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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样德牧也没龇牙。
反倒是在老师们围过来关心他的时候，狗爪在地上狠狠划拉起来，一下一下，力气大到把草皮都掀起一块。
温热的血染红了泥土。
小猫悚然一惊，上前嗷呜一口咬住细瘦的狗腿，圆眼珠里全是谴责。
这只傻狗怎么突然伤害自己！？
“又出现刻板行为了，这周一直这样，爪子上的伤口反复感染好几次。”老师将德牧牵了回去，“真是可怜，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走出抑郁。”
巧克力大福望着蔫头耷脑走远的德牧，内心涌现出深深的困惑。
为什么这么老实巴交的小狗也会被丢掉？
“很多猫狗天生胆小，对人也更友善。”
花云轻双手捧起肥成一团的小猫教官，帮猫整理几下帅气的小衣服：“相应的，受到伤害的概率也会更大，被遗弃被虐待，都是经常发生的事。”
小猫崽望着她，缓缓眨眼，似是而非的喵了几声。
猫不懂。
如果连美好的品质都是错的，那低劣下作反倒成了正确？
“你看，基地里有这么多动物，连鸟类都有。”花云轻放远视线，“很多弃养者的理由仅仅是它们太乖了，养起来没意思。可还有一部分人觉得猫狗太顽劣，一点都不好养。”
小猫崽算是听懂了。
无论做到什么地步，人都不会满足。
猫尾巴狂甩起来，小猫崽生气地跑掉了，猫爪摁住颈环的按钮，不由分说把季宴行骂了一顿，痛斥人类的复杂和善变。
“喵——！”
季宴行完全没听懂。
只觉得小猫发脾气也很可爱，听了不下十次。
眼前全都是德牧厚厚的爪子刨地到鲜血淋漓的样子，小猫教官晚上在猫窝惊醒，竟让那一幕刺激到睡不着。
竹炭黑小爪子摁住通话按键。
没多久，传来季宴行微哑的声音：“喂？宝宝。”
现在已经是alpha入睡的时间了。
看样子是被小猫吵醒了。
可小猫崽心里郁闷，和咪友们说不清楚，只能一声又一声的喵给季宴行听。
男人显然也听不懂。
但还是句句有回应，十句话里总有那么两三句能猜对，猫简直找到了知音。
过了许久，黑暗里传来橘白猫弱弱的提醒：“老大，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不行我先出去睡了喵。”
“而且老大和人类仆人讲话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甜美，好不习惯……”
小米苏这才意识到猫的行为，无异于室友睡觉了还在宿舍跟男朋友打电话蛐蛐个不停。
小猫崽喵了声抱歉，起身走出宿舍，同时也挂断电话。
爪垫踩在地上，悄无声息走向了德牧的宿舍。
聪明小猫在基地这短短的经历，已经足够让猫意识到，狗是一种没有人类不行的可怜生物。
这一点与猫不同。
千百年来，猫成功驯化人类，仍保持主宰地位。而狗成功被人类驯化，失去了狼性。
德牧警觉性很高，就像经过了专业的训练。
小猫崽一出现，他立刻翻身敌视，没等发出威胁，就反应极快的判断出对方是谁，大尾巴尖小幅度摇动起来。
“废话少说，你怎样才会吃饭？”小猫教官没有耐心，直接开门见山。
德牧听基地里其他动物聊天时提过，这只最小的猫咪教官并不是单纯的猫。
而是一个来自神秘草原，猎杀过狼和长颈鹿的顶级狠猫。
德牧对这点深信不疑。
因为他亲眼见过米苏从人类身体变成面前这只软萌可爱的小猫咪。
见大狗用那种水汪汪的崇拜眼神看向自己，小猫崽别扭地偏过头。
莫名想到了梦里黑白分明的漂亮帅气大狗。
像季宴行。
“你快点说！我可不是为了帮你，只是你饿死在基地，对我来说很麻烦。”小猫快速舔舔爪子，“毕竟你是我带回来的，要是死了，会损害本咪的威信。”
德牧试探地问：“你……能让我像你一样随时可以变为人类吗？”
这和跟阿拉丁神灯说再要三千个愿望有什么区别？
小猫崽不屑地翘起胡须。
“你倒是说说，你要我的本领，想干什喵？”
“当然是背着主人走！帮他推车，带他去很多个城市！”德牧毫不犹豫，舞狮般欢快跳跃，这是米苏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活泼，“我还要赚钱，赚很多钱，养主人！给主人做饭！”
“……”
