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榆是否会像上次那般,数月不理她, 或者是,再也不见她。
她无法猜到云榆的想法。
漫长的时间下,两侧的人注意到她们间不正常的氛围。
风浅念稍一偏头,身边的两人正对视相望,却都不发一言, 无言的诡异弥漫开来。
她轻轻拽住原以诗的衣衫, 扯动两下。后者自然而然地循着风浅念的示意看去过。
片刻后, 她往另一侧挪动些许:“往我这坐坐。”
风浅念睨她一眼, 两人皆是收回目光, 只当不清楚云榆和裴依宁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云榆捡起掉下的肉串, 探身接过一杯白水,顺着竹签上端往下淋。
是在简单清洗肉串上沾到的草屑。
就着湿漉漉的肉品, 她咬下一口, 肉汁与水流在口腔中碰撞,味道减淡了许多。
云榆在口中含了会:“你把方才的那话再说一遍。”
那晚被小刺猬发现身份时, 小刺猬表露的情绪浮在眼前,远比现在激烈得多。
云榆此刻平静淡然得让裴依宁越发心慌。
裴依宁虎口压在杯沿边,藏着几分惴惴不安:“还能当你的小跟班吗,星星?”
云榆捏下一块肉粒,填入口中,微微颔首:“嗯。”
很轻很淡的回应,在裴依宁脑中轰然炸裂。
她预料的,云榆得知这件事后,最好的结果是晾她几日。而今,云榆这种平淡的反应远超她原先的预计。
没有质问,没有冷脸,只是轻飘飘地一个“嗯”字。
云榆咽下最后一块肉粒,竹签扔进火堆:“再给我递一串,多放点辣,烤焦点。”她停顿下,“裴师姐,麻烦你了。”
裴依宁定定地坐在那,片刻后,遵循着云榆的要求,捡出一串给她。
她小口吃着,矜持有加。
身侧的视线长久落在她身上,云榆头也不抬,捧起不知是谁给她倒的果酒,抿口润唇:“裴师姐,你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显驻富
现在人多眼杂,又有这些美食相伴,云榆不太想浪费时间在没意义的事上:“等结束后,我们私下再聊这些事。”
云榆含着咬牙切齿的笑:“届时,还请裴师姐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样子,不是会生气的样子。
“好的,星星,”裴依宁悬起的心一点点落下,她温声道:“还想吃什么或者喝什么吗?我给你取。”
云榆道:“都行,但别叫我小名。”
裴依宁:“那我唤你什么?”
云榆皮笑肉不笑:“裴师姐自是唤我一声师妹。”
这点事情还需要她教吗。
她真是要被这人气笑了。
云榆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尤其是在众多师姐在场的情况下,她更要保持住应有的姿态。
裴师姐的目标太大,另一边又是原师姐和风师姐,话音扬高点便能被听见。
更不方便的是,在这里,她不好施展拳脚。
裴依宁了然:“知道了,云师妹。”
宴请持续了一个半时辰,而后是各峰阁的人一同将灵丹堂收拾干净,三三两两离去。
云榆跟着剑法阁的人一同离开,离去前,她给裴依宁传了个音。
【裴师姐,我最多两刻钟便回来,还请师姐在灵丹堂峰崖边等我。】云榆。
裴依宁回:【好的,师妹。】
怀中抱着一酒坛的果酒,云榆跟着杜寻雁而行。
耳边是杜师姐喋喋不休的话语。
杜寻雁今夜显然是过于高兴了,喝得不少,醉醺醺的,走路都需要人扶才能走稳。
她摇摇晃晃地按住云榆的肩膀,大半个身体的力量压在云榆身上。
她身上的酒气并不难闻,混着果香。
云榆本想将杜师姐体内的酒水逼出,可灵力刚涌动,就被昏沉的人桎梏住。
杜寻雁咧咧嘴,不在意地说:“没事,让我晕一会。”拽开被风吹进口中的发丝,她问:“你今夜和裴师姐提丹药的事了吗?”
