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房间,踏实的地点。
窗边摆钢琴,脚下有地毯。他喜欢的抱枕,还躺在他常靠的沙发边。
方远默睁大双眼,紧张等待。
熟悉的身影从卧室走到眼前,僵硬的身体才舍得柔软。
方远默蹲下来,伸出手:“不远。”
六年不见,小毛球已成大姑娘,被精心照料,干净又柔软。它歪歪脑袋,露出抵御的眼神,后退两步。
心口击碎,方远默心有不甘:“不远,你不记得我了吗?”
毛茸茸的脑袋转到另一边,努力翻找记忆。它鼻尖轻微靠近,似在识别气息。
随即,不远竖起耳朵,快速上前,跳进他怀里。蹭了又蹭,生气地叫,想念地叫,似在抱怨他消失的六年。
方远默将它抱紧,想用力,怕它不舒服;太轻了,又无法满足自己。
纠结心理交织折磨。
直到陈近洲发出声音:“不远,过来。”
一年的感情比不过六年,不远蹭蹭他,稍微留恋了一眼,乖乖跳进陈近洲怀里。
舔他侧颈,乖顺亲昵。
方远默:“……”
本来就是我的猫!
你显摆什么呢!!
抢不过,只好短暂认输。
哎。
方远默起身换拖鞋,放下书包。本想客气点,可只要看到猫,又觉得没必要。
他轻车熟路走进主卧,没有开灯,打开柜门。
六年时间,陈近洲着装款式稍有改变,西装占据了大半空间,而他的那几件T恤和帽衫,还挂在里侧,纹丝未变。
方远默拨开衣架,两身猫狗睡衣也在里面,像是故意挂在一起。
脚步声由远及近,男人的身形印在门框间,他没进来,停门口看。
身体像泡发般鼓胀,火往心口燎,点亮男人深邃的眼。
方远默脱光外套,赤着上身,掏出陈近洲的白衬衫,松垮垮穿在自己身上。
冰冷了六年的心,有火焰跳跃般灼热。
方远默转身,一步步向前,与陈近洲面对面。他抬起手腕,暴露最诚实的语言。
“学长,咬我。”
第48章
假惺惺的矜持,在欲望面前赢不了半点。
疼痛能勾起回忆,在无人窥见的私密空间,在无法公开的信息茧房,蜷缩着见不得光的秘密,还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彼此需要的不仅是疼痛,还有压在木门上,一个用力到缺氧的吻。
他的身体和呼吸,依然熟悉。
穿笔挺西装、从容言说的男人,褪去了所有体面伪装。低头含住挂着十字吊坠的脖颈,彻底失去分寸。
方远默喜欢西装革履的陈总,更迷恋为他发疯的陈近洲。
“床、还是浴室。”
方远默伏在他肩膀,仰头呼吸:“都要。”
从陈近洲不喝酒,却在他桌边放了酒,方远默就看出了对方的阴谋,也心甘情愿上当。
到头来,方远默也说不清,是陈近洲用不喝酒诱骗自己,还是自己用喝酒勾引他。
潮湿浴室,漆黑环境。
方远默还穿陈近洲的衬衫,淋湿成半透明,赤着双腿,被压在玻璃镜上。
他喜欢阴暗环境里的淅沥声,喜欢光滑落水的玻璃镜,喜欢听耳根发烧的呼吸,喜欢疼痛,再被抱紧。
撞击声比水声还急,陈近洲沙哑的声调里能听到愉悦,还有不知疲倦的满足。
水花渐到额头和肩膀,方远默咬紧牙关,仰头呼吸。
陈近洲不知疲倦,像报复六年的分离:“有过别人吗?”
方远默站不直,压在镜子前吐息:“没。”
“为什么?”
“只要你。”
长达六年的空虚,日思夜想的折磨,终于找到了填补口。
方远默被抱回卧室,揉成了满床狼藉。等他再也没有力气,又从浴室抱回来,用力裹紧。
等身体稍微适应,方远默尝试起身。伸出的手被人收回去,再伸再被收,他尝试了三次无果,只好放弃。
手机在床头震,方远默好心提醒,陈近洲才起身,腰上缠着裹他身体的浴巾,去隔壁接电话。
等陈近洲返回,方远默正坐在床边穿衣服。
“要走?”陈近洲垂着眼睛。
“嗯。”方远默系上纽扣,刚起身,就因腿酸跌了下去。
陈近洲捞住他,抱回床:“质疑我,还是自己逞能?”
