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是给何姐小张点的,至于她自己,点了一份虫草花鸡汤,安慰一下自己的心灵。
里面坐满了人,闹哄哄的,她们选择坐在了外面露天的位置。
晚风拂过面颊清爽不已,三个人边吃边聊天,中途,何姐提起以前芳菲镇的事情。
十多年前,芳菲镇出过一桩骇人听闻的命案。
有一家夫妇,一心想要儿子,却连续生下了八个女儿,于是走偏门,将其中一位八岁的女儿放入火坑里活活烧死,说是这样这个灵魂就会重新投胎到肚子里变成男孩。
村子思想落后,大家都封建迷信,这事没有人拦,甚至还有村民赞同。
小女孩生前与三姐的关系最为要好,她三姐那天出去赶集了,回来后哭了好几天,后来抱着妹妹的骨灰跑去县城。
十多年前芳菲镇连汽车站都没有,就像是那种封闭的大山,她三姐只能靠两条腿,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到。
可她三姐没有读过书,大字都不识一个,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找谁说理,只能看到路人就哭诉,让别人帮帮她,在路人眼中她的行为跟疯子没什么区别,都对她敬而远之。
后来也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碰见一位来实地考察的民生记者,记者了解到她的情况,将此事报道了出来,于是收到了不少公益人士的关注,然后才有了“芳菲计划”,意在关爱女童成长,让不少原本没有书读的女孩在好心人的资助下终于读上了书。
听到这些的季聆目瞪口呆,她实在没有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简直毫无人道。
“那后来的火灾是怎么回事?”季聆问道。
何姐讲起,那场火灾是在那位八岁小女孩的命案过去三年后发生的。
听说是有家小孩半夜肚子饿,但是怕被父母骂,于是自己偷偷起来和小伙伴在田野里生火烤番薯,那时正值秋天,气候干燥,田野里的干草不小心被点燃了。
小孩意识到闯祸后就躲起来,那火逐渐蔓延到整片田野,殃及到周围的房屋。
那时候大家煮饭洗澡都靠一个大锅烧水,因而屋里屋外都会堆放一些干柴,加上家家户户的房屋连在一块,大火瞬间燃烧起来,黑烟将半夜都在熟睡的村民给呛醒后,这才意识到着火了。
村里设施落后更别提有什么灭火器之类的,距离她们最近的水源在村外的那条河,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那天晚上还起了风,助燃了火势。
大火烧掉了房屋,住不了人,剩余生存下来的村民在政府的帮助下迁移到了别的地方。
芳菲镇从此成为了一座空村。
到如今,那里虽然还有一些残砖破瓦,但已没有了往日的人烟气息,烧焦味的泥土在一年复一年的雨水滋润下,长出肥美的青草,变得清寂而荒凉。
“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往。”季聆唏嘘不已。
“是啊。”何姐跟着叹气,“这些事情我都是听单位一些老人说的。”
“欸,那个小女孩的三姐也在那场大火去世了吗?”小张问起。
何姐拿起一串烤牛肉,吃了几口,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车尾灯经过建筑的遮挡将光影分割成一块块地投到季聆这边来。
手边的鸡汤已经凉了,季聆低下头喝了一口,却感觉手腕覆盖上了什么温凉的东西。
她抬起视线,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搭着一只小孩的手,瘦瘦弱弱的,她缓慢撩起眼皮,瞧见身旁站着一位穿着红裙的小女孩,看起来八岁的样子,顿时脸色不好了。
后背窜上凉意,脊背一下子给挺直了。
她默默地将视线从小女孩身上收回。
“欸?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何姐问她。
“没、没事。”季聆继续低头喝汤。
那小女孩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戳她手腕,见她没反应,又继续戳,她把手缩了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小女孩不是人,因为何姐她们都看不到。
没记错的话,她在刚来到芳菲镇那天晚上,好像就碰见过这位小孩鬼。
只是这小孩鬼怎么跟来了?
她该不会就是,十多年前被烧死的那个小女孩?
去世的年龄都对得上,试想一下,正听着一桩命案,结果命案的主角就出现在身边,这换谁能淡定?