小猫脸像融化的冰激凌糯米滋一样垮了下去。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生物？
猫嘴果断道：“不能。我是小猫皇帝，想变什么就变什么，而你是一只普通小狗。”
眼看对方如泄气皮球般枕着爪子，小猫崽又说：“其他愿望呢？”
德牧想了想，漆黑如夜的眼睛里竟然滚出了两颗眼泪。
“……可以让我见见主人吗？”
-
米苏答应了这只傻狗，只要他这一周好好吃饭，配合治疗，周末就专门空出时间带他去见主人。
omega撑着素白小脸，盯着便利贴上的一串地址。
——贫民窟。
甚至是个连具体门牌都没有的位置，全靠德牧的口述：某某便利店往里走，一棵老榆树后身左转二百米。
万一那个不负责任的主人根本不想见狗狗怎么办？
“真任性。”张经理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大少爷又在这摸鱼了？我开会说什么你听清了吗？”
米苏愣了下。
他来之前隐藏了自己是米家小少爷和季宴行妻子这两件事，他怎么知道的？
张经理还要批评几句，就见门口来了一群人。
前面拥簇着气质截然不同的三人。
“季总！？”一瞧见大老板，张经理直接飞过去了。
季宴行视线不经意在妻子身上掠过，涟漪般漾起一点笑意。
真乖。
“你们继续。”alpha看向身旁的花云敛和陈望，“带花总和陈医生参观一下。不要紧张。”
米苏距离门口近，一眼就看见陈望朝他笑。
看了眼谄媚的张哥，小小声打招呼：“陈望哥哥。”
陈望跟摸小猫似的囫囵了一把他的头。
omega宛如被点化，想起陈望之前就是住在贫民窟的，顿时眼睛一亮。
季宴行进来看这么一会儿，眼神一直黏糊在米苏身上，都快拉丝了。
知道内情的祝寻和吴肖越互相对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劫后余生啊。
幸好没有真得罪小老板。
花云敛双手插兜，最后出去时没话找话似的对张经理来了一句：“你可真够咋咋唬唬，对你们老板娘好点啊。”
门一关。
张经理机械地转过身，看向一屋子不明所以的老员工和清澈愚蠢的实习生。
天塌了。
他连什么时候塌的都不知道。
男人一脸幻灭，有种误入谁是卧底局却全然不知的绝望。
……谁？到底谁是老板娘？
-
没几天，米苏就带着他现抓的向导陈望来到贫民窟。
“苏苏要找谁？可别是什么坏人。”
beta看了眼地址，开车带他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走到目的地附近，巷子太窄，只能下车步行。
米苏想到可怜的狗子，一脸愤恨握拳：“是坏人，非常坏！”
陈望神情有些紧张。
“那要不要叫云敛或者季总过来？我可不擅长打架。”
米苏天真漂亮的脸转向他，一脸柔弱没有攻击性的样子，声音也绵软可爱。
“没关系呀。”
“我最擅长打架了。”
“……”陈望想到了被捶出一个大窟窿至今也没有回弹的人体模特，叹息了声，“好吧。”
这里人多地少，beta带着他走街串巷好长一段时间，才来到德牧主人的家。
米苏望着面前不符合建筑标准的二层小楼。
钢筋穿梭，墙皮脱落。
omega有一瞬间感到害怕，但猫答应了绝食的傻狗，鼓起勇气踩上嘎吱作响的楼梯。
一楼的住户看着这俩细皮嫩肉的年轻人，跟见了什么稀奇物种似的，抻长脖子看他们上楼。
“你们是老头子的亲戚？”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回应的米苏走下来，在撒谎和实话实说之间卡壳了片刻。
陈望很自然的微笑接话：“我们来给他送点东西，您知道屋主去哪了吗？”
邻居背着手，慨叹道：
“看来你们不是他亲戚，前段时间这老头心脏病发作，他的狗一直叫才把人引来，大家一起给他送到了医院……”
“可惜没救回来，老头子去世了。”
第57章
米苏怔愣看着楼下唉声叹气的人。
大脑像是糊满了粘稠僵滞的蜂蜜, omega眯了眯眼，努力用眼睛去辨认对方的口型，好半晌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啊……
德牧的主人已经去世了。
小猫崽在草原上的生活很简单, 一切只为生存, 流血受伤也只是面无表情拖着身体快速回到栖息地, 来不及悲伤也没资格委屈。
