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可以被分享的。
是无法被分享的。
当所有人看见快乐时都忍不住靠近,就说明当所有人看见痛苦时都会下意识躲避。
人类的同情和怜爱,只存在于大众所能理解的那些条件的最表层。你一定要够惨,惨到没吃没喝,惨到穷途末路,惨到生离死别,才能激发出一些为了设置道德底线而生出的怜弱情结。
但这也只是浅尝辄止的。
给点关心,给点物质,三五天后,一切便都会终止。
没人会真的想要进入别人的痛苦。
即使为了巨大的利益,也得不偿失。
于是应愿成了最特别的那一个。
当应愿说出“我陪你去”时,易闪闪的痛苦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泄露出来。
她只是在做迎接的准备,却有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朝她伸出了手。
应愿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易闪闪看得出来。
她嘴里说出的话都是最真的话,她那双眼睛像透亮的湖面,清可见底。
她就是单纯地,看出了你的不情愿不开心,于是不管前方等着的是什么,都要和你一起去。
易闪闪觉得她好勇敢,又好温柔。
这勇敢和温柔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愈演愈烈。
这么想着的时候,易闪闪突然就笑了。
易天看到她的笑容,面皮动了动,问她:“宝贝女儿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我想……”易闪闪抬眼冲对面坐着的男人点了点头,“杨叔叔提出的这个商业愿景,一定会得到很多年轻人的喜欢。”
“哦?这样吗?太好了。”男人很开心,“既然我们闪闪说喜欢,那就一定没问题。”
易天笑了笑,喝了口茶:“年轻人的生意听年轻人的意见是没错的。”
两人之间无聊的话题又继续了下去,易闪闪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周正,漂亮,动作轻轻慢慢,对于易天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装饰品。
家庭和睦,儿女|优秀,治下有方……这样的人,说出口的话都好像会可信很多。
易闪闪清楚自己的用途,所以她厌恶这样的时间和空间。
高端私人茶庄带来的并不是品茗的清爽和舒心,而是无尽的虚伪和争斗。
可现在,想着应愿。想到她就在茶庄外的亭子里等她,易闪闪便觉得也没那么难熬了。
所有的谈话声从她的左耳朵里进,右耳朵里出,化成了一团黑沉的浓雾,在她身边,却没能裹挟她的思绪。
茶室支起来的窗棂上挂了一只风铃,偶尔会有清脆的响声。
易闪闪听着那风铃,觉得流动的空气里,似乎会远远地带来应愿的气息。
应愿这会儿在干什么呢?玩手机?
应愿的手机里都没有什么好玩的,唯一的一个游戏还是那天晚上易闪闪给她下载的。
但应愿玩游戏还挺厉害的,一局便可以掌握规则,两局便开始有模有样,第三局的时候,易闪闪已经不能确定自己可以赢她了。
应愿真聪明。
应愿不说话的时候,大概都在动脑子。
应愿的脑瓜子里,会想很多很多事,应愿有一次跟她说,晚上睡觉的时候脑袋会自动回顾和进化白天的知识,这样睡一觉起来时,之前想不通的问题有可能便已经解决了。
易闪闪有点想把应愿变成自己的外挂大脑。
所有她不喜欢的,不想做的,扔给应愿,便可以轻轻松松地得出答案。
怪不得齐鸿越这么喜欢应愿。
易闪闪的眉头蹙了蹙。
但如果她自己开一家公司,应愿这样的人,她要招十八个!!!
想到十八个应愿围绕着自己,一个问她饿不饿,一个给她切水果,一个帮她写作业,一个给她暖被窝……
易闪闪忍不住,又笑起来。
她端起茶杯,挡住了自己上扬的唇角。
一个小时多的时间,饭没能吃上几口,茶喝了不少。
送走了对面的人,易闪闪道:“爸爸,我该回学校了。”
“不着急,待会让小王送你。”易天侧过身子,看着易闪闪,笑着道,“我们父女俩都没能说上几句话。之前不是把手机摔坏了吗?新的买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
不买新的,你今天那通电话怎么打得通?
但易闪闪知道她爹话里有话,话里永远都有话,给你提个线头,便等着你自己交代。
易闪闪:“跟同学出去玩,不小心就摔坏了。很小的一件事,爸爸不用担心。”
易天:“听说是和新参加的社团的朋友?”