季聆被鸡汤呛了下,拍着胸口连续咳嗽。
她抽了一张面巾纸擦拭嘴角,“何姐,小张,你们慢慢吃,我去结账。我先走了。”
“哎——你就吃这么一点?”小张开口道。
“我吃饱了。先回去。”季聆脖子都不敢扭一下,生怕看见旁边的鬼。
何姐:“让她先回去休息吧,我看她好像有点虚弱的样子,今晚好好休息,睡前可以泡个脚什么的会好一点。”
“好,谢谢何姐关心。”季聆起身,去到里面结完账后出来,仍旧看见小女孩。
她快步往人多的地方走,眼尾下压不断地往后撇,那小女孩一直轻飘飘地跟着她。
早春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凉,季聆衣服穿得不算厚,但是却走出了汗。
抬手一抹额头,那汗是凉的。
终于,她忍不住,回过头,同那小女孩说:“不是我害的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小女孩歪了歪头,“姐姐。”
“我不是你姐……”季聆咽了咽喉咙,“不要再跟着我了知道吗?”
说完,季聆小跑开。
跑出一段距离后,季聆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抬起头,往四周一瞧,没有再看见那个小女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她打开手机,想在这附近先找家酒店休息。
十多分钟后,她订到了一个比较实惠的民宿。
她买了一些吃的上楼,她订的这间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椅子,很简约,不过胜在干净。
她吃饱喝足后,休息了一会儿,再从背包里拿出换洗衣物,去洗了个头洗了个澡,因为没有吹风机,她只能坐在窗户边靠自然风将头发吹干。
晚上的风有点大,吹得窗户玻璃在响。
季聆困得脑袋不断往下点,为了让头发快点干,她只能重复将手指伸入秀发里顺下来。
晚上八点,她早早地就在床上躺下睡觉。
然而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听着耳畔传来风吹窗户的声音,心中总不是很安定,于是又起来把窗户给关紧了。
她抱着被子继续入睡,可一闭眼,脑海里又浮现出她白天答应林倾玖的话。
女鬼被困在芳菲镇出不来这只是季聆的猜想,不能够百分百确定,她说不清是撒谎带来的心虚还是害怕林倾玖找上门,亦或是两者都有。
她翻来覆去,明明眼皮困得不行,但却总是很烦没法真正睡着。
也许在她心中还有一件事情让她难以消化,那就是她居然阴阳眼能看见鬼,明明以前都没有的……
她细想了一下,难道是这个系统带给她的特异功能?
可她现下并不是很想要这种天赋。
季聆翻了个身,将被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行,她还是免疫不了,她怕鬼,怕得要死。
几分钟后,她终于还是不安心,决定换衣服出门去买些东西回来。
她记得民宿前面马路右拐有家香火铺子,旁边有个摊位有卖那种驱鬼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个点了,有没有关门。
她走得很快,想着早点买到早点回来,去到那里老板刚好在,说她要是再晚来一步,就收摊了。
老板卖给了她一张符纸,说只要贴在家里,鬼就不敢再来。
以前季聆是万万不信这种的,但现在,她就是为了图个安心,为了能睡个好觉。
回到民宿,季聆想着把符纸贴到门上,但是外面的风有点大。这家民宿是一层好多间的,外面是走廊,风大得让季聆感觉贴上后随时会被吹走。
于是她突发奇想,贴到了门内。
她算着,都是鬼了,说不定不会从门进来?
疏忽了,当时应该问一下老板贴在哪里比较好。
最后纠结来纠结去,她贴到了床边的墙壁上,以此保护自己。
她重新躺下,这下安心不少。
-
没睡多久,大概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觉逐渐清晰,她发现不是门,而是在敲窗。
正好这一晚风比较大,民宿的窗户又是那种比较破旧了,因而关紧了也会发出动静,更是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氛围感。
季聆抱着被子,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困意瞬间没有了。
她屏息凝神。
咚——
咚咚——
咚咚咚——
声音带有点沉闷,而且总觉得距离自己很近很近。
季聆盯着自己床边的那面墙,突然又觉得这声音好像是墙壁发出来的。
她不由得将被子盖过脑袋,一根头发丝都不敢露出来。
几分钟后,动静没了,突然起大风。
这就很奇怪了,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风,季聆只觉得温度越来越低,就像一瞬间进入到了冬天,那股阴冷潮湿的感觉几乎渗透进了她的骨子里。
“阿聆……”
空灵飘渺的声音,带着几分肝肠寸断。
可在季聆听来,那声音悲催得就像是来索她命的。
被子突然被人给掀开,季聆喉咙那一声尖叫因为过于恐惧反而没能发出声。
不是说,鬼不攻击被子里的人么?怎么这么可怕。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抖成了筛子。
那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眉毛,季聆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上是压着一个鬼的——是林倾玖,她不用眼睛看也认出来了。
“不是说晚上回来么?”
“不是说不会骗我么?”