等待伤口恢复，再次捕猎果腹，周而复始。
所以，米苏当下也只是哦了一声，看上去浑不在意。
“好, 那走吧。”他平静的对陈望说。
简单的铁制楼梯宛如一个个快速晃动的冰格，让omega眼花缭乱, 走下去时脚步不稳, 即将摔下去的那一秒如坠冰窟。
要不是陈望拉了他一把，米苏最轻也要休息十天半个月。
“小心点！你……”
beta看见那张天真懵懂的脸上，充满恍惚的表情, 顿时什么也说不出了。
生活简单的小孩子是很难一下子承受打击的。
米苏飘下了楼，看见这个甚至不能称之为院子的地方, 堆满落了层灰的废品。
回收的废品按照不同种类分门别类。
连大小不一的纸盒都被码放整齐, 再用同样是废品的绳子捆起来，规规矩矩摆放好。
陈望也注意到这个细节, 轻声说：“看来这个老人家是个很注重细节和生活的人。”
“可不是嘛！？”
一层的租户像是个大喇叭, 总算能找到个人讲话，话匣子拉开就源源不断：“一般人都不爱和年纪大还拾荒的老人合租，就怕成天吵个没完，臭气熏天！”
“但这老头子特别爱卫生，衣服全是补丁但永远干干净净, 收回来的废品也都整理好，你们都看见了，可惜无儿无女只有一条大狗。”
“嘶这狗也不知道去哪了，老头子养的时候胆子就特别小，真是人去楼空啊，连狗都留不住……”
邻居话里话外有种狗子跑到外面，另寻新主人的意思。
米苏突然从恍然中回神：“狗狗在等他。”
邻居愣了下，失笑：“怎么可能……”
“狗狗在等他。”米苏语气坚定，又重复一次。
邻居哑口无言，悄悄打量穿着不俗的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从未踏足贫民窟的富家少爷。他不和人争辩，转身回屋。
米苏从整齐堆放的废品里捡起一个手工玩偶。
一个百家布拼成的花娃娃。
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可针脚细密，连玩偶的眼睛都是用泛着贝母光泽的纽扣缝制的。
看上去被咬坏很多次，又被缝上很多次。
米苏在愣神间，似乎看见了和蔼可亲的老人拿出针线一次次修补好德牧最爱的玩具，在狗狗眼里老人是最伟大的医生。
omega眼圈忽然红了，死死咬住舌尖不允许自己流露脆弱。
“小伙子，你们一定需要这个！”消失的邻居突然追了出来。
陈望曾住在这，知道这里鱼龙混杂，想趁机骗人的不在少数。
他抢先一步拿过纸条：“坟地？”
“是啊，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咱们加个联系方式？”
米苏顺手接过纸条，握着玩偶，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这个拾荒老人短暂栖息过的住处。
陈望发动车子。
“这边没有像样的公墓，大多数人死掉后，家人会在河边或是高处的土坡随便找个位置，立个碑，人这辈子从生到死也就结束了。”
米苏闻言扭过头，吸了吸鼻子，纸条在掌中攥紧。
倒是没听说地产发家的米家小少爷有这等穷亲戚，陈望暗自观察了一下他的状态，带着答案问问题：“是很重要的人吗？”
米苏调整好鼻酸的感觉，可看上去还是很低落。
“是也不是。”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但我是替人办事，那个…那个家伙一直期待和他再见一面，现在人死了，再也见不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对方……”
陈望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beta带米苏去了一个招牌陈旧泛黄的店面，点了一碗色素勾兑并且点缀一颗红樱桃的沙冰。
“吃这个吧。”
“小时候我每次想不通，都会吃这个，假装一切都不记得。”
看omega呆呆捧住冰点的样子，陈望也迟疑了下，真担心把季总的心肝宝贝喂坏了。
“嗯…是很便宜的甜品，不介意吧？”
米苏用力摇头，他不是有吃的还挑三拣四的坏猫：“当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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