易闪闪:“嗯,她们做电子游戏,挺好玩的。”
“这样……”易天的表情很温和,笑容永远像一张面具,浮浮地挂着,“你们年轻人都爱玩游戏。”
易闪闪:“嗯。”
“可以,放松一下。但注意不能荒废学业……”易天顿了顿,道,“这次过来,爸爸有一个好消息跟你说,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姓韩的老师,回国了。她好像要开个什么特训班,爸爸也不懂,但是知道你肯定喜欢,所以让Anny给你报了个名。”
易闪闪惊讶地睁大了眼,这是今天整场的见面里,她第一次彻底的神思归位。
太阳快要落山,给茶庄的仿古建筑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应愿看了眼腕表的时间,易闪闪进去已经两个小时了。
这两个小时,应愿原本打算靠看手机里的电子书来打发时间,但实际上,她的思维总是会飘走。
会忍不住去想象,这茶庄里到底是什么景象,易闪闪坐在什么位置,易闪闪的父亲,会跟她说些什么话,是什么样的态度。
上周在牧场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造成了那么严重的负面结果,易闪闪到底是会被责怪,还是被关心?
而面对家人,易闪闪会委屈会解释,还是会生气会难过?
无数画面充斥在应愿的想象里,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她为此牵肠挂肚。
手机突然震了震,有新消息。
看到是来自易闪闪,应愿猛地站起了身。
易闪闪发过来的消息很简单,只有一个系统自带的简单的表情。
笑着的表情。
不是阴阳怪气的微笑,不是捂脸哭笑,是很正常的一个眼睛弯弯,心情愉悦的笑容。
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这真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好消息!
应愿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心情也随之轻飘飘地扬起来。
她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在亭子里踱步了一圈,便向外走去。
茶庄的大门口有两个石狮子,应愿停在了狮子旁。
她并没有太过分地往里打量,但她一打眼就看到了易闪闪。
正往外走的易闪闪,扬着笑脸的易闪闪。
应愿的心脏空了一拍,这一瞬,她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
在易闪闪的身侧,应该是她的父亲。
男人两鬓的头发花白,中等身材,脸上带着微微的温和的微笑,看着并不严苛。
父女俩缓步而出,有说有笑,画面和谐。
应愿放下心来,往后退了一步,安静等着。
有车驶到了门前,低调的黑色。
易闪闪出了门。
车门也随之打开,戴着白色手套的司机下车,为两人打开了后车门。
易闪闪在车前站定,她的父亲又与她说了两句话,这才上了车。
车门关上,车子缓缓开了出去。
易闪闪的目光跟随着车辆,直到她看见了应愿,眼睛一亮,笑容瞬间扩大,灿烂得如同一轮小太阳。
应愿回应她同样愉快的笑容。
车子从她面前经过,后排的车窗降下去了一半,易天面色沉寂,目光落在应愿的身上,淡淡看了一眼。
车子还未完全驶离,易闪闪已经跳着来到了应愿面前。
她仰着一张白生生的脸看着她,双手背在身后,语调兴奋地同她道:“你猜我有什么好消息?”
应愿满心满眼里都是笑着的易闪闪,她专注地看着她,顺着她的意思询问她:“什么呢?”
“韩真英!我拿到了韩真英的入营名额!我要去上她的特训课啦!!!”
“诶?”这完全是应愿的知识盲区。
但没关系,易闪闪很快就回答了她,她抓着应愿的手臂,左右摇晃:“韩真英诶!韩真英!你知道现在世一的kpop女团就是她带出来的兵吗?你知道去年选秀爆火的大vocal也是她的学生吗?你知道她的特训课要什么关系什么资质才能进得去吗?而我,通过了!!!”
应愿:“我天,你好棒!”
“是啊是啊是啊!”易闪闪蹦蹦跳跳的,“我好棒我好棒我好棒!!!”
她抓着应愿的手臂跳得开心,夕阳落在她的身后,在她飞舞的发丝缝隙里一明一灭。
应愿随着她的跳动,心情也欢呼雀跃。易闪闪突然停下来,往前欺近一步,几乎埋进她的怀里。
她压低了声音,同她说悄悄话:“你知道最神奇的地方在哪里吗?”
应愿垂眸望着她,喉咙滑动:“哪里?”
易闪闪:“是我爸给我报的名。”
应愿:“嗯?”
