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人迷信,相信那种瞎了一只眼的人具有超常的本事。
但男子的一只眼睛瞎掉完全只是因为小时候的一场意外,对外宣称他的独眼是老天赋予他预知能力的同时夺走了他的一只眼睛。
而这个时候,桃桃的家里人就找上门了。
他口口声声说,可以保证她们下一胎是男孩,开出了很高的价格,说给她们做法,讲得可玄乎。
由于他要的钱太多,桃桃父母一时间拿不出来,就对他产生质疑,他说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住在这里很多年了,若是不灵,那么全额退。
而他给出的方法就是将一个八岁的女孩献祭。
恰好她们家就有一个八岁的女儿,桃桃那年刚好满八岁,那时候男子想的是只要实施不了就没办法证明他说的是假的,所以其实他也没有想到她们真的会烧死自家的亲生女儿,知道这件事情后他连夜离开了芳菲镇。
从那之后,他就过上每天害怕半夜鬼敲门的心虚日子。
后来娶了一位妻子,一开始他妻子并不知道他之前干过这种事情,只瞧着丈夫平时里总是做噩梦惊醒,说梦里会有一个小女孩的影子隐隐约约看不清,披头散发很可怕,但醒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被吓出来的一身冷汗。
妻子被他年复一年的疑神疑鬼快整得神经衰弱,尤其是结婚以来男子一直不愿意要个孩子,说怕是个女孩,妻子不明白,要跟他离婚,他不愿,两人起了争执,他不小心将做噩梦的具体原因给说了出来。
妻子让他去自首,他不愿,妻子便作罢,但过了半年,又觉得过得很不安心,于是再次劝说丈夫去自首,他仍不愿,妻子说要去警察局告他,他心急,拿菜刀砍死了妻子。
杀了人后,他把尸体藏到楼上,但是又因为害怕报了警。
事情水落石出。
季聆退租了原本的房子。
那天房东来了,但却站在一楼外面不上去,大概是嫌晦气。
可同时又说给她降低房租,问她还要不要继续租下去。
本身这边的房子就不好出租,现在又发生这种事情,亏本卖都卖不出。
季聆摇摇头,说不需要了。
走时,听见房东左一声叹气右一声叹气。
她半低垂眼皮,看着水坑映出的自己影子。
这几日,她瞧着又消瘦了许多,腰还是有点隐隐作痛。
梅雨季到了,天气预报显示雨水多,空气很闷,掐着脖子似的总让人有种呼气都不顺畅的感觉。
她背着少得可怜的行李,一个背包,里面只有她的一些随身物品和两套衣服,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灰蒙蒙的天,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林倾玖……”季聆嘴里低声喊出这个名字,重新抬起眼,看着树梢被风吹得沙沙响。
对方已经消失在她的生活里有一段时日,她莫名地产生了一些不习惯。
倘若对方真的消亡了,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回归到原本的正常生活?
可是这件事情让她心里并不好受。
但怎么办呢?她完全寻不到林倾玖的踪迹。
情绪不断地在消沉,她坐上了前往芳菲镇的汽车,去往那座后山,这个季节了,桃花已经不再盛开,那里有个秋千,她走累了,坐在上面,微微晃起来,嘎吱嘎吱,特别响,真怕一个断掉她摔下来给摔出个好歹来。
但她始终没离开,只是不再晃了,视线扫过周围一片片的杂草、一座座的坟墓。
忽而,秋千荡起来,她回眸,瞧见是桃桃在给她推。
“桃桃。”季聆下来,急忙问她,“你瞧见林倾玖了吗?”
“小玖姐姐在参加鬼界百年一次的考验呢。”桃桃说道。
季聆松口气,幸好,对方原来只是有事,并不是出事了。
但是!她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什、什么?!考验?你是说她进去了那个什么炼狱。”
桃桃点点头。
季聆扶着石头坐下,一时间心绪复杂。
可是对方不是说还要实现给珍珠的承诺?
那时候她还以为至少还有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她想起林倾玖那些天同她说的话,为什么要告诉她可以让桃桃去扮演年年,将方法全都告诉她了,是想着,如果出不来,就让她替她完成吗?
她想起了那天她和林倾玖的那个吻,此刻更加觉得那就是个告别。
她又想起她出门和任有惟吃饭那天,离开时林倾玖目光在她身上的停留。
桃桃歪头去看她低垂的脸,“咦?你为啥哭呀?”
第29章 “完蛋啦,闯祸了。”
“什么?”季聆抬起脸,抹了一把眼睛,是湿漉的。
她愣了下,仰头看天,濛濛细雨,丝丝缕缕的凉,落入她滚热的眼底,她忍不住颤了几下眼帘。
“是雨水吧……”她这么说着,尾音没入了起身的动作里,“要多久?”
她看向桃桃,“我是说,这个考验,什么时候能结束?”
桃桃说道:“得看里面的鬼的能力了,找到冥灯的时间,和拿到冥灯后找到出口的时间,都会影响具体结束的时间点。”
从桃桃口中,她了解到,这次进去集体考验的鬼统共有五万,在听到这个数字时季聆内心还是震撼了一下的,鬼界居然有那么多百年以上的怨鬼吗?
而里面会放置冥灯,冥灯是用于保护鬼不被吞噬,但只会有两万五的冥灯,且冥灯认主,一旦绑定,除非杀死对方,冥灯才能够易主。
也就是说,另外两万五没有冥灯的鬼,便会永远地消亡在那里。
季聆手指蜷缩进掌心里,抿着唇,虽没说话,但脸色格外沉重。
“你是在担心小玖姐姐吗?”桃桃坐她旁边,“小玖姐姐去过很多次的,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是季聆想起那天和林倾玖的对话,林倾玖“但是”后面的转折没有说下去,显然是相比起以前这次多了几分没把握,而这个没把握的因素是什么,季聆头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在那天对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
皮囊铺子。
季聆因为难以忍受这种味道,在门口迟疑了很久,这才捏着鼻子进去。
桑钱钱正倚靠在一个棕色的木台子旁,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她还没说话,桑钱钱余光瞧见她,掌心摊开,“画像可是有了?”
