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对。”吉野池田仍旧面带微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轻声呢喃道:“别人家的孩子……”说完,便转身离去。
“爸爸,这瓶给你喝。”
五条悟接过夏油影递过来的那瓶温热的牛奶,心中满是暖意。不愧是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粑粑,偶们今天要去哪儿呀?”夏油影嘴里塞着乌冬面,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先把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话,小心呛到。到时候面条说不定会从你的鼻孔里冒出来,甚至耳朵、眼睛里都会有!就像贞子的头发那样,可吓人了。”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说道。
夏油影一听,立刻大喊一声,慌忙伸手去捂住五条悟的嘴。
五条悟顺势张开嘴,轻轻咬住夏油影的大拇指,“影,你知道吗?贞子就是这样吃掉那些吃饭时话多的小孩的。”
夏油影被五条悟逗得“咯咯”直笑,一边躲避着五条悟的“面条攻击”,一边大声说道:“爸爸你才不吃饭,光知道说话!”
“我喝牛奶就够了。小朋友可一定要好好吃饭,这样才能像你爹地和爸爸一样,长得高高帅帅的。”五条悟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牛奶。
喝完后,他还特意把空牛奶瓶举到夏油影面前展示:“好啦,吃完饭我们就去神社。”
夏油影眼睛一亮:“爸爸,你的亲戚在神社里吗?”
“对啊。”
“是像巫女那样的吗?”
“唔,差不多吧,这么说也没错,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好耶!我要去看巫女大人啦!巫女大人万岁!”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怎么还会说这种话!”
“我当然是继承了爸爸你的聪明才智呀。”
“切,就你会耍嘴皮子。”
“才没有呢!”
*
吉野镇的夏天,正是旅游的旺季。从民宿出来后,五条悟和夏油影一路上碰到了好几波游客,却始终没见到房东的身影。
好在是夏天,五条悟戴着防晒口罩、帽子,还架着一副墨镜,这一身装扮跟那些来度假的游客差不多,倒也没引起什么轰动。
这里离那个神社很近,五条悟便决定带着夏油影步行前往。
“爸爸,他们都往我们对面走,我们真的没走错路吗?”夏油影看着五条悟带着自己越走越偏,人烟也越来越稀少,山上的小路变得狭窄崎岖,完全不像是正常旅游景点在假期时那般熙熙攘攘的样子。
而且,山路的阶梯间隔太大了,五条悟可以轻松地一步跨上去,可他却得费力地“嘿咻嘿咻”往上爬——那一层台阶几乎都快赶上他半个人高了。
可爸爸竟然就在一旁悠闲地看着风景,也不管他!
好累啊,还没到吗?夏油影刚想开口问,前面的五条悟突然停下了脚步,“影,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夏油影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听到五条悟的话,又好奇地探头打量着周围。
此时,阳光正炽热。
这座山头似乎许久没有人打理了,树木的枝丫肆意疯长,枝叶交错间,倒是遮挡住了不少夏日的暑气。
他们爬了这么久,虽然累得够呛,却也没有觉得特别热。
不远处,神社的拱门红漆已经斑驳脱落,显得有些荒凉破败。
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座供奉神像的庙宇。庙宇的外围打扫得格外干净,看起来倒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院子里,一根晾衣杆上正晾晒着一件传统和服,从衣服的款式和花色来看,应该是一位女性的。旁边还晾晒着一些红薯干,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想来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五条君,您来了。”一个嘶哑得有些凄厉的老人声音突然传来,那声音仿佛能渗入骨髓,让人不寒而栗。
夏油影吓得一下子僵在原地,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头发几乎全白,只有几根黑发夹杂其中的人,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此人皮肤倒不是很显苍老,身形瘦削,与声音听起来的感觉很不相符。
“啊,我带着我的儿子来看您。”五条悟伸手打了个招呼,顺便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夏油影,“影,来,跟阿姨打个招呼。”
“进来吧。”妇人的步履倒还算轻快,她走到屋门口。
这时,夏油影才注意到,屋内原本应该供奉的武神像,已经被换成了一尊长发的、类似于菩萨的雕像。雕像的颜色用油漆涂抹得灿烂又绚丽,看了却让人头皮发麻。
这尊雕像是木制的,做工有些粗糙,手腕关节处直愣愣的,极其僵硬,不像是人的雕像一般——更像是某种东西披着人皮,享受凡人的供奉。
雕像上的头雕刻还算勉强合格,一袭长发垂顺,双眼微微闭合,配合灿烂绚丽的袈裟。仰头望去,竟给人一种仿佛是心软的菩萨在怜悯众生的感觉。
妇人带着他们绕过雕像,来到后面的小屋。屋子很小,只有一张榻榻米,五条悟和夏油影盘坐下,整个屋子便再装不下其他人了。
妇人又出去端了茶水过来。
“也没什么好招待五条君的,这是一点粗茶,还有我自己做的一些茶饼。”
白色的瓷杯中,嫩绿的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开,飘出一股淡淡的清香。茶饼是绿色的,夏油影看了看五条悟和妇人,然后冲着妇人甜甜地笑道:“谢谢阿姨。我开动啦。”
茶饼入口软糯,带着微微的甜味,而茶叶的清香恰到好处地冲淡了糕点的腻味,吃起来竟比外面买的还要美味。
