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说是在殷城。”
沈青武连说三个“好”字,大手一挥道:“我要亲自去接她回家。”
沈青武老了,正值壮年的他因为宝贝女儿失踪一瞬间苍老不少,鬓角长出了白发。
“沈伯伯,我听说轻尘有消息了,是真的吗?”
一唇红齿白面容俊朗的少年郎从门外小跑进正殿,语调上扬。
沈青武看到白之珩,喜上眉梢。
“之珩啊,是真的,轻尘有消息了,正在回来碎玉堂的路上。”
白之珩是玄天阁阁主的嫡长子,玄天阁少阁主,比沈轻尘大两岁,两家是世交,碎玉堂和玄天阁有意结亲,可沈轻尘不愿意,女儿向来有主见,沈青武歇了这个心思。可白之珩却不肯放弃,他对沈轻尘日久生情,他始终认为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迟早有一天轻尘会被自己感动的。
“太好了。”白之珩得到证实更高兴了,道:“我刚刚听到沈伯伯说要去接轻尘?”
沈青武手背在身后,叹道:“是啊,我想亲自接她回来。”
白之珩眼珠转了转,道:“过段时间就是武林大会了,沈伯伯不是还要为武林大会闭关吗?”他朝沈青武拱了拱手,真诚道:“侄儿愿为沈伯伯走这一趟,把轻尘平安接回碎玉堂。”
沈青武看着白之珩沉思半晌,觉得由白之珩去接也未尝不可。
“好。”沈青武应下:“之珩啊,你是个好孩子,轻尘就拜托你了。”
沈轻尘失踪的这三年时间,沈青武心力交瘁,白之珩帮了沈青武不少,他对白之珩是很满意的。
白之珩嘴角上扬,低垂着头,看起来乖巧恭顺,是长辈喜欢的模样。
“沈伯伯请放心,我会找到轻尘,照顾好她的。”
*
沈轻尘牵着马沿着溪边一直走,马上驮了个人,周碧瑶趴在马背上还没醒,怕她颠簸难受沈轻尘专挑平地走,走得很慢。
周碧瑶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她揉着后颈,一阵痛意袭来,痛得她皱起了眉。
“醒了?喝口水,先在这里歇一会儿,我们待会儿进城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再赶路。”
沈轻尘将水囊递到周碧瑶面前,周碧瑶嗓子很干,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
她想起赵文斌对她做的事了,真是卑鄙,竟然把她打晕想把她带回去。
“沈姐姐,谢谢你啊。”周碧瑶摩挲着水囊,有些低落。
沈轻尘在她身旁坐下,她的五官英气俊美,因为赶路出了些汗,白皙的皮肤泛着淡粉。
“举手之劳而已,这是属于你的人生,人生路该你自己来选,别人不应该帮你做决定。”
周碧瑶有些感动,她爹娘以爱为名只想着把她关着,美其名曰保护,从来没有人在乎她的真实感受和想法,小时候她想习武,可爹娘说女孩子就该是文静的,打打杀杀算什么样子,周碧瑶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武,尽管她出生在剑柳山庄,一个以柳叶神剑闻名于武林的地方,却不会武,真是可笑。
柳叶神剑顾名思义便是以柳枝为剑,柳枝相当于软剑,可它比软剑更灵活更锋利。
她爹一直催着她和赵文斌成亲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希望女婿来传承他们周家的柳叶神剑。
周碧瑶偏过头去,眼圈微红。
阳城,都城旧址,这里的繁华仅次于都城。
待周碧瑶收拾好情绪,两人进城了。
沈轻尘右手牵着马,左侧腰间挎着一把长剑。
阳城最大的客栈,芙蓉客栈。
芙蓉客栈视野最好的房间内。
郁辞双手抱臂站在窗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街道,她唇上没涂胭脂却比涂了胭脂更为艳丽,红唇微抿着,薄纱下的脸绷得很紧。
看到从街头那边相携走来两个人,郁辞脸色更冷了。
沈轻尘的长发只用一根白色的发带随意挽起,刘海拨到脸侧,长发甩在脑后,她面容俊秀,五官优越,长相英气,看起来很有少年感。
这是距离城门最近的客栈,不出郁辞所料,沈轻尘就近选了这家客栈。
沈轻尘把马交给了店小二,她和周碧瑶进了客栈。
掌柜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沈轻尘摸了摸口袋,有些尴尬,她没有银子,周碧瑶大手一挥丢了锭银子给掌柜。
“要两间上房,再准备两缸热水,备一桌好酒好菜。”
周碧瑶锦衣玉食惯了,离家出走带了不少银子,现在排上用场了。
“得嘞,客官您先坐。”
沈轻尘的东西很少,没有上楼放的必要,周碧瑶也只有一把剑和一个包袱,吃完再回房间也不碍事。
沈轻尘刚落座,忽的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余光瞥见楼上下来一个人,白色衣摆轻轻晃动,她抬眸和那人对上视线,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第5章
只一眼,郁辞淡淡收回视线,眼底平静无波。
她脸上依旧戴着面纱,换了身干净的衣衫,白色素净,很适合她。
此刻正值傍晚,在大堂吃饭的人很多,郁辞气质清冷独特,身姿绰约,又戴着面纱添了几分神秘,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包括沈轻尘的。
郁辞不是下来吃饭的,她经过沈轻尘身边没有停留径直出了客栈。
郁辞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在沈轻尘鼻翼散开。
周碧瑶看到郁辞出现在这里,已经不会说话了,沈轻尘很快站了起来,对周碧瑶道:“周姑娘,我还有事,你吃完先上去休息。”
沈轻尘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她追出了客栈,左右看了眼,看到那抹白色身影。
沈轻尘扬唇:“郁姑娘。”她快走几步走到了她身旁。
郁辞藏在面纱下的红唇微弯,语气却是刻意压着的低沉:“沈姑娘有事?”