易闪闪眉头皱着,很是不解:“之前我暑假的时候想出国去上课,他大发雷霆,说这些都是不正经的玩意。他一直坚持让我学民族,很讨厌我学流行唱法。”
应愿:“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他的观点,让他开始注重你的意愿。”
易闪闪拧着眉思索,没认同,也没反驳。
应愿:“总之,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可以见到自己喜欢的老师,跟她学习,你的专业能力一定会大大提升。”
“嗯!”易闪闪听到这话,又快乐起来。
她仰着脑袋看应愿,那快乐洋洋洒洒地笼罩着她,让她安静下来,也让她内心升腾。
她想继续同应愿说悄悄话,说心里话,说那些不与外人道的小情绪。
“我觉得你是我的小福星,应愿~”易闪闪的声音甜甜软软的,她自然而然就变得甜甜软软的,“你一来,本来很讨厌的事情,都变的有趣了起来~”
应愿脸上发热,不敢应承:“我应该……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你有~”易闪闪道,“如果不是你在等我,我想我都忍不到听好消息~他们那些人说话很无聊,我就一直在想你在做什么,你看到的太阳就是我看到的太阳,吹过你的风也会吹向我……”
易闪闪又变成了一位小诗人,应愿被她这亲切的字眼搅得心神荡漾。
“我有很多很多事情想去做,我想站上更高的舞台,有时候我甚至想要去摘星星,如果你可以一直陪着我,我想我成功的几率都会大很多。”
易闪闪对着应愿眨眼睛,眼尾翘起的睫毛像小钩子,勾着应愿往那条路上走。
应愿说不出拒绝的话,在这满是欢心的氛围里。
“好。”她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65章
一次猛烈的意外就这样平稳地度过去了。
应愿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任何惩罚。
与此同时,她获得了极其珍贵的东西——来自易闪闪的信任和亲密的友情。
她很开心,易闪闪也很开心。
尽管易闪闪很快就陷入了马不停蹄的忙碌。
韩老师的特训营在另外一个城市,而学校已经到了期末的重要阶段。
易闪闪两边都不能耽误,只能忙完这边忙那边,几乎每天都在两个城市之间奔波。
还好她有优渥的家境,家里给她配了专属的车和司机。配合学院特批的假条,堪堪能够运转过来。
应愿的考试也是一门接一门,齐鸿越已经暂停了游戏项目的进程,以便于大家都全力以赴拼期末。
在这样的环境里,应愿刚刚承诺过易闪闪的“一直陪伴”,只能以线上交流的方式去实现。
清晨起床,她会先给易闪闪发去信息,总述她今天的时间安排,方便易闪闪在有需要的时候联系她。
大多数时候,易闪闪都只能和她断断续续地发文字信息或者语音条,实在是有什么事情十分激动了,才会找一个两人都可以碰上的空隙,打个电话。
通常是在半夜,宿舍都已经熄灯了以后。
应愿会戴上耳机,悄悄地去阳台。
一轮弯月挂在半空里,灰蒙蒙的云层来了又走。易闪闪的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语调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她一会儿快乐一会儿忧愁,一会儿又像只小狗一样,兴奋了起来。
应愿静静地听着,仔细地听着,在必要的时候及时地给予回应。
易闪闪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会略过,像用柔软的羽毛笔,刻在了心脏上。
日子忙碌而充实,只是偶尔一个恍惚间,应愿会想起易闪闪那双漂亮的眼睛,像一对璀璨的束之高阁的宝石,好久没见了。
六月下旬,天气越来越热。
清早出门的时候还需要套一个薄外衫,中午却只能穿着一件短袖了。
简便地吃了顿午餐,应愿准备回宿舍睡个短暂的午觉。
手机里有来自易闪闪的新消息。
【啊啊啊我觉得我真的考的一塌糊涂,到底为什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名词解释啊?】
【我的脑子都用来记谱了,记不住字了,这两根本不是一个系统,就应该禁止音乐生死记硬背!】
【我们今天那个卷子适合你答,你这个过目不忘的混蛋!全世界的卷子都应该你答!】
应愿笑了笑,回复她:【我也需要背才可以记住的。】
易闪闪:【怎么背?】
应愿:【先理解结构和定义,然后读三遍。】
易闪闪生气了,易闪闪直接拨了电话过来:“啊啊啊啊我要把你的脑袋拆下来安在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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