“没,我得回去整理照片。”方远默说,“明天还有工作。”
陈近洲从衣柜里拿衣服:“等我十分钟,收个文件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
“等着。”陈近洲没用强势字句,但口吻里能听出要挟,“别再让我发现你逃跑,更不要在我床头留钱。”
“……哦。”
怎么说的我更嫖客似的。
陈近洲速度很快,再返回时,方远默已穿戴整齐,怀里抱着不远。
客厅灯光苍白透亮,映出方远默仍然发红的脸,留红印的侧颈,还有……
陈近洲皱眉,抓住左手腕。
鲜红牙印,仍然渗血。
太久不咬,没控制好力度。
留下痕迹很满足,但过头了会让陈近洲不舒服:“疼不疼?”
“不疼。”方远默从他手心抽出,收紧袖口,挡住。
陈近洲去拿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方远默背上书包,再把不远抱起,“走吧,我有点赶时间。”
陈近洲挡他面前,目光低垂:“干什么?”
方远默搂紧不远:“我能不能……”
“不能。”陈近洲打断他,毫无商量余地,“要么它留下,要么你们一起留。”
方远默:“……”
争夺孩子无望,方远默放下猫,气呼呼推门。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分别去了地下车库。
离开私密环境,就像进入结界,方远默坐回车后排,摆弄相机,全程没和陈近洲说一句话。
猫都不还我!
车停在他报的小区门口,方远默下车:“谢谢,我走了。”
陈近洲:“明天见。”
方远默合上车门:“明天见。”
进入小区,方远默算着时间,漫无目的往里走。
没五分钟,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小默哥,怎么就你自己呀?胖哥呢?”
闻声转头,姜小圆拉着萨摩耶屯屯,正冲他跑来。屯屯是很近的好朋友,两只小狗友经常相约遛弯。
“它在家睡觉。”
“噢。”姜小圆揉揉屯屯的脑袋,“那你来干什么呀?”
方远默随意找了借口:“来买东西。”
“啊?噢。”姜小圆没想太多,拉着屯屯一起,“刚好我要去买冰红茶。”
屯屯被拴在超市门口哀嚎,姜小圆拿着瓶冰红茶,看到方远默手里的万宝路。
姜小圆偷瞄他干净又很乖的脸,说出的话自己都诧异:“小默哥,你、抽烟呀?”
方远默一并付了烟和饮料的钱,随手把烟揣进裤兜:“帮别人买的。”
“噢,我说呢。”姜小圆恢复笑脸,晃晃红茶瓶,“谢谢小默哥请的饮料。”
“不客气。”
“噢对啦,小默哥,今晚冯导送我回去,跟我叨叨了一路,你明天还能过来吗?”
“其实吧,艾莉姐之前和冯导有点不愉快,你要是方便,明天再来一趟吧,艾莉姐也同意。”
方远默:“不了,我明天还有事。”
“噢,那好吧。”
“我先走了。”
“好哒!”姜小圆牵着屯屯,大老远对他喊,“对啦小默哥,明天晚上你还过来吗?带胖哥一起呀?”
方远默背对他挥挥手:“看情况。”
来到小区门口,方远默在打车软件里输入:天堂湾。
不到二十分钟。天堂湾8号楼1901。
方远默推开家门,小胖子撅着圆屁股扑过来,整只狗头撞他膝盖上。
然后,疼得嗷嗷叫。
“……”
方远默揉揉胖子的脸:“不就晚了一点,你多大委屈,吃点狗粮不行吗?”
六年时间,小胖子个头没变,腰围又粗了一大圈。去医院检查,健康倒是没问题,就是易胖体质。
方远默费力把它抱起:“好了好了,我错了,今晚多加一块奶酪。”
小胖子呲溜弹起,咬着他的裤脚往厨房带。家里有固定的喂食机,方远默每晚再专门为它做顿加餐。
蒸南瓜、三文鱼、蛋黄、鸡胸肉,再搭配两块奶酪。
小胖子扭着屁股吭哧吭哧,方远默摸出了兜里的烟盒。小型超市只卖基础款万宝路,烟丝的味道更浓一点。
方远默抽出一支,抬手叼着烟卷。
手腕上的咬痕暴露出来,雨夜的嘱咐回荡耳边。方远默放下烟,把整盒烟丢进垃圾桶。
小胖子吃完夜宵,又喝了一大碗水,打了个饱嗝,走到方远默脚边,等人抱上沙发。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跳上来。
因为腿短,够不到。
上沙发的柯基露着肚皮,躺方远默腿上酝酿呼噜。
方远默揉它圆脑袋:“你还记得不远吗?”