沈轻尘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她看到郁辞就想和她说话,和她待在一起。
“郁姑娘对我不必这么客气,唤我轻尘即可。”沈轻尘也不知为何,对郁辞总是格外地想套近乎。
郁辞意味不明地笑了,轻尘,轻尘,多少次她喊着这个名字从睡梦中醒来,每次的梦境都大差不差,沈轻尘手执长剑,毫不留情地刺进她胸膛。
是那么的决绝。
见郁辞只是笑了笑没答话,沈轻尘又说:“我也不喊你郁姑娘了,我唤你名字郁辞可好?”
郁辞薄唇微动:“随你。”
沈轻尘笑开,她本就生得眉眼如画,笑着更胜世间一切景色。
郁辞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很想把她脑子敲碎,都忘记自己了还对自己笑得这么开心,她是不是对每个刚认识的人都这么友好。
可在沈轻尘眼里,郁辞是特殊的,她也说不上来的特殊。
“你准备去哪?”沈轻尘关心道。
“买点东西。”
“买什么?”沈轻尘嗓音温柔好听:“我陪你。”
郁辞想到以前的点滴,心底情绪翻滚,语气忽的变得冷冰冰的,阴阳怪气道:“沈姑娘可真是闲,不去陪你的周姑娘来陪我买东西。”
还是喊她沈姑娘,沈轻尘有些气闷,她秀气的眉头好看地蹙起,不知道郁辞怎么突然生气了,下意识解释道:“我与周姑娘不过相识几日,她不需要我陪。”
“我与沈姑娘也不过认识短短几日,沈姑娘为何要陪我?”
“郁姑娘。”沈轻尘侧目看着她,薄如蝉翼的长睫轻眨,她嗓音略低,语气难掩失落:“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郁辞噎住,就算这人把自己忘了,还是会用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拿捏自己,讨厌,讨厌死了。
郁辞不答,自顾自道:“买些赶路要用的东西。”
这是回答沈轻尘一开始的问题,沈轻尘嘴角轻勾,说:“我也需要买,我们一起。”
郁辞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沈姑娘身上有银子?”
看来刚刚囊中羞涩的一幕被她看到了。
沈轻尘面露尴尬,脸上微烫,她掩唇轻咳一声,说:“其实有些东西也不是非买不可。”
郁辞见她那副好笑的样子,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其实郁辞并没什么要买的,她只是找个由头经过沈轻尘面前而已。
她想和她同行,搞清楚她身上牵姬落的由来,仅此而已。
至于昨晚为何不留下,当然是因为郁辞心里还有气,她才不会主动说留下。
买了些干粮,郁辞和沈轻尘相携往客栈走。
沈轻尘唇瓣微动,看着郁辞有些欲言又止。
半晌,沈轻尘还是问了出口:“郁姑娘此行要去哪里?”
“怎么?”郁辞眉头轻挑:“打听我的行踪,沈姑娘是要再次集结人马围剿我么?”
沈轻尘闻言薄唇紧抿,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不是,我不想伤害你,你和周姑娘都在说我曾经重伤过你,可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郁辞有些不忍,不再看沈轻尘,道:“我要去雪山之巅。”
雪山之巅常年冰雪覆盖,是极寒之地,没有内力的普通人稍有不慎很容易冻坏,鲜少有人会去那里。
雪山之巅和碎玉堂在同一个方向。
郁辞也不算说谎,她的确要去雪山之巅,教主为了不久后的武林大会在闭关修炼,她炼的是寒毒掌,寒毒入体,如果能摘下天山雪莲果服下,对身体多有裨益。
沈轻尘闻言唇角弯了弯:“我要回碎玉堂,碎玉堂和雪山之巅在一个方向,我们结伴而行可好,相互有个照应。”
郁辞很想刺她几句,她难道忘记自己身份了吗?她是那些“武林正派”口中的魔教妖女,沈轻尘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和自己待在一起不怕损坏她的名声吗?
