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可行,但还是想试试。
他发消息给陈近洲。
「学长,你睡了吗?」
J:「没。」
「我听说,历史长廊室要迁到柏城校区了?」
J:「嗯,这边扩张,要腾出些空间。」
恰逢历史长廊即将占满,将这部分迁到新校区是最好选择。
「照片都会迁过去吗?」
J:「嗯。怎么了?」
「我还没看过。/可怜」
J:「那边建好,我领你去。」
「还要多久啊?」
J:「半年。」
「好久。」
J:「那有什么,那么吸引你?」
「有爸爸。」
二十多年前,方远默的爸爸也在摄影系读书。
J:「现在有时间吗?」
「啊?」
J:「带你去看爸爸。」
「都熄灯锁门了。」
J:「不能为爸爸翻一次墙?」
方远默:“……”
学生会主席带头违纪。
J:「来吗?」
方远默没有犹豫:「来。」
主席都不怕,他怕什么。
只要主席不抓他就行。
J:「十分钟后,秘密花园见。」
秘密花园后面,是收纳历史长廊的综合大楼。方远默偷鸡摸狗翻墙,很快和陈近洲汇合。深夜校园空无一人,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
消防通道上二楼,陈近洲打开后门。
历史长廊共占三层楼,按照时间从低到高排序。第三层已有部分照片转移,是刚建校那几年的回忆,好在爸爸并不在那里。
按照时间顺序,他们从最近年限一点点往前。
方远默看到了摄联成员的作品,看到了小蒋学长搞怪的照片,看到了校门口的四季,冬日的厚雪、秋天的狂风,盛夏的暴雨。
看到了闻萧眠给学校捐的楼,他F1比赛的获奖荣誉,还有他去年灌篮的年度照片。
看到了边渡电视台采访画面、报纸剪影和各种表彰荣誉。学校为他列了边律师专栏,有他在校期间,打赢的所有官司。
顺着走廊继续往前,方远默捕捉到陈近洲的身影。作为学生会主席,他也拥有一整个模块,记录几年的校园生活。
有他参与的活动、获得的荣誉、精彩的剪影。而不久的将来,这里还会有一张,方远默拍下的年度照片。
方远默突然理解,学校为什么如此重视摄联,为什么所有赛事都要跟拍。
没有声声快门,哪来满墙回忆。
随着历史长廊往前,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方远默停脚,眼睛亮起来:“这张照片是我爸爸拍的,还有这张、这张也都是。”
陈近洲:“你怎么知道?风格吗?”
“我家有两本相册,刚好有这几张。”方远默又说,“当然了,就算没有,个别我也能认出来。”
每位摄影师,在构图、光影、风格上都有偏好,恰巧爸爸的风格非常独特。
可惜爸爸的相册集只存了两套,其他都随着房子的售卖,跟妈妈的钢琴一起消失。
两人走到下一面墙,双双停脚。
简介上写着:第八届,全国大学生摄影大赛金奖,摄影系方成港。
男人手举获奖照片和奖杯,弯着眉眼,笑容灿烂。
照片上的男人三分眼熟,陈近洲转头,对上红了眼圈的方远默。
“你爸爸很厉害。”
方远默偷偷蹭掉眼泪:“当然了,他是东大第一个拿到这项冠军的人。”
“你是第二个,也很厉害。”陈近洲说,“东大因有你们父子而骄傲。”
方远默背过去,抬头,控制不住泪流:“哎呀你别说了,太烦人了,我都知道我厉害了。”
“嗯。不说了。”
陈近洲给了他五分钟恢复,随后走到身边:“相机给我。”
“怎么了?”
“给你和爸爸合张影。”
方远默站在爸爸的照片旁,对准爸爸留给他的相机,像爸爸一样,露出笑。
镜头刚举起,陈近洲又放下。
“怎么了?”方远默说,“我开了自动对焦,按快门就……”
陈近洲走近他,拇指轻柔刮掉泪痕:“别让爸爸看到,会担心。”
快门声穿进耳蜗,与爸爸的合影,永远封存在他和爸爸的相机里。
两个人沿着长廊并排往前,方远默兴致不减,在大量照片里寻找爸爸的痕迹。
陈近洲再次停下,方远默同样驻足。
照片里,有几位穿白大褂的青年,似乎是研究出了重大成果,凑到一起欢呼。
方远默:“这个也是我爸爸拍的。”
陈近洲盯紧照片。
“包括相片纸,都是我爸亲自洗的。”方远默凑到近处,指着镜聚焦的男人,“这位学长,和我爸应该认识。”
陈近洲:“为什么这么说?”