识别到熟悉词语,很近耳朵竖起来,兴奋地汪汪叫。
“我今天见到它了,被养得很好,还和以前那样,喜欢跳到他肩膀上,再舔他的脖子。”
也许是两个“他”激起了双重记忆,很近快乐得到处乱跳,对方远默叫,像在期待什么。
“抱歉,姐姐暂时不能回家。”
“我也没法带你去看它。”
很近似乎听懂了,耳朵耷拉下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方远默的下巴放搭它后背:“对不起。”
分别那么痛,为什么把你俩也掺和进来。
等呼噜声震耳欲聋,方远默抱起小胖子,送到软垫子上。
刚蹲下,身体里的状况霎时脸红,方远默跑进浴室。
难堪的现状,替他回忆今晚。
拒绝了陈近洲的帮忙,自己却搞成这样,完全没洗干净。
方远默也不确定,最后那次,陈近洲是专门弄.破,还是中途偷偷摘掉了。
总之,都是故意。
洗干净从浴室出来,方远默找出胶卷相机,调整角度,拍下了手腕的伤痕,带着相机去了暗房。
数码影像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方远默仍然迷恋冲洗胶卷的惊喜过程。
黑暗环境里,相纸进入显影液,影像轮廓缓缓浮现,椭圆形咬痕清晰可见。
最新纳米级涂层相纸,表面像覆盖了玻璃层,暗红光影下闪着微弱光泽。
咬痕极深,菱形犬齿压进皮肤里。
方远默把洗好的照片贴墙上,望向围了满屋的作品。指尖捻着胸前的吊坠,他时常怀疑自己疯了。
也对。他本就不正常。
离开暗房,方远默洗干净手,毛巾沾在手腕上,痛感很强,伤好像有点严重。
方远默翻找抽屉,太久没打开药箱,所有消毒产品,不是过期就是干掉了。
他又看了眼手腕,拿纸巾擦掉渗出的血清,关灯上床。
一觉睡到中午,方远默打车去面包房。
见他过来,小美笑着打招呼:“默哥,你来啦。”
“嗯。”方远默脱掉外套,走进烘焙间。
方远默是这家名为【周末】蛋糕房的老板,本科毕业那年,方远默不再出租爸妈留下的商铺,自己开了间面包房。
店里雇了人,他偶尔过来。
小美说:“那我给闫医生打电话。”
“好。”
闫医生家就住里面的小区,是【周末】的老顾客,很喜欢方远默做的生椰乳酪。
面包放进烤箱,方远默洗干净手,准备休息一会儿。
外面传来小美的声音:“闫医生今天好早。”
“刚好休息,就过来了。”
小美:“面包还烤着呢,可能要等会儿。”
“没关系,我等等。”闫医生又说,“你们老板忙着呢吗?”
“等下哈,我去给您看看。”
转身的工夫,方远默出来了:“闫医生。”
半年前,姥姥的耳朵出了点问题,闫医生是姥姥的主刀医师。不仅耳部手术成功,在闫医生的劝说下,姥姥把白内障也做了。
方远默一直心存感激。
闫芮醒穿浅色长款风衣,干净得一尘不染:“小默,最近方便的话,带你姥姥过来复查吧。”
方远默:“不是下下个月吗?”
之前说的是半年后复查。
“我未来可能会休假一段时间,以防万一,想提前处理。”闫芮醒又说,“或者,我可以帮你姥姥推荐其他同事,早点转过去。”
“不用,我们还是想先找您。”方远默说,“下周我就带姥姥过去。”
姥姥很喜欢闫医生,换了人,很可能又不配合检查了。
“我最近只周一上午和周五全天出诊。要是挂不上号,可以周末找我,我私下看。”
“谢谢闫医生。”
“不客气。”
“哦对了,您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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