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晚上十点半,离熄灯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
这也是她们组员会在活动室待到的最后时限。应愿关了电脑关了灯,锁上了活动室那个推着总会嘎吱响的门。
她独自向外走,夜晚寂静,一轮明月遥遥地挂在半空中。
应愿对自己进行了反思。
今天能喊出那一段话,看来她的确是对易闪闪抱着一丝怨念和希冀的。
她希望起码在朋友的角度上,能够真的同易闪闪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
以前她们的肢体接触那样亲密,应愿却觉得易闪闪从来没有看见过她。
易闪闪的世界那样丰富,她只是一个听话好用的工具,一片没有外包装的情绪药。
现在,应愿不想再当那片药了。她一直在等着去除这个因素之后,她和易闪闪之间的联系归于寡淡,而后彻底消泯。
易闪闪却从此开始,对她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如果说之前还算是一点企图回归拥抱关系的小手段,可今天当易闪闪听完她的不满,一下子便火气消失,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欣喜地望着她的时候,应愿感受到了……强烈的被在意。
易闪闪在意她,真的吗?
易闪闪想要和她做真正的朋友,真的吗?
易闪闪会想要了解她那些无聊的过去和想法吗?
还是这些都只是易闪闪不服输进一步玩弄人心的手段?
应愿想不明白,应愿得不出答案。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像齐鸿越带她实现一个程序功能,她们不靠想,她们靠试,试了自然知道对错。
短短的时间内,应愿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连她面对情感时的勇气,都比之前丰盛多了。
应愿长长地呼吸,在温暖和煦的夜风里,兑现自己的承诺,给易闪闪发消息:
【我刚忙完,但时间很晚了,只够我回宿舍洗漱休息。】
【你有什么要讨论的吗?】
易闪闪的回复很快跳了出来,一连串:
【真的好晚啊,辛苦了!】
【嗯……如果你不是特别累的话,可以跟我讲讲你们项目的题材类型和游戏机制吗?】
【我还是不太理解你说的搭建框架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我去查了unity这个词,发现是一个游戏制作引擎。可是其他的都太专业了,我好像看进去了,但没办法真的理解。】
【还有你们组内是怎么分工的啊,你一个人负责所有的程序制作吗?这工作量是不是很大很大?】
【你今天肯定打字很多了,可以语音跟我说,我转成文字慢慢看。】
发到这里就停住了,应愿等着她再说出什么关于“朋友啊”“见面啊”这些易闪闪真正在乎的事情,可易闪闪一句都没提,好像这些事情在她那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应愿很是惊讶,易闪闪居然真的要跟她讨论项目。
可齐鸿越根本没打算让易闪闪加入项目,应愿一下子便感觉到了愧疚。
她的手指游移在手机屏幕上,犹豫良久,最终发道:
【闪闪,这个项目真的不太适合你,我们的工作强度很大的。组长要求也比较高。】
【具体的项目内容未公开部分我不能跟你讨论,还在保密阶段。】
应愿觉得这一定会伤到易闪闪的心,于是还努力找了个表情包发了过去:
【兔兔举牌感谢.gif】
易闪闪回消息的速度依然很快,文字语气也依然看着活泼积极,好像一点都没因为这个事受到影响。
【好呀,那你跟我说可以公开的部分。】
【讲讲一些基础理论就可以~】
【猫猫旋转比心.gif】
这个当然是可以说的,应愿又长吐出一口气。
易闪闪接受良好,这让她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她将手机抵在唇边,开始边走边说一些有关程序制作的基础知识。为了防止易闪闪听不懂,应愿尽量地口语化,还用了不少的比喻。
易闪闪的态度很乖,她会把应愿的语音转成文字快速地吸收,然后延伸出新的问题,是一个求知若渴的聪明好学生。
应愿就这么回答着问题,不知不觉地便回到了宿舍。
收拾东西的过程中她们也还在聊,直到熄灯时间快到了,应愿道:“我去抓紧时间冲个澡。”
易闪闪:【好!】