云榆心虚地没有回答。
杜寻雁见她这样就明白了,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以后还有机会,我也忘记磨纳兰师妹了,稍晚点,我给她传个音,坑点出来。”
“你们纳兰师姐,豆腐嘴豆腐心,最是……”杜寻雁眉心一皱,本能地感知到危险,话音一转,“最是好了。”
云榆应着:“是是是,杜师姐,我先送你回洞府。”
等送杜寻雁回洞府后,她就想办法逼出对方体内的酒水,以免出什么乱子。
两刻钟,当是来得及回来找裴依宁的。
云榆估算时间。
“云师妹。”一人叫住了她。
是纳兰然。
云榆收起抱着的果酒,扶在她肩上的女人身体一斜,差点摔倒。云榆手忙脚乱地扶住她,为难地喊了声:“纳兰师姐。”
纳兰然瞧见杜寻雁的醉样,无奈至极,她凭空取出一枚解酒丹,塞入杜寻雁口中。
药性发挥得很快,杜寻雁意识逐渐清明,只是额头泛着疼,喉咙亦是干涩无比。
纳兰然接过她,柔和的灵力注入杜寻雁体内:“杜师姐,感觉好些了吗?”
杜寻雁晃晃头,总算是明白方才醉意浓重时,那股危险从何而来,好在她改口改得快,不然日后都不好去问纳兰然要丹药了。
她忍着清醒的头晕脑胀,笑嘻嘻地道:“有纳兰师妹的丹药在,感觉自是甚好。”
纳兰然收手,笑得明媚:“那便好,我过来看看,有没有喝得过多的师姐妹,为她们递上一枚解酒丹。”
杜寻雁道:“师妹向来仔细。”
眼尖的从人群中看见某两人,她眼睛一亮,留下一句“多谢师妹替我解酒”后,一个健步迎着那两人而去。
云榆来没来得及喊她,杜寻雁的衣衫从她伸出的胳膊上滑走,几下淹没在同门中。
云榆:“……”
纳兰然看了会,低喃自语:“看来杜师姐又要去磨别人了。”
云榆不解:“纳兰师姐?”
纳兰然下巴微扬,点向十数米开外,被一众同门让出几分距离的人:“杜师姐是准备去要符纸了。”
云榆:“……”
杜师姐真的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剑法阁谋福利。
云榆想看看是哪个倒霉师姐被她缠上,但转眼间,杜师姐和被她缠上的人消失不见了。
晚风浮动,云榆没再关注这个小插曲。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灵丹堂恢复到原先的静谧,别的峰阁的同门皆是离去。
云榆从峰阁上下去,等了半刻钟,确定无人后,她脚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飞至高空。
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一道颀长的身影直直地撞入眼中。
是裴依宁。
裴依宁在等她。
云榆没有走过去。
裴依宁朝她走来:“云师妹,现在可以叫你小名了吗?”
云榆反问:“裴师姐想好如何解释了吗?”
她要知道裴依宁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人形的。她从未在裴依宁表面表露过,即使在自以为裴依宁在装师姐时,也是恭恭敬敬地喊师姐,并无半分逾矩。
在不久前的宴请上,她边接受裴依宁的投喂,边思索可能的情况。
思来想去都没有找到原因。
若说是杜师姐告诉裴师姐的,云榆不相信。
她相信杜师姐的人品,在不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不可能向裴依宁透露这些。
月影晃动,云层遮挡了绝大部分的光。
裴依宁道:“知道星星的人形吗?”她回忆,“是那位应师妹受伤,你送她来灵丹堂那日,那日,我知晓了你的人形。”
云榆自是记得,甚至印象极深,当时就是纳兰然叫了裴依宁一声师妹,她才对宁依的身份深信不疑。
原是那么早就暴露了吗?
她化形已经很成功了,怎么会被察觉。
知她心中疑惑,裴依宁继续道:“丹修对气味的感知极为明显,我对此更为敏感。那日刚靠近你,便是感知到你身上的气息,与我前一夜遇到的小刺猬一模一样。”
“如此,确定了你的人形。”裴依宁道。
云榆呆愣,竟是这种原因。
属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那她夜夜约饭时,在裴依宁面前说的那些话,对方岂不是早知是假。
云榆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她小刺猬的脸已经丢完了。
“星星,”女人唤她小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云榆:“……没了。”
她自言自语:“我早应该想到这点才对。”
裴依宁何以对她一个别的峰阁的人那么关注,何以会主动给人形的她做饭,何以会对人形的她那么关照……
从始至终,都因她是她而已。
潜意识中,她或许对此有所怀疑,只是没有深层次的单独思考过这些。
裴依宁不确定她在想什么:“星星,你会生气吗?”
云榆支起眼睑,磨磨牙:“会。”
裴依宁脊背绷紧。
云榆握拳,愤愤道:“我本就打算宴请结束告诉你身份,吓你一跳,可你先吓到我了。你给我道歉!”
