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听到这声轻柔的呼唤,傅离染回过神,看到不远处的少女时,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你……在等我”
纪时钰点了点头,轻声解释:“我想着师姐可能在沐浴,不好贸然传音。”
也正如她所说,傅离染此时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墨发简单地束着,发尾微湿,确实是一副刚沐浴完的样子。
外头风大,纪时钰直截了当道:“剑法书上有一处我不甚明白,想问问师姐。”
傅离染:“嗯,把书拿过来。”
这句话纪时钰却没及时应声,她目光稍移,轻声道:“外面风大,师姐不介意的话,进屋说吧。”
傅离染不置可否,凝眸看她。
感受到那道冷淡的视线,纪时钰心中一紧,咬了咬牙直接转身进屋。
至于师姐进不进屋,但凭师姐自己选择。
纪时钰没回头,装模作样地找出剑法书,实则一直在听身后的动静。
仔细听了听,似乎没有任何动静,纪时钰抿着唇,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阵失落。
她重新放下剑法书,正欲转身去关门,没想到直直对上那道清寒的目光。
傅离染不知何时悄然走到了她的身旁,见她又放下剑法书,眸中多了一丝疑惑。
莫名的欣喜迅速取代了心中的失落,纪时钰忍下欲扬的嘴角,翻开剑法书,指着某一处。
傅离染淡淡看了眼,很快便给出解答。
屋中的烛火轻晃,映出两道离得极近的身影,纪时钰认真地垂眸倾听,耳边的声音清冷冷的,却是极为耐心。
忽然,一抹微凉落在手背上,纪时钰愣了愣,偏头看去。
或许是因为两人靠得太近,师姐微微弯腰时有几绺发丝垂下,水珠轻淌,顺着发梢滴落在她放在桌案的手背上。
纪时钰指尖动了动,却下意识地不想拭去那滴水珠,她僵着整只手,让那抹微凉停留在手背上,直至干涸。
“明白了吗?”傅离染微微偏过头,淡声问她,却见身旁人一副怔然的样子,不知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她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而后敲了下桌案。
这声轻响让纪时钰回过神,对上傅离染冷淡的视线,她顿了几秒才回答:“嗯。”
傅离染盯着她,明显对她刚刚的走神不满意,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第15章 待在师姐身边就很好
夜色静谧,室内烛火闪动,纪时钰向后退了一步,映出的两人的影子分开了些许。
师姐在认真地为她讲解剑术,她却悄悄走神了,纪时钰扶上桌沿,指尖轻轻攥起,心中顿觉一阵羞愧。
“对不起,师姐。”她放低声音,眉眼微垂,似是有几分懊悔。
瞧见她这副模样,剩下的苛责的话蓦地停在喉间,难以说出,傅离染轻叹了声,侧过身道:“我并非想责怪你。”
“修炼一途,需专心致志,一心向道,不可有旁的杂念,像你这般动不动走神更是大忌。”
傅离染凝眸看她,“不管刚才的走神是出于什么原因,下次不许了。”
见她没有继续追究,纪时钰忙不迭地点头,认真道:“不会再有下次,师姐说的我都会记在心里。”
眼前人恢复了往日的乖顺模样,傅离染看了她几秒,不再多言,径直转身出屋。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纪时钰立马上前关门。
背靠着木门,她用指尖轻轻碰了下手背,那抹凉意似乎仍残留着。
翌日清晨。
木门被轻轻敲响,纪时钰迟疑片刻,起身去开门。
傅离染站在门外,直接道:“随我去一趟落月峰。”
纪时钰点点头,也没问为什么,跟在她身后,默然不语。
身后人平日里总是一副笑意明媚的样子,时不时便会主动寻着话题和自己搭话,现下安静地跟在身边,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傅离染忽然停下脚步,纪时钰回过神,连忙也停下。
“师姐”
她脸上的表情来不及收,傅离染正好瞧见她眉眼间藏着的一丝倦惫,问:“昨晚没休息好?”
纪时钰支吾道:“嗯,昨晚看了会书。”
其实是躺在床上揣度傅离染那时的话,想着想着睡意全无,翻来覆去。
傅离染看了她一眼,“昨晚我回到房间时,瞧见你房里的灯已经熄了。”
纪时钰没想到她还关注这些,默了默,只能如实答道:“昨晚不知为何,睡不着。”
闻言,傅离染微微颔首,“待会去落月峰再要一份安神的药方。”
听她又提起落月峰,纪时钰忍不住问:“师姐,我们去落月峰做什么?”