“我爸只会用那台相机拍朋友,他还专门用了钡地纸洗相片。”
那个年代,冲洗照片大多用银盐相纸。钡地纸虽成像清晰,颗粒细腻,且适合长期保存,但制作工艺复杂,成本较高。
“爸爸只有对待珍贵照片,或者在意的人,才会使用钡地相纸。”
方远默猜测,照片中心的人,极有可能是爸爸很好的朋友。
“谢谢你爸爸。”
方远默转头:“?”
陈近洲目不转睛,关注照片中心:“谢谢他,拍下了我爸爸。”
空气在这一刻平静,方远默揪住了心,回看照片上的人。
与陈近洲相比,两者气质并不相似。
陈近洲是单眼皮,没表情时有距离感,偏向冷淡疏离。陈爸爸是双眼皮,明媚的眼睛,气质更温和,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方远默想起,陈近洲口中,陈校长对他爸爸的形容。
相由心生,光看这张脸,怎么都无法和不顾妻子安危,搞婚外情的男人牵扯到一起。
方远默再次留意这张脸,总觉得有点眼熟。以至于他看了好久,才注意到照片背景。
似曾相识的窗台,地板,还有那块特殊的茶色玻璃。
“这里,是……”
“废弃实验楼,403。”
是陈近洲常去的那间。
“那里曾是我爸的实验室。”
陈近洲像吐露真心,又像自言自语:“他曾经是东大生命科学院的领头人,他研发出的细胞再生因子,对医学和生物学都有重大意义。”
方远默由衷敬佩:“叔叔好厉害。”
“小的时候,他周末总带我来403,他做实验,我看书,一呆就是一整天。”
那是陈近洲最喜欢的亲子时光,这里没有爷爷的威严,只有他和爸爸的安静美好。
“他很爱我,很爱生活,爱他的事业,也很爱这间实验室。”
陈近洲看着照片,语气轻缓:“可十五年前,他却在热爱的实验室,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胸口似有车轮压过,不碾破心脏不肯罢休。
“他去世的第二天,就是他三十二岁生日,来实验室之前,他还带我订了蛋糕。”
“下午三点,他以让我回家等蛋糕为由,先将我送了回去,又孤身返回实验室。”
“临走前,爸爸将项链塞给我,并叮嘱我好好保存,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然后,他拥抱了我,并说:近洲,勇敢地活下去,要比爸爸更坚强幸福。”
当时,小小的陈近洲点点头,乖乖听爸爸的话,收好项链,等蛋糕送到家。
从天亮等到天黑,等来了生日蛋糕,却再也没等来回家的爸爸。
“他返回实验室,用自己研发的吸入式毒菌,毒死了自己。”
临走前,连封遗书都没留下。
之后的几年,陈近洲陷入了自责当中,懊恼为什么没察觉异常,后悔该留下来陪爸爸。
爷爷还要在悲伤痛苦中,近一步折磨他。在后续的十几年里,不断向他重复,爸爸自杀的“真正”原因。
精神上的控制,生不如死的折磨,他恨爷爷口中的不孝子,却爱他心里的爸爸。
陈近洲在交织的情感中长大,直到他发现,自己成为了爷爷口中,像爸爸一样恶心的人。
白天光芒四射,夜晚阴暗肮脏。
过度压抑,陈近洲产生了报复心理。
他来到实验室,看让爷爷恶心的视频,奖励自己;拿爸爸最珍贵的项链,割痛自己。
陈近洲不信鬼神,却无数次球鬼神将爸爸唤醒,不管是拥抱他,阻拦他,还是责骂他,不管是什么都好。
哪怕已无法改变结局,也只想见他最后一面,能亲口补一句,爸爸,生日快乐。
只是这样,也好。
像有烟气与风雪掉入眼皮,方远默仰头吸气,斗胆问了句:“叔叔离开的真正原因……”
“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第39章
天花板掉落刺目的光,苍白地照在他曾骄傲的眼角,烫出颗晶莹剔透的伤。
方远默上前两步,用指尖轻轻抹掉,流一点就抹一点,想帮他擦掉悲伤,再把熄灭的眼睛点亮。