应愿冲澡只需要五分钟,出来换上睡衣躺到了床上,宿舍便黑了下来。
她抓过来手机,易闪闪没有发新消息催她,但也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应愿可以理解,因为她们的确是说到了很有趣的地方。
她开始抱着手机打字:
【关于变量标记的问题,我们一般会通过设置变量,输入判断代码,自动读取变量值。再根据不同的变量值输出不同结果来实现。】
……
她们聊到了十二点。
当应愿一抬眼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这么晚了的时候,她吃了一惊。
她从来没有和易闪闪聊过这么多。
更何况她们居然聊的是程序设计。
或许……易闪闪也并没有那么地不适合做游戏……
【要睡觉了,明天有早八。】
她开始结束对话。
易闪闪:
【好呦,我也是,明天有一节视唱课,发愁。】
应愿忍不住稍稍延续了下话题:
【视唱练耳吗?你应该很擅长这方面。】
易闪闪:
【擅长是因为练出来的啊,过程其实很枯燥的。特别是最近在练习多声部,简直群魔乱舞。】
应愿:
【协同合作吗?那确实很看队友。】
易闪闪:
【嗯咯,我有一个同学他每次都跟我分一组,可他每次都进错拍……】
又这么聊了好一会儿。
最后是易闪闪突然发过来了条语音真正结束了对话:“诶,不说了,这么说不得劲。明天我给你录音听听他们到底是怎么唱的,你就知道了~”
“晚安,应愿~”她道,“今天我很开心~”
应愿起初是转成文字看的,她也回复了易闪闪:【晚安。】
可放下手机平躺在床上要入睡的时候,易闪闪的语音条就像一条小虫子一样,爬进了她的脑袋里,窸窸窣窣,挥之不去。
应愿侧过身子,强制自己闭了会眼。十秒钟后,她认命一般轻叹一声,抓过了挂在床头的耳机。
两只耳机塞进耳朵里,声音就进入了最密闭的通道。
易闪闪说话的语调,最开始是开阔的,自然的,就像朋友之间聊八卦那样,轻松随意。
但等到了说晚安的时候,变得轻轻的,柔柔的,她叫应愿的名字,婉转之间,特别好听。
“晚安,应愿~今天我很开心~”
应愿唇角扬起,她不可抑制地,好像也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再提醒一下宝宝们,上一章末尾有修改,要重看一下~不然会衔接不上的。
第39章
视听课结束后,易闪闪包都不拿了,双手抱着手机就往外走。
林风帮她把桌面上的东西塞进去,然后背上了易闪闪那只blingbling的小粉包,追了上去。
“干什么呢,神魂颠倒的。”林风瞄向易闪闪的手机,易闪闪侧了下手机屏幕,黑乎乎的滑过去了,什么都没看到。
“别窥屏,不礼貌。”易闪闪道,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还在手机上粘着,没有分一点注意力给林风。
林风盯着易闪闪的脸,看了她好一会儿。
易闪闪的唇角始终挂着一丝甜蜜的笑容,脸颊白里透粉,比路旁初开的蔷薇还显得柔嫩又生机勃勃。
“到底什么事这么开心?”林风问道,“前几天还一直闷闷不乐的。自从我回来就挂着个脸,问你也不说,现在事情过去了,开心了,总得告诉我了吧?”
易闪闪终于抬眼看向她,眉梢轻轻一挑:“我看着开心吗?”
林风的答案很肯定:“非常开心。”
易闪闪忽地笑起来,眼睛都弯了:“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开心诶,可是开心就是开心啊,能有什么大理由呢。就是觉得今天空气新鲜,太阳灿烂,嗯……花开得也不错。”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机握在手上,又抬起看了一眼。
林风:“一定是有理由的,只是你可能没意识到。你之前说养的一只很乖的狗突然不听话了,现在,那只狗是回来了吗?是在和你发消息吗?”
易闪闪愣住,她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林风,把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
林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易闪闪眉头皱起来:“我觉得你这样说话很不好,很阴阳怪气不尊重人。人是人,狗是狗,你怎么能用狗来指代人呢?”
林风:“……”
易闪闪:“我能回消息的都是我的朋友。”
林风:“那你能看看你身边的朋友,和她说说话吗?”