女鬼两连问。
季聆感受到对方的手指从她的眉眼滑过了她的下巴,并轻轻地抬了抬,“把眼睛睁开。”
她不睁,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倒不是怕看见林倾玖的样子,毕竟林倾玖长得并不瘆人,相反还有几分姿色。
可能是不敢直视对方的那双眼睛?
“说话。”林倾玖语气冷下来。
季聆唇瓣颤了颤,喉咙吞咽滑动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骗了我三次。”林倾玖指腹用了下力,季聆感受到下巴传来微弱的疼感。
就在季聆算着,哪里来的三次?撑死不就只骗了她两次么?还有一次哪来的?
林倾玖却突然从她身上跌落下来,发出痛苦的一声。
:=
诶?奇怪——
季聆打开了眼睛,看见贴到床边的符纸上面的图案微微泛起光亮,那个图案季聆不认识是什么东西,但是此刻却似乎对林倾玖造成了伤害。
黑色的雾气萦绕在林倾玖的周身,林倾玖额头沁出薄汗,面色看起来格外痛苦,横过来给了季聆一眼,“你!”
季聆抱着被子缩到角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那团黑雾似乎要吞噬了林倾玖,林倾玖顿时变得虚弱了几个度,抓在地面的五指在酝酿了一阵后突然紧紧收起,在一瞬间扬起了一阵风。
那风将季聆原本关上的窗户给吹开了,符纸被刮了出去,房间内的黑色雾气消失了。
林倾玖疲惫不堪地撑在地面,长发堆积在一侧,过了几秒,她瞬移到了季聆面前,狠狠地掐住了季聆的脖子,“你竟敢害我。”
季聆下意识自我保护,用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推开。
可她哪有女鬼的力气大,这会儿被迫仰起头,后背跌落在床上,林倾玖掐在她的脖子上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救…”季聆后一个“命”字都喊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发紧,呼吸困难。
加上她原本就很怕别人掐她脖子,这就导致她窒息感更加严重。
“我没…”季聆挣扎着,企图用脚去踢她。
林倾玖松开了一些,但手却没有离开她的脖子,她胸口重重起伏着,眼角因为刚才险些窒息带来的痛苦而沁出了几滴泪水。
有那么一刻,她真觉得自己要没命了。
她呼吸不定地近距离看着林倾玖那双沉静的眼眸,张了张嘴,“我没有想要害你。”
“那你贴符纸做什么?你不知道它干什么用的?”林倾玖质问她。
季聆抿了唇。
说实话,她其实真的没想到那符纸真的会对鬼造成实质的伤害。
“那是……驱鬼……”季聆吞吞吐吐说完,发现林倾玖眼神跟淬了寒毒一样恐怖。
“对不起,我只是害怕,想安心睡个觉。”季聆欲哭无泪。
林倾玖望着她,眼里的寒意消融了些许,挪开手。
季聆这才觉得松口气,摸着自己的脖子,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符纸上面画的你可知是什么?”林倾玖问她。
季聆摇摇头,她哪里懂,老板说能驱鬼,她便买下了。
“那上面画的是聻字,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而聻是以吞噬鬼维持,鬼被吞噬了便不能再转世投胎,故民间有在符纸上画聻字来驱鬼的方法。”林倾玖说完,靠在床头,苍白的脸朝一侧小幅度偏着,一绺长发贴在鬓边,憔悴了不止一点点。
季聆点点头。
她才知道鬼原来还会死掉。
看着林倾玖这般模样,她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林倾玖分给了她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好感度-6】
脑子里冷不丁冒出这个机械的播报音,季聆后面要说的话都给忘记了。
她睫毛不住地眨了眨,减六?
好像林倾玖对她原本好感度就没有多少,这么一减……还有负数的么?
恰逢这时,系统又很贴心地在她脑海里响起声音:【当前林倾玖对您的好感度为负5】
【宿主,攻略任务任重道远,还望加油哦!】
季聆:“……”
第10章 如何照顾一个生病的鬼
系统不在她脑海中出现时,她经常会忘记有这么一个东西,可一旦出现,提醒她还有个攻略的任务,心中便五味杂陈。
她是真的摆脱不了这个女人……哦不,女鬼吗?
这么想来,她是不是太惨了。
她为自己悲哀了一秒,盘腿坐在床尾,与靠在床头的林倾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风从窗户钻进来拂动林倾玖的长发,糊了几缕在脸颊上,遮盖住了眼睛。
季聆抬手将自个鬓边垂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余光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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