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热意爬上脸颊,沈青宛忙低下头,微微启唇饮下这杯热茶。
“还要吗?”
见沈青宛摇头,池也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轻声问道:“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并无不适,阿池莫要担心。”
额头温度正常,身上也不再发烫。面上虽然苍白,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尚可。
池也一直悬着的那颗心,在这一刻终于安定下来。她伸手轻轻往上拉了拉被子,将沈青宛包裹在其中,轻声问道:“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要。”
这几日她已经睡得够多了。
沈青宛微微转过身子,目光缓缓划过池也的眉眼,眼睑青黑明显,忍不住伸手轻抚,满含歉意道:“辛苦阿池了。”
昏睡的这几日,不管她何时睁开眼睛,总能看到池也的身影。她知晓自己让池也担惊受怕,为了照顾自己,她耗费不少心神。
“不辛苦。”池也捉住她露在外面的手,径直塞进被子里,随后将人与被子一同紧紧抱住,“倒是快把我吓死了。”
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后怕,她甚至不敢合眼,生怕自己一个疏忽,沈青宛便抛下自己而去。
即使撑不住打瞌睡,过不了多久便会从梦中惊醒,这几日做的梦,全是噩梦,池也再也不想有下一次。
一场高烧差点夺去沈青宛半条命,池也忍不住嘟囔道:“你的身子太弱了,等你好了,要每日跟着我锻炼身体。你这个样子,怎么跟我白头偕老。”
沈青宛只露出一个脑袋,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微微侧过去头,在池也脸颊上印上一吻,轻笑道:“好,都听阿池的。”
两人闲聊片刻,见沈青宛笑容勉强,池也无法视而不见,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犹豫片刻,沈青宛满脸纠结地问道:“陈知煜……他如何了?”
果然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池也忍下心中的叹息,揉了揉她的头,“我已经将他送去官府了,他娘和素心也以被衙门缉拿下狱,明日衙门便会审理此案。”
闻言,沈青宛怔了一瞬,心绪繁杂。她既想亲手了结陈知煜,又想和池也共度余生。
只是,这世上难得两全法。
沉思片刻,心中的爱意终究胜过恨意,沈青宛多了一丝庆幸。
陈知煜这种恶人自有律法为她讨回公道。可若她真杀了人,她的阿池便只能跟着她躲躲藏藏,她不愿如此。
“明日我能与你同去衙门吗?”
即便不能亲手了结杀父仇人,她也要亲眼看着他们踏上黄泉路。
如此,她才能安心。
“不妥,大夫说你要静心修养。”
“可我想亲眼瞧瞧他们的下场。”沈青宛眨了眨多情的桃花眼,眼神中透出一丝渴望,期盼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唉。”
池也叹息一声,她很能理解沈青宛的心情,但她实在担忧沈青宛的身体,劝道:“他们已是将死之人,你何苦折腾自己的身体,我会心疼的。”
沈青宛眼眸中的亮色慢慢消散,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言不发,面色萎顿。藏在被子里的手却在使坏,在池也掌心轻轻划圈。
即使知道沈青宛是装的,池也也看不得她面上失落,咬了咬牙道:“罢了罢了,明日我带你一起去便是。”
“真的吗?”沈青宛仰头亲在池也下巴,夸道:“阿池最好了!”
“你呀你。”池也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刚刚还说都听我的,就会说好话哄我开心。”
“我听了呀。”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沈青宛抿住唇边的笑意,“是你自个说要带我去的。”
池也:“……”
看来身体已无大碍,都有精神跟她斗嘴了。
吃瘪的池也并不懊恼,眼中闪过欣慰,唇边露出浅淡笑意。
见沈青宛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池也立马柔声问道:“累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想到明日还有正事要做,沈青宛没再逞强,乖巧地点点头。
池也起身,小心扶着她躺好,替她掖好被角,轻声说道:“等你睡着,我要出趟门。”
她怕沈青宛醒来看不到她会着急,便主动交代自己的行踪。
沈青宛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水,强撑着精神问道:“要去做什么?”
“我去置办一辆马车。”
宅子离衙门有段距离,沈青宛身体虚弱,坐都有些坐不稳。
家中的驴车四面漏风,肯定不行,池也怕两人还没走到地方,沈青宛便又倒下了。
如此想来,她还得再买些保暖的衣物、帽子之类的物件,避免沈青宛吹风着凉。
沈青宛显然听懂了池也话中的深意,心中划过一阵暖流,抬手握住池也温热的手掌,轻轻摇了摇,软声撒娇道:“那你早些回来。”
生病的人有些脆弱,她想一醒来便看见她的阿池。
“好。”池也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快睡吧。”
第97章 “砰——” 耳边尽是些嘈杂声,嗡嗡的如同苍蝇一般,县……
“砰——”
耳边尽是些嘈杂声,嗡嗡的如同苍蝇一般,县令王明远眉头一皱,猛地拍下惊堂木,坐在上座,不怒自威地扫向底下的人。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堂上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王明远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到手中的诉状上,正是昨日池也所写的那份。
堂下池也沈青宛、孙秀芳一家、别院中救出的十几名女子,以及陈知煜一干人等,乌泱泱地跪成一片。
偌大的公堂之上,人头攒头,竟显得有些拥挤。与此同时,门外还聚集着许多百姓,纷纷对着陈知煜等人指指点点。
池也紧紧挨着沈青宛跪下,右手偷偷揽着她的腰肢,希望能借点力气给她。
看着沈青宛苍白的脸色,池也心中暗自懊悔:早知道要跪这么久,她就不带沈青宛来了。
片刻后,王明远终于看完那写满陈知煜罪行的诉状,抬眼看向沈青宛,堂上一片寂静,只听他沉声道:“此状所言,是否属实?”