什么时候爹地也能有空给他做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五条君,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好久没来看看了,想着过来瞧瞧。可能过一段时间,我就不会再来了。”
“五条君是找到他了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垂下头,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夏油影。
“原来是这样。”妇人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我明白了。这么多年来,多谢五条君的照顾了。”
“我们算是各取所需吧,毕竟,当年您也帮了我很大的忙。”
五条悟的视线从妇人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外面那尊雕像上,“您费心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忘记供奉他。”
“我也是出于一片诚心,只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五条悟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尊雕像,以后,还能再见到吗?
刚走到山脚下,五条悟突然感到脑袋一阵沉重,意识开始模糊。
是谁?是下毒了吗?
不,不对,是迷药!
“影!”在昏迷前,五条悟看到夏油影焦急地扑到自己面前,大声呼喊着:“爸爸!”
在夏油影的背后,隐约可见一双木屐。
“影,该回家了。”来人声音轻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意思。
“爹地,我还没跟爸爸玩够呢!”
“药是你下的吧。”
“爹地不愧是爹地。又被猜到了呢!”
杰?
影下药?
“爸爸,睡一觉吧,醒了就到家了。”最后,五条悟听到夏油影在自己耳边这么说。
第16章
2005年6月。
京都通往东京的新干线车程漫长,需耗费2小时40分钟。
清晨,不到九点五条家便轰动全体人,为大少爷五条悟收拾行李。一直折腾到下午两点,一切才准备妥当。
五条家现任家主五条明治,虽已年逾九十,白发苍苍,老态龙钟,此刻却精神矍铄,眼中透着精明。他召集了一家人,泪眼婆娑地为五条悟送别。
五条悟身着一袭黑色暗纹祥云的和服,眉眼间透着不耐烦。他随意地打了个招呼,目光扫视众人。除了五条明治,五条家的小辈们都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被母亲小心翼翼地抱着。
至于他的亲生父母,自他出生,便鲜少陪伴在侧。
父亲整日在外应酬,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每次见面都是满身酒气,此刻更是头一点一点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昏醉过去。母亲生下他后便远渡重洋去了国外,只有在每年过年祭祖时才会回来短暂相聚,每次见面,态度都客气疏离,同陌生人般。
而家中的其他人,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几次面,在五条悟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告别的必要。细细想来,在五条家,与他接触最多的人,竟然是五条明治这个固执又古板的老橘子。
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终于要离开这个家了。
他跨步登上停在一旁商务车的后座。
“夜蛾先生,就麻烦您多关照悟了。”五条明治满含期待地说道。
夜蛾正道应了声,礼貌地寒暄了几句,也跟着上了车。
商务车内部宽敞舒适,五条悟独自落座后排。一路上,车内气氛安静,司机坐在前方驾驶车辆,自然不便多说。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夜蛾正道,皮肤黝黑,戴着墨镜,长得也五大三粗,一身黑色西装。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教师,倒更像是混黑//道的老大。
五条悟靠在椅背上,侧头望向车窗外,看着飞速后退的树木,有些出神。漫长的车程本是睡觉的好时机,但他却毫无睡意,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仿佛置身于梦境。
从第一次见到夜蛾正道,到此刻与他同乘一辆车,离开待了十五年的家去京都,前后还不到24小时。
昨天,他如往常甩开五条家的保镖——美名其约保护他实则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达到外面商业街的一家甜品店买蛋糕。
手里拎着草莓蛋糕和一个草莓大福。
在甜品店旁的小巷口,一个小男孩正将自己刚买的面包,掰成小块喂给路边的流浪狗。小男孩的妈妈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明一做的真棒。”
让五条悟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妹妹头”。能收养那么多猫咪的人,想必也有着如此温暖有爱的家人吧。
“妈妈,这只小狗好可怜呀。”名叫明一的男孩抬起头,向妈妈撒娇,眼中满是渴望,“我想带它回家。妈妈,好不好啊。”
“是啊,宝贝,可我们不能把它带回家哦。外婆对动物的毛发过敏呢。”妈妈蹲下身子,耐心地解释着,眼神中满是温柔。
“可是……”明一有些不甘心,嘟着嘴,脸上写满了不舍。
“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可以常来看它呀。”妈妈轻轻抚摸着明一的头,安慰道。
“好吧。”明一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离开时,他还一步三回头。
无聊。一只流浪狗有什么好可怜的?这个小男孩难道就没有那么多作业要完成吗?