但沈轻尘的提议是她此行的目的,郁辞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轻尘满意了,始终扬着唇角。
她着了轻便的衣衫,头发挽在脑后,她皮肤很好,夕阳余晖落在她脸上,白得发光。
就这么开心么?
面纱下的唇瓣不知道什么时候扬了起来,郁辞很少笑,在沈轻尘面前是个例外。
两人并排走着,挨得很近,手背偶尔会触碰到一起,很快又分开,却没人拉开距离。
沈轻尘的手温热柔软,郁辞的手骨感冰凉,沈轻尘心底有股冲动,牵过她的手捂热的冲动。
但她不可以,这样太唐突也太……奇怪了。
沈轻尘觉得自己遇到郁辞,自己都变奇怪了。
两人一起走进客栈,周碧瑶已经不在大堂了,想必是已经吃完回房间休息了。
郁辞准备上楼,她抬脚上了一级台阶,沈轻尘还站在台阶下,郁辞手腕被沈轻尘抓住。
掌心触感很凉,沈轻尘莫名心疼。
郁辞回头,对上沈轻尘微扬着的脸,她突然问郁辞:“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是吧?”
沈轻尘侧脸弧度优越性感,微扬着头专注地看着郁辞,仿佛眼里只有她。
郁辞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她淡淡道:“你觉得是就是。”
沈轻尘嘴角扬起,语气含笑理直气壮道:“既然是朋友,那你请我吃个饭不过分吧。”
郁辞:“……”
最后,沈轻尘如愿进了郁辞的房间。
因为郁辞戴着面纱,她不会在大堂吃饭。
得了银子,小二很快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又拎来两壶好酒。
沈轻尘平时不怎么喝酒,因为酒量极差,郁辞却是个嗜酒的。
在沈轻尘失踪的这将近一千个日夜里,痛苦萦绕心头,唯有一醉解千愁,慢慢的,郁辞离不开酒了,腰间时常备着一囊酒,在想沈轻尘时就把自己灌醉。
郁辞坐在凳子上,瘦削的手动作优雅地把酒壶里的酒倒入随身携带的酒囊中。
沈轻尘问:“你喜欢喝酒?”
郁辞其实并不喜欢,却离不开了,她不答只道:“酒可是个好东西。”
“喝酒伤身。”沈轻尘轻声劝道:“少喝一些。”
只有沈轻尘在,郁辞的面纱已经摘下,她闻言唇角缓缓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沈轻尘看着她的脸,一时挪不开视线,心脏有丝丝疼意传来,不是因为外伤,可她现在无暇追寻心疼缘由。
郁辞把酒囊倒满,又给沈轻尘和自己各自倒上一杯,拉近和沈轻尘的距离,气若幽兰:“你多喝一杯我就少喝一杯,如何?”
沈轻尘盯着郁辞一张一合的红唇,仿佛受到了蛊惑,很快应下:“好。”
郁辞笑了,眉如远山,眸含秋水,倾倒众生。
郁辞伸手,微凉的指腹捏住了沈轻尘的下巴,轻轻一推,拉开了两人距离。
沈轻尘耳垂微烫,愣愣地看着郁辞,舔了舔干涸的唇瓣,不知为何突然口干舌燥,拿起桌上倒好的酒一饮而尽,顿觉喉间一阵火辣。
“咳咳咳”
沈轻尘很久没喝酒了,被浓烈的酒气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她皮肤很白很嫩,一抹淡粉从脖颈蔓延开来。
按理说这人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该喝酒的,这不,她咳了那么几声,扯动伤口,隐隐作痛,沈轻尘抬手按在胸口位置缓解疼痛。
郁辞笑了,拿过酒杯仰头喝光,又倒了一杯。
还未抬手,手腕又被沈轻尘抓住,郁辞偏头看她。
沈轻尘欲拿郁辞手中酒杯,被郁辞躲开了。
“吃饭。”
见郁辞开始吃饭沈轻尘这才罢休。
沈轻尘连日来吃的都是干粮,很久没吃过热腾腾的饭菜了,她早就饿到胃难受,尽管很饿了,可她的修养摆在那,吃得也只是比平时快那么一些,还是那么慢条斯理。
食不言,两人并没有再说话。
郁辞对口腹之欲极低,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破天荒的因为沈轻尘多吃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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