等眼泪不再流,方远默打开镜头盖,对他弯起嘴角:“学长,要跟爸爸合影喽,笑一个。”
快门的咔嚓声,像悲凉夜里的安眠曲。
拍到满意照片,方远默摘下相机,继续对他扬嘴角:“虽然当着爸爸们的面,这样不太好,但我还是很想做。”
陈近洲掀起眼皮,望进他的眼。
“学长,我能不能抱抱……”
手腕瞬间握住,温暖穿透胸膛。
用尽全力拥抱,温柔轻缓抚摸。想填平他满目疮痍的悲伤,把他给过的勇气都蔓延回他身上。
爱爸爸。
也永远爱拥抱。
*
方远默次日六点才下课,宿舍来不及回,迫不及待坐上地铁。
推开家门,烤鸭香气扑面而来。厨房发出强力抽风的声音,陈近洲缠着围裙,并未察觉。
坏校长令人窒息,但有一点没说错,会做饭的男人好有魅力。
方远默没打扰,捏不远的毛爪子玩,没多久,陈近洲叫他吃饭。
桌上有片好的烤鸭,还有他爱吃的排骨、牛腩、樱桃蛋糕。也有他不喜欢,却被强迫吃的西蓝花、青椒和芹菜。
陈近洲递来筷子:“家里没条件整只吊烤,我提前切成了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方远默还没尝,但看小胖子的状态,肯定差不了。急得扒他裤腿,口水能从下巴流到爪尖。
陈近洲把鸭腿塞进小胖子的嘴,将裹好肉的鸭饼递给方远默:“尝尝?”
烤鸭的香脆和面酱的香甜充满口腔。
方远默点头说好吃,心口幸福得发酸。又问他:“我是不是烤不了蛋糕了?都是鸭油味。”
“给你买了个新的。”陈近洲又帮他裹了个鸭饼,“明天到货,专门给你烤蛋糕。”
“哦。那我明天给你做蛋糕。”
话题十分糟糕,方远默往嘴里塞饼,幸福正往眼眶外冒。
湿漉漉的眼眶瞒不过陈近洲:“怎么了,感动的哭鼻子了?”
“才没有。”方远默揉揉眼睛,指着旁边的盒子,“这个是什么?”
陈近洲打开:“礼物。”
“什么礼……?”
陈近洲递过来:“你应该非常喜欢。”
方远默眼睁睁见他拿出托马斯儿童帽,再眼睁睁戴到他头上。
陈近洲掏出手机,对着他的脸和托马斯帽,用家长式的口气说:“乖,看这里。”
方远默:“......……”
我感动?感动什么!
陈近洲就是世界无敌烦人鬼!
儿童帽戴到了晚餐结束,方远默牵着消完食的小胖子回来,陈近洲还在书房忙碌。
临近大四,陈近洲很忙,似乎也面临巨大压力。每晚都等方远默睡熟后去书房,忙到天快亮,返回来抱他继续睡。
陈近洲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际身边没了人,方远默很难睡安稳。
秘密关系存续了半年多,方远默自认为了解他。陈近洲的需求,会在特定情况最大化,一是见过爷爷,二是忙碌完。
方远默对皮肤的依赖无时无刻,只要陈近洲想要,他就成倍多地想给。
临近十一点,陈近洲洗完澡。他脚步很轻,撩开被子,确认方远默是否睡着。
方远默像软体动物一样,铺成一滩,往他怀里钻。
昏暗私密空间,只有两个人地点,默契无限放大,安抚慰藉,相互取暖。
方远默扯掉陈近洲腰间的布料,双腿打开,被轻轻咬住,发出愉悦的声音。
但今晚的陈近洲有点烦。
在扯掉三层衣服,方远默还裹着件背心时,陈近洲忍无可忍:“你很冷吗?还是和我玩小孩游戏?”
“你不是说要剥吗?”
特意裹了好几层给你剥。
陈近洲:“……那真是,难为你了……”
“不客、唔。”方远默身体一抖,“你別嘶...唔。”
“不行,咬得太高了。”方远默头皮传来酥麻,“要夏天了,那里容易露,唔。”
脖子再被咬住,陈近洲扑进来:“下次穿我的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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