五条悟虽然一直在家接受私人家教,但也知道现在的学生课业负担很重。
他撕开一只粉色雪媚娘的包装,一口将其塞进嘴里,随手把垃圾袋装进了衣服口袋,插着兜穿过小巷。
转身的瞬间,他瞥见街对面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壮汉正死死地盯着他。
狗仔?这年头狗仔都这么注重身材管理了吗?真是麻烦。
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摆脱烂橘子们令人作呕的味道,却又被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
“喂!”五条悟冲着那男人竖起了中指,毫不客气地喊道,“趁着老子心情还不错,赶紧滚!”
隔着马路,男人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是皱了皱眉。以往只要他这样恐吓,那些记者通常都会识趣地离开。可这次,他刚抬脚准备走,就听到身旁传来“喀嚓”一声,伴随着闪光灯的亮起,还有一阵狗叫声。
“哎!吓我一跳!”原来是一个记者,嘴里嘟囔着,拍了拍自己因惊吓而剧烈跳动的胸脯,随后抬脚狠狠地踹向一旁的土狗。
那只小黄狗身形瘦弱,被这一脚踹到了旁边的墙上,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小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讨厌,因为长期挨饿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一味的哀嚎。
“还叫!”记者恼羞成怒,又狠狠地踢了几脚,“烦死了!”
小黄狗被连续踹了几下,叫声渐渐微弱下来。
“再叫就踹死你!”记者说着,还准备再补上一脚。
小巷偏僻,人烟稀少,没有人注意到这只可怜的小狗正在遭受毒打。
“住手!”五条悟怒喝一声,将手中原本准备带回去的蛋糕,狠狠地扣在了记者的脸上。奶油瞬间蒙住了记者的眼镜,果酱和蛋糕散落了一地。“人渣,该死的是你!真是浪费了我的蛋糕。”
记者被彻底激怒了,飚出粗鲁的脏话,抬腿就朝着五条悟的方向踢了过去:“是谁敢坏老子的事!”
五条悟侧身躲开了这一脚。当记者摘下眼镜,挥拳冲过来时,五条悟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拳头,然后用力一拽,将记者拉到了面前,紧接着屈膝,狠狠地撞向了记者的腹部。
松开手后,记者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当他重新戴上眼镜,看清来人是五条悟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痛苦转为惊恐,随后又变成了狂喜。
五条悟看着这个如同神经病一般,情绪变化无常的记者,心中满是厌恶。本来他就不想惹麻烦,如果不是这个蠢货偷拍了他的照片,他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五条悟!!?”记者嚣张地叫嚣着,“你完了,你竟然打我!我要把你的视频发到网上去!”
他紧紧地捧着手中的摄影机,激动地大喊道,“你要是不想让我公布,就给我一亿日元!我可以考虑把底片卖给你。”
记者贪婪地盯着五条悟,眼中闪烁着欲望的光芒,像海盗看宝藏般,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你脑子被门挤了吧?”五条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屑地说,“就你也配?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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