傅离染去那边可能是有事务,带着自己去是做什么呢?
身旁的人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你这几日感觉如何,蛇毒有没有复发”
纪时钰摇了摇头,怕她担心,又添了一句:“这几日灵力很稳定,没有异样。”
听过这些,傅离染召出灵剑,待两人都站上剑后,她才说出此行的目的:“苏峰主精通药理,说不定有更好的办法祛除蛇毒。”
纪时钰一怔,原来师姐特意带她去落月峰,是为了彻底治好蛇毒。
她看向前方御剑的人,动了动唇:“师姐,谢谢你。”
傅离染站在前面,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能想象出,此刻的少女肯定是一副认真的样子,水润的双眸就那样看着,真诚动人。
“站稳。”她没再多言,灵力催动之间,灵剑的速度逐渐加快。
脚下的灵剑在高空中平稳飞行,纪时钰犹豫片刻,说出心中所想:“师姐,要不我换一间房”
自从知道这间屋子和傅离染的寝屋挨着后,她睡前总会不自觉地放轻动作,生怕傅离染觉察到她的一举一动。
像这样小心翼翼,纪时钰有些不适,今日又得知傅离染留意到她早早熄灯,心中便有了像换间寝屋的想法。
傅离染沉默片刻,淡声道:“你放心,我没有随意窥探旁人举动的癖好。”
纪时钰动了动唇,想要解释她并不是怀疑师姐,又听到眼前人道:
“而且,只有放出灵识有意探查才能觉察到那些,我从未对你的寝屋放出灵识,你不必过于纠结。”*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纪时钰感到一阵窘迫,没再说话,也没再提起换寝屋的事。
不过片刻,她们便到了落月峰。落月峰位于见神宗的东南角,峰上的灵气不似照影峰那般浓郁,但各式各样的灵器和草药随处可见。
她们一路走来,只瞧见零零散散的几个学徒在料理药田里的草药,除此之外,试炼场空荡荡一片,无人在此修炼。
纪时钰在其余三峰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她看了眼傅离染,身旁人神色淡然,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每块药田之间有一条小径,两人沿着小径走去,弯弯绕绕半天终于到了尽头。
入目的是一间厅堂,门半掩着,右侧写着“人生苦短”,左侧是“及时行乐”,歪歪扭扭的八个字,和当初谢无诀给她的铁牌上的字如出一辙。
恰好,厅堂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着谢无诀的话一同响起。
“你们两个好歹是比试的前几名,怎的手脚这般慢。”
门半掩着,可以窥见里面的场景,谢无诀懒散地躺在竹椅上,时不时指挥着二人,那二人正是沈、赵两家的少主,此刻手忙脚乱地用灵力起火,将一块块玄铁投入冶炼池中。
傅离染伸手敲门,下一刻,刚才还躺在竹椅上的人出现在门后,一改方才懒散的样子,看见来人是她们,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忽然过来了?”谢无诀瞧见纪时钰穿着内门学徒的服饰,故意走到她旁边,啧啧道,“换了身衣服,果然顺眼许多,你刚才瞧见铸剑的过程了吧,怎么样,有兴趣来我们落月峰吗?”
纪时钰面上礼貌地笑了笑,心中却在想,幸好当初没被她骗去落月峰。
傅离染看向她,直截了当地问:“苏峰主在吗?”
“在主殿呢。”谢无诀下巴往那边扬了扬。
得到答案后,傅离染带着纪时钰径直向着落月峰的主殿而去。
*
殿内的摆设不多,熏香散发出的幽幽气息似乎有安神的作用,纪时钰闻着那股香味,一颗心慢慢静下来。
苏于晗为她把过脉后,眉心微折,“你之前帮她压制了三次蛇毒,对吧?”
傅离染:“是。”
“你之前找我要过药方,”苏于晗凝眉道,“现在看来,蛇毒强悍,且在她体内盘踞已久,凭那些药也没能彻底肃清。”
她看向傅离染,语气严肃:“用灵力压制只能解一时之急,而且对你也有影响,不要再用自己的灵力帮她压制了。”
对师姐会有影响纪时钰心中紧了紧,眸中浮上一抹担忧。
傅离染似乎不想听这些,回避道:“苏峰主,您直接说解毒之法。”
苏于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无奈,“只要找到溯阳果,她就有救。”
纪时钰回忆起前些天看的古籍,上面提到过溯阳果,山南为阳,这种果子十年一结,生长在谪乌山的南面。
谪乌山中有各种奇珍异草,价值连城,修士们无一不想进山,但山中妖兽居多,更别提这几年整个谪乌山被浓郁的迷障笼罩着,阴气混杂,渐渐的,愿意进山的人越来越少。
听到“溯阳果”,傅离染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了句谢后便带着纪时钰离开。
两人将要出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傅离染,当初你师尊离宗的时候拜托我好好照顾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没法跟你师尊交代。”
傅离染步伐一顿,沉默片刻后,依旧一语未发地离开。
御剑回去的途中,纪时钰的心情和来时截然不同。
她看着前方默然的人,轻声问:“师姐,我们要去谪乌山吗?”