易闪闪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立马垂头偷偷去看:“那能一样吗?不一样。”
林风“呵”了一声,无聊地将双手背后抻了抻脖子:“老人就没意思了呗,新人就好玩。一阵一阵的,跟小马啃嫩草一样,就图个新鲜劲。”
易闪闪看了应愿回过来的消息,心满意足,她将手机揣回口袋,扬着一张天真烂漫的脸:“新鲜的就是好吃啊。我有什么办法。”
应愿看着手机里和易闪闪的聊天记录,感觉罩在头顶上的一片乌云散了,阳光照射进来,豁然开朗。
易闪闪给她发了昨晚说过的课堂录音,跟她开开心心的聊了几句闲话。最后还表示今天好忙,等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再和她继续讨论游戏制作的问题。
她们的沟通非常地正常,正常到就像最普通的朋友那样,交流对方的生活和爱好,没有不必要的约见,没有必须达成某件事的隐隐的强迫感,没有奇怪的会惹得应愿面红耳赤的话语和情绪。
应愿完全可以应付,就像终于遇到了一张她熟悉的试卷,应愿获得了掌控权。
这一天,应愿如常地上课,吃饭,然后去活动室工作。
易闪闪果然像她说的那样,今天很忙,中途她们没有进行交流。
直到应愿忙完了,从活动室出来,又再一次看到了那挂在天边的淡淡的月亮。
她想起了易闪闪,想起昨天晚上这个时间,她们在路上交谈的那些话。
应愿打开了手机,看着她与易闪闪的微信页面。
手指触到了输入框,光标在那里一闪一闪地停留着。
突然,她盯着的位置跳出了新消息。
易闪闪那个粉色的星星头像显得异常地活泼可爱。
【哈喽哈喽,应程序员下班了没呀?】
一切都太恰到好处了,就像把心里挖了个小坑,刚好扔进去一颗饱满的种子。
应愿的手指轻轻跳跃在屏幕上,回复她:【刚下。】
易闪闪:【太好了。今天我捡回了很久没用的Steam账号,玩了会不同类型的游戏,有点理解你说的游戏机制的问题了~】
应愿:【嗯,说说你的想法。】
易闪闪:【打字有些麻烦,我也发语音条了哦。】
应愿:【好。】
很快,易闪闪接连不断的语音条发送了过来,有的十几秒,有的四五十秒。
应愿下意识地就想点开去听,但她想到易闪闪是在等她回消息的,便还是点了转换文字,更快速地浏览信息。
两人依然像昨天一样,聊得很顺畅。
易闪闪虽然在这之前没有了解过游戏制作,但她实在太聪明了,很会抓重点的知识,又极其擅长举一反三。于是今天,她甚至自己在想一些有趣的玩法了。
这让应愿觉得兴奋,那种在工作和爱好中遇到交流碰撞,产生灵感的兴奋,是最安全、最正向、最积极的。
可以让她毫无负担地享受其中。
“我可以把你的想法记录下来吗?我觉得很多地方都很有新意,很给我启发。”
“当然可以呀,如果我瞎说的这些你能用上,那我的瞎说不就发挥它最大的价值了吗?”
更何况易闪闪是一个超级大方又可爱的分享者。
这天晚上,她们依然聊到了熄灯后。
等对话结束,易闪闪说了晚安。应愿抱着“说不定转译文字会丢失一些细节信息”的自我开解,拽过了床头的耳机,塞到了耳朵里。
今天,她有很多很多的语音条可以听。
易闪闪的声音高低起伏,快乐、沉思、激昂、雀跃……拖长的尾音,带笑的语调,一些不经意间就会冒出来的口癖,可可爱爱的语气词……都非常有趣。
应愿睡了一个好觉。
接下来这一整个周内,应愿和易闪闪都保持着这样短暂而深度的聊天。
她们从编程聊到游戏制作,从声乐课程聊到教育体制,每一次都像是攀上了一层阶梯,而阶梯的最高端,是那个完整的、真实的、客观而又鲜活存在着的易闪闪和应愿。
周五晚上,应愿继续在活动室忙活。齐鸿越突然来到了她跟前,盯了一会儿她的电脑屏幕,又转头盯她的脸。
“怎么了?”应愿摸了下脸,问。
齐鸿越:“想跟你聊聊。”
这真是难得的状况,平日里齐鸿越要有事情和她沟通,直接一搭嘴就说了,不会有这样的铺垫。
应愿的椅子拧转,抬头看她:“学姐,聊什么?”
齐鸿越拍了拍她的椅背,示意她跟她走:“话题比较多,换个环境聊。”
“哦。”应愿转身回去,快速操作,“我先保存一下。”
齐鸿越出了活动室,应愿小跑着跟上去,楼道里的灯光昏暗,落在老旧的水磨石地面上,是存在于中式学生记忆中特有的梦核感。
齐鸿越去的地方是天井,高大的棕榈树,一方小小的天空,银钩一般的月亮。
齐鸿越在掉漆的橘色长椅上坐下,看应愿也跟着坐下了,便问道:“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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