“什么画像?”季聆睁了睁眼。
桑钱钱从旁边堆积的订单里找到对应的递给她,“她已经付完钱了。”
付款那一栏的名字是林倾玖。
季聆瞧了瞧,原是关于珍珠那事的。
这个事情,顺手帮可以,但现在,对于她来说太折腾了。
而且她身上的腰伤还没好,这一切都拜珍珠所赐,说完全没有一点点的怨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既然是林倾玖让她帮忙的,她也就只好再回去人间一趟。
人间南方的梅雨季她不喜欢,走在路上她心里沉甸甸的。
她脚步走得很急,想快点忙完这件事情,可忙完这件事情她又能干什么,她不也只能等着结果吗?
除此之外,她做不了别的事情。
她见不到林倾玖,更进不去里面。
万一林倾玖成为没出来的那两万五当中……
她晃了晃脑袋,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
可是对方若是没了,那她也不用做这个什么艰难的攻略任务了,根据好感度来看的话,任务进度是在倒退的。
从她单方面的视角来看,她本来跟林倾玖就没什么关系,无缘无故地因为这个系统而捆绑到一块去,她不应该对对方产生太多的情感不是吗?
她企图用这种事实来安慰一下自己,但效果却是相反,她心里反而更加难受,甚至有点子钝痛。
还是别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能接受林倾玖消亡这件事情。
这些天的忧虑超出了季聆的承受范围,她脑壳隐隐作痛,一边走一边揉着太阳穴,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连说了几声对不起,蹲下帮对方一起捡起掉在地上的照片。
“你不舒服吗?”女生问她。
季聆抬起眼,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生。
她摇摇头,连多说一句话的精力都没有,继续往福利院的方向去。
只是她发现这位女生和她去往的目的地似乎一样,一开始她也没管那么多,快要到保安室门口的时候听见女生接到了电话,“喂,您好,我是许年年……”
季聆听到这个名字一顿。
她本来还在想着要用什么理由去跟福利院打听一个小孩,这简直天助我也。
余光偏侧,多看了女生一眼。
都长这么大了,而珍珠对年年的印象,却始终还停留在小女孩模样里,她心中不免感慨了一秒。
待对方打完电话,季聆上去,“你就是年年?”
许年年警惕看了她一眼,“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亲生母亲,珍珠。”季聆说完,明显注意到,对方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神色出现复杂的波动。
季聆不忘补充,“芳菲镇。我以前跟你妈妈是朋友。”
许年年冷笑了下,“她还有朋友呢。”
季聆沉吟,“为什么不能有朋友?”
“一个疯子人人都避之不及,谁愿意和她当朋友?”许年年在路边的长椅坐下。
季聆看她脸色很不好,心想这当中应当有什么误会
她坐在女生旁边,“她当年也是因为你被带走才疯掉,后来被家里关在柴火房限制了人身自由。”
“你倒是清楚得很。”许年年手指紧紧地抓着长椅扶杆,指骨有些泛白。
季聆察觉到这一细节,开口道:“我自然是清楚,只是当年也帮不了她什么,记得她生前她说很遗憾没有见到你,前段时间我梦见这件事情,这不,缘分让我们碰上了。”
季聆觉得自己编得挺完美的,但一看许年年的脸色更加不对,许年年扯了扯嘴角,“怎么,她疯掉是我害的?那我是不是还要对她感到愧疚呢?”
“当然不是。”季聆意识到自己因为急于完成任务而在言词方面有所欠妥,有时候一句话换种说法给人的感受完全不同,她道:“她是因为她家里人强行将你带走所以才疯掉,抱歉,之前没表达好,我想说的是这个意思,这和你无关,你该怨的是那些将你和她分离开的那些人。”
“你怎么就知道我怨她。”许年年笑比哭还难看,“我都从来没有见过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但我却知道,那个芳菲镇出名的疯子,是我亲生母亲,她们说,她就是个疯子,生了孩子后恨我是个女孩,让她在婆家抬不起头,所以想拿剪刀戳死我,所以她们不让我见她,不,这一切,都跟你说的不一样。”
许年年情绪激动起来,眉梢微微皱起,“我凭什么相信你?”
季聆无奈摇摇头,“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你相信他们的话?据我所知,你养父母后来将你弃养,你才来到了福利院。”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因为你母亲……”季聆深呼吸一口气,这些天的精力损耗已经让她有些没有力气继续再去编造什么。
林倾玖啊林倾玖,你为什么这么好心,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去帮别人完成心愿。
托付给她就托付给她,倘若不能从炼狱出来的话,那这跟遗嘱有什么区别?
她想到旁边还有个比她还情绪波动的人,于是快速平复好,不能让自己影响到了这件事情。
她冷静下来,道:“他们的片面之词,或者有待验证。”
垂眸,看到了许年年腿上放着的照片。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真可爱。”季聆问她,“我可以看看吗?我想烧张你的照片给珍珠,也算是帮珍珠圆了生前未完成的心愿。”
许年年给她看,“第一张,是我来福利院第一天,院长给我拍的,那一年我八岁。”
季聆目光看着泛黄的照片,凭借记忆力将其记住,“可以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
“拿去吧,你要烧给她就烧给她,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许年年苦笑,“一张照片而已,你烧给谁都一样,死去的人,早就看不见。我就当是丢了这张照片。”
说完,她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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