“我过几日便去。”
纪时钰注意到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着急道:“我和你一起去。”
意料之中的,傅离染毫不犹豫地拒绝:“谪乌山阴气重,你现在才炼气期。”
宗中有规定,炼气期的学徒实力太低,不得离宗历练,如果只是炼气期的话,连离开宗门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进谪乌山。
纪时钰咬着唇,也许是因为师姐此时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她冷淡的眼神,心中多了几分勇气,她语气认真:“那如果这几日我突破到筑基期呢?”
半晌,前方的人没有立即拒绝,纪时钰心知这事尚有回旋的余地,继续道:“师姐,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傅离染未置一词,恰好前方就是照影峰,灵剑慢慢降落,一落地,她拂袖收起灵剑,向前走去。
纪时钰疾步跟在她身边,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唤道:“师姐。”
傅离染停下,侧目看她。
“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去”
“我之前在古籍上看到一种花,一直想亲眼看看,却发现它只生长在谪乌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胡说,纪时钰抬眸同傅离染对视。
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些,傅离染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却不点破,顺着她往下说:“宗中有镜石,注入灵力后便能再现看到的场景。”
纪时钰迅速思索一番,硬着头皮继续道:“师姐你没见过那花的样子,我一时之间也形容不出来。”
“还有,”她发现傅离染皱了皱眉,连忙又找了个稍微正经的理由,“师姐之前帮我寻解毒的丹药,又耗费灵力压制蛇毒,如今我已经进宗开始修炼,理应主动去寻解毒的药草。”
闻言,傅离染看了她一眼,垂眸思忖。
眼前人态度有所松动,纪时钰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口,语气带着央求的意味:“师姐。”
傅离染凝眸看她,淡声道:“除了突破到筑基期,我还有一个要求。”
纪时钰眼神一亮,追问:“什么?”
“若能接下我的一招半式,便带你去。”
听到这纪时钰也没有任何犹豫,眉眼弯弯地应下:“好。”
两人并肩朝寝屋的方向走去,默契地都没再说话。
纪时钰以前是不喜欢沉闷的,母亲离世后她总觉得孤独,遇到村里其她人便会主动上前搭话。
可是此时此刻,两人并肩而行,彼此都一语未发,纪时钰心中也没有丝毫沉闷。
她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只觉得像这样待在师姐身边就很好。
第16章 本命灵剑
星沉峰上。
天清气朗,阳光明媚,本是练剑的好天气,却有一道身影顶着烈日,跪在试炼场旁。
周遭的学徒都认得她,见状,不乏有人窃窃私语:“这不是南宫家的大小姐吗,怎么跪在这”
“你才发现,都跪这好几天了,听说是因为她为了赢下比试不择手段,暗中加害同门,姜师姐便罚她在这思过。”
“出身世族还使这种卑劣手段。”
南宫仪面无表情,像是对她们的话置若罔闻,实则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
姜汐昼定下的责罚并不重,在这里跪一跪还不如当初的七十鞭来得疼,可旁边的闲言碎语直戳心窝,无异于当众受刑。
愤怒、憎恶等各种负面情绪不断堆积,南宫仪想让她们闭嘴,却不敢起来,也不敢出声。
姜汐昼说过,如若她言行不端,便一直加罚,南宫仪起先不以为意,直至这几日被姜汐昼逼着受罚,她才有些害怕了。
烈日灼灼,汗水不断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上,直至午时,周遭的一切开始模糊,南宫仪有些支撑不住,仰倒在地。
迷糊中,一把纸伞伸了出来,投下几抹阴影。
南宫仪睁开眼,举着纸伞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前几日不是说区区责罚,算不上什么吗?怎么,现在便受不住了?”
地面被晒得滚烫,南宫仪躺在那处,只觉后背一片发烫,她唇色泛白,动了动唇,却没说出一句话。
姜汐昼觑着她,半晌,才伸手拉她站起来,悠悠道:“我并非有意为难你,只是想让你明白,这里是见神宗,可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南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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