沈青宛嗓子发痒,轻咳两声,不卑不亢答道:“民女不敢欺瞒大人,状上所言,皆是陈知煜亲口供认。陈知煜与沈家婢女素心勾结,下毒谋害民女及家父,侵夺沈家家财。望大人明察。”
那一纸诉状已详细地写明事情的起因、经过等具体情况。
池也在写诉状之时,留了个心眼,她拿不准官场的弯弯绕绕,只说沈父是被陈知煜谋害,隐去了前任县令一事,以免节外生枝。
反正以现有证据,足以定陈知煜死罪。
话音一落,王明远微微点头,不辨神色。
这几日,县衙也已派人详查此事,他已了解大致的情况,且派去的衙役搜到许多有用的证据,这些不过是例行询问。
王明远目光如炬,直直射向陈知煜,正欲开口,耳边又传来一阵咳嗽声,引得他侧目而视。
沈青宛面上的倦色太过明显,怕人倒在公堂之上,便开口说道:“你二人且先起身。”
池也目光一亮,地上寒凉,别说是沈青宛,就是她跪上这么一会儿,膝盖都有些刺痛,满心感激道:“多谢大人!”
说罢,她便拥着沈青宛起身,静静站在一旁。
“陈知煜,你可知罪?”与方才的平和不同,王明远此时的语气严厉不少。
对峙那晚,两人离去之前,池也曾让人将陈知煜重新丢进棺材里。但为了避免陈知煜窒息而亡,让人在棺材尾留了条缝隙。
天亮之后,刺目的光线透过缝隙进入棺材,陈知煜方才知晓自己被人耍了。但他想不通沈青宛为何还活着,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后来他和陈平一同被送进官府,他本想寻个机会,找陈平问清楚,哪知连陈平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们自然不会有这个机会,王明远特意将人分开关押,为的就是防止他们串供。
但陈知煜此刻顾不得追究这些,哭诉道:“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她们设计将我掳走,滥用私刑,还将我关在棺材里,不见天日,连口水都不让我喝!”
“大人,我是被屈打成招的!请大人为我做主!”
“一派胡言!”池也早就料到陈知煜不会轻易认罪伏诛,早已做好准备,“分明是你贼心未死,得知青宛她尚在人世,便偷偷潜入我家,恰被我逮个正着!”
“至于其他的,更是无稽之谈。我明明给你送了饭菜,是你自个心虚,怕我在饭菜里下毒,一口不肯吃。”
池也朝陈知煜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后转身,躬身行礼,朗声道:“请大人明鉴!”
“你……”陈知煜双眼冒火,愤怒瞪着池也,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大人,她撒谎!我身上伤痕未消,大人一看便知!”
“荒唐!”池也微微皱眉,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傻子,“你二话不说就去我家抢人,我自然不会同意。一来二去,你身上留下点伤痕,有什么好奇怪的?”
“大人,她撒谎!”陈知煜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声嘶力竭,“请大人为我做主!”
陈母看着陈知煜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颤着声音道:“请大人为我儿做主!”
听着这两道熟悉的声音,沈青宛只觉分外恶心。
她缓步走到陈母身旁,紧紧盯住她的眼睛,质问道:“姑姑,你如此颠倒黑白,日后黄泉路上见到我爹娘,你可会心安?”
“当年你们母子二人被陈家驱赶出门,是我爹娘忙前忙后接回你们,为你们置办家当。”
“你们如此恩将仇报,当真不怕下地狱吗?”
眼前这双蕴着薄怒的桃花眼,渐渐与沈母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重叠。陈母有些恍惚,似是看到故人,心虚地垂下头,默然无语。
“休要血口喷人,我们何时恩将……”
“砰——”
未等陈知煜把话说完,王明远再次拍下惊堂木。堂上一片寂静,方才悠悠开口道:“莫说本官不给你辩解的机会,你说沈家小姐绑架了你,可有证据?”
“有!有!”陈知煜立马伸手指向陈平,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那日一早,我和陈平刚走出家门不久,便被人用布捂住口鼻迷晕过去。”
“陈平,可有此事?”
迎上县令大人威严的目光,陈平头皮发麻,他还未从沈青宛尚未人世的消息中缓过神来,愣愣地答道:“确有此事。”
闻声,池也上前一步,不急不缓道:“大人,陈平是陈知煜的贴身小厮,私底下不知帮着陈知煜做了多少坏事。他们主仆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人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此人的话,大人不可轻信。”
王明远轻轻地瞥了一眼池也,问道:“你们那日打算去何处?可还有其他证人?”
“那日我和少爷是要去……”
说到一半,陈平忽然停了下来,他想起那日他们本是要去砸沈记早食铺子。
这种紧要关头,若是把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在他犹豫的这一瞬,池也抓住机会,步步紧逼道:“编不出来了?既如此,我们可要先说了。”
“青宛。”池也小声唤道。
沈青宛清了清嗓子,朝县令恭敬行了一礼:“大人,去岁三月,陈知煜曾勾结民女的贴身丫鬟素心给民女下毒,后又将民女装进棺材,送到城外的卧虎山上,意图掩埋尸体。”
“幸得池也相救,民女才得以保住性命。此事池也、王二、棺材铺老板均可为民女作证。”
话音刚落,池也便接着说道:“那日我去山上挖野菜,忽然听到一阵鬼哭狼嚎。我循声而去,恰见王二带着四名帮手狼狈逃窜。我沿着他们的来路继续往前走去,听见棺材里传来一阵女子的求救声,打开一看,里面正是沈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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