裴依宁一愣,从善如流:“对不起。”
云榆:“……”
小跟班道歉这么快,她再多说,显得咄咄逼人了。
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干巴巴地道:“没事,你今日主动告诉我了。不算是骗我。”
裴依宁纠正她:“昨日就告诉你了。”
云榆狐疑:“昨日你哪有说。”
电流连通大脑,云榆猛地想到那张宣纸,她立刻取出,展开。
原本空荡荡的纸页上多了四个字——云榆,星星。
云榆睁大眼睛。
似在心底积压了许久,裴依宁呼出一口气:“对于欺骗你的事,星星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她望着云榆那双晶莹的眸子,“我认罚。”
听闻此言,云榆咬住下唇,双手撑着那张宣纸,全身都在发抖。她三两下将宣纸按照原有的折痕叠好,放入空间储物中。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云榆憋着气,身形一点点变矮,化身成小刺猬。
她四肢着地,跑到裴依宁身前,跳到对方的鞋子上,身体立起,两只小爪子握成拳,捶打裴依宁的小腿。
在小刺猬有心拉开的距离下,她的每拳皆是落在裴依宁的衣衫上,不疼,但足够小刺猬发泄一番。
裴依宁低头,就见小刺猬踩在她鞋面上,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
被小刺猬幼稚的行径逗到,但裴依宁明智地没有笑。
这个时候笑,小刺猬或许就真的要打她几下出出气了。
“笨蛋裴依宁。”小刺猬仰头大叫,“把本刺猬捧起来。”
裴依宁弯身,捧起小刺猬:“星星。”
数月未见小刺猬,裴依宁拇指挑起,戳戳小刺猬柔软的肚子。
“住手。”小刺猬气呼呼地拍开裴依宁的指头,“你真是大胆,本刺猬大人还没跟你算账,你竟然如此不经过本刺猬大人的同意,擅自触碰本刺猬。”
小刺猬左看右看,抓住裴依宁的手指,往她掌心一趴,头一低,嘴一张,咬下去。
小刺猬总是雷声大,语言上说得多么严重,行为上就有多轻飘。
指节被咬在小刺猬上下齿间,被来回磨动几次。
温热的痒意。
小刺猬小心地拔出裴依宁的手指,用爪臂擦擦,满意地看着上方浅浅的牙印,短短的尾巴快要翘起:“这就是骗我的下场,看你还敢不敢。”
如果是这样的话,裴依宁想,她还是敢的。
这种算是惩罚吗?
裴依宁不知道。
但表面老实地表示:“不敢了,星星。”
小刺猬双爪环抱,坐在她的掌心,两条短小的下肢伸直,歪着头,只睁着一只眼睛看女人:“现在,本星星要跟你算账了。”
裴依宁:“嗯,好。”
小刺猬傲娇:“明知道我的人形,还故意来逗弄我。”
裴依宁:“我的错。”
小刺猬:“你在我面前当两面人。”
裴依宁:“我的错。”
小刺猬:“你在本星星不见你后,不主动来找我。”
裴依宁:“我的……”
“打住。”小刺猬伸出抓住,做出禁止的意思,“我当然知道是你的错。我现在问你要理由。”
小刺猬捶她手:“你那几个月为什么不来找我。”
裴依宁苦涩:“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当时她去剑法阁,云榆躲避她躲避得过于明显了:“我不想让你更讨厌我。”
小刺猬心虚:“我没讨厌你。”她小声问,“那你为什么又突然用丹药换我每日的时间。”
裴依宁笑:“我想试试,时隔几个月,你会不会还不想见我。”她忍不住又去戳小刺猬的脸颊,“但好像试对了。”
小刺猬抓住她的手指:“暂时不准戳我。”
裴依宁应了声“好”后,又戳了两下。
小刺猬:“……笨宁依,”她补充,“笨裴依宁。”
小刺猬捏裴依宁那根不老实的手指:“以后不准骗我。”
她的气早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裴依宁那么用心的弥补两人的关系,她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太有损小刺猬的肚量了。
那几个月没吃到小跟班的手艺,她馋得不行,好在昨日与今日吃到了,缓解了她的馋意。
不对,还有一个账没算。
小刺猬腾地站起,在裴依宁掌心走了几步:“往你脸上移动点。”
裴依宁听从她的话。
小刺猬张开爪臂,捏住裴依宁两边脸颊,但由于她的爪子过短,只能抓住唇两边的皮肤。
她往两边拉:“你都知道我的人形了,为什么相处的这几日,不给我做饭。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小刺猬越想越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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