨。
噢,恶匪才不会倾听警察的抱怨。让女人变得迷离而混乱,已经成为这颗星球上,最让祂祂着迷的事情。
祂的鼻腔,喉咙,所有肺叶(如果有的话),全都充斥着女人的香气。
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意识,在广袤的虚无中驰骋。
祂祂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
祂可以是独行的雪豹,踏着松软的雪,站在最高,最陡峭的悬崖边缘,俯瞰帕米尔高原的群山。
祂可以是一只巨大的蝠鲼,伸展宽阔如羽翼的双鳍,在寂静的,幽暗的,太平洋的海底滑行。
祂也可以是一片夜色,一条河流,一阵风或者一场雨。
但祂祂无比庆幸,祂没有成为别的什么东西。祂恰好出现在此时此刻,此间此地,亲吻一个最湿润,最甜美的女人。
女人抓紧祂腰上的衣服,随着祂唇舌的每一次深入,发出好似痛苦又好似邀请的轻喘。
这是从无边无际的时间里,从亿万种偶然和巧合中,诞生出的最为精巧的可能。
也许爱情,就是爱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偏偏是我在吻你。
祂祂乐此不疲。
“哇,妈妈你快看,她们在亲亲诶……”
在她们刚刚越过轨道的最高点,与隔壁座舱平行的瞬间,小女孩的手指杵在玻璃上,发出一声惊呼。
“嘘,不许偷看人家。”年轻的母亲,连忙捂住女儿的眼睛。
噢,祂祂差点忘了,四面都是通透的玻璃,正将她们的亲昵,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们依旧还在人间。
郑心妍立刻紧张起来,浑身一僵,从祂祂怀里窜了出去,缩到座椅的另一边。
“不亲了”祂祂意犹未尽。
“……不亲了。”
刑警女士抱着她的兔子,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从左边看到右边,很忙的样子。但耳垂还是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很好吃的样子。
一只触手从地板上游过去,碰了碰她的脚踝。
“再不亲的话……就要回到地面了哦。”祂祂贴心地提醒。
在游乐园跟祂祂亲亲的机会,也不是随时都有的。毕竟来一趟游乐园,也不大容易。
女人的手指攥着格拉代的手臂,视线垂落,停在她的兔子身上。
“格拉代会看到的……”
噢,好吧,刚才自己想亲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借口。女人就是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格外可爱。
触手伸过去,从刑警女士手中接过格拉代,围成兔子的脑袋绕了一圈,结成潦草的眼罩。
“这样就看不到了。”祂祂宣布。
刑警女士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转头看祂。
只是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无声的邀请,最是诱人。祂祂心领神会。
顷刻间,无数触手漫出少女的裙摆,将祂送到女人唇边。
女人给了祂一个没有出价的吻,祂祂必须偿还。毫无破绽的逻辑,合情合理。
触手编织出一个足够宽敞的拥抱,将女人顶在玻璃窗户上。
如果有某个细心的行人在此时抬起头来,会看见蓝色的摩天轮的座舱,正悬在半空中,微微摇晃。
她们暂时还不打算落地。
如果祂祂是造物主的话,祂一定会把整个曼谷,不,整颗地球,都修成一座没有出口的游乐园。
祂要让摩天轮一圈又一圈地转下去。
人类能解决永动机的难题,祂祂能沉溺于漫长爱意。双赢。
下一个星期一,郑心妍还是接到了她的调令。
从理论上来说,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留在中央警署,交接手头的工作。
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工作需要交接。尸位素餐的领导们,只是把她换到最累最不重要的岗位上,随便派些杂活。
祂祂可不怕累。
祂祂喜欢帮警察解决麻烦。绝不是出于私心。
第一周,郑心妍被派到档案室去整理卷宗。
几十年间,重案组堆积了上百起悬案,早就无人问津。档案室的湿度调节系统几近失效,纸质文件彼此粘连,根本无法翻阅。
祂祂上蹿下跳。“我来!我来!”
祂只需要一秒钟时间,就能把它们按顺序排列好,整整齐齐地摆回架子上。然后她们可以去商场里找一家甜品店,舒舒服服地吃刨冰。
然而,郑心妍把祂祂关回匣子里,举着吹风机,在档案室里吹了三天,把那些被人遗忘的纸张,重新舒展,清点。
她甚至发现其中三起案子,很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将梳理好的线索和时间线交到组长手中。
第二周和第三周,郑心妍被派去24小时投诉中心接听电话。
电话里,除了投诉,什么都有。
唐人街的阿婆气急败坏,说邻居家的鹦鹉,总是对她骂脏话。
烂醉如泥的中年大姐,哭诉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前妻,很希望能有个机会,向她道歉。
还有多愁善感的青春期的小姑娘,说暗恋心选姐好多天,好喜欢她好喜欢她,喜欢到想和她一起赴死。
祂祂上蹿下跳。“我来!我来!”
祂只需要一秒钟时间,就能剪断电话线,让这些笨蛋人类,再也不能打来笨蛋电话。
然而,郑心妍把祂祂关回匣子里,认真地解决每一个人的问题。
阿婆可以买一台收音机,以适当的绝不扰民的音量,循环播放《金那般川经》,不久以后,鹦鹉就不会骂脏话了,只会陪她一起诵经。
大姐可以先注册一个匿名账户,每个月给前妻汇款,先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再慢慢争取她的谅解。
小姑娘可以详细讲讲,心选姐是个什么样的女孩,Shay警官虽然也不是特别擅长,但会尽力帮她分析,追到心选姐的方法。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中央警署的温暖热线”被刷上社交媒体的本地热点,害得郑心妍加了好几天班。
最后一个值班的周五,网友们发起了“请Shay警官喝咖啡”的线上活动。
中央警署的前台,堆满了市民们送来的咖啡,鲜花和手写卡片。
落款都是一样——
“给亲爱的Shay警官”。
郑心妍啊郑心妍。别人朝她扔粑粑,她拿粑粑做蛋挞。
祂祂在无奈之中,也有一点小小的骄傲。祂祂的心选姐(祂祂刚学会的新词)真的很了不起!祂祂喝着送给Shay警官的焦糖玛奇朵,甜滋滋地想。
要是警官女士平时对祂祂也这么温柔,就更好了。
第三周,郑心妍被派到地下仓库,清点过期证物。
臭烘烘的衣服,臭烘烘的凶器,臭烘烘的标本,堆积如山。
好巧不巧,刑警女士刚好看过重案组所有悬而未决的案宗。
好巧不巧,刑警女士的对象刚好非常擅长利用物证破案。
终于,终于,终于。
——到了祂祂大人小展拳脚的时候!
郑心妍回过头时,祂祂正坐在书桌上,颇有些得意地晃着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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