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幻原本想着应承起不喜与人相处,若总是长期强行让他与人亲近,反而让他不得自在。
于是便要将应慎初住处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应承起住,也方便俩孩子日常往来玩耍。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应承起竟主动要求跟长乐一起住到大哥的抱朴院,只不过应承起独住西屋。
这样当然让她非常高兴,三兄弟住一起能更加亲近。
应慎初的抱朴院很大,原本就为方便大哥教导年幼的弟弟们,几个兄弟一起住也很宽敞。
回到院里,应慎初嘱咐了应承起早些歇息,便带着幼弟先睡了。
应慎初也没有早睡的习惯,只是陪着幼弟睡熟,将被窝暖好。
如今虽已是春末夏初,夜里却也还有些薄寒,地龙暖炉早不用了,弟弟又是个怪性子,不喜劳烦丫鬟们暖床的,每夜还是得他暖好才行。
等被窝暖和,给幼弟压好被角,他才轻手轻脚的起来,披了长袍坐到临窗的榻上看书写文章。
大丫鬟从简已磨好墨,沏上极清淡的明前龙井。
皓月当空,洒满庭院,清辉如水。
窗外白玉兰开的正盛,暗香浮动。
西院的花林更是姹紫嫣红开的荼蘼,月照花林皆似霰。
小主子已歇下,整个抱朴院静的只能听见春日鸟叫虫鸣。
外间当值的小丫鬟都歪在榻上小憩,廊上杂使丫鬟们是不能睡的,便三三两两坐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翻花绳、编璎珞消磨光阴。
院里守夜的小厮都靠坐在墙根假寐,只巡夜的大仆提着灯笼走来走去。
应慎初写完明日需上达圣听的策论、奏折,便已是三更天。
大丫鬟从简早让外间小丫鬟们备好了一应洗漱用品。
应慎初见西屋书房的灯还亮着,也不觉意外,应承起经常都睡的比他还晚。
他也没有再去劝早些睡,莫要太刻苦之类的,之前劝过,没用。
随后好些天,应慎初都发现应承起睡太晚,有时甚至整夜都在书房奋笔疾书,也不知在写什么,需得通宵达旦的写。
他也好奇问过,甚至关心过是否需要他帮忙写,都被应承起拒绝了。
应承起不善与人相处,更不善言辞,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也懒怠问了。
这日天刚蒙蒙亮,应慎初便将幼弟叫醒了:
“阿乐,你不是想去看突厥、北狄使臣吗,今日宫里大宴,他们都会来,你昨晚不还吵着闹着要早点去吗,再睡,可赶不上了……”
他说着已经接过大丫鬟月华递上来的热帕,先给弟弟洗了脸。
应长乐哪里起过这么早,起床气又大,根本没听他哥在说什么,双腿乱蹬,迷迷糊糊的嘀咕:
“呜呜,我不,我不,哥哥,再睡一会儿……”说着已经又睡了过去。
应慎初没法,只能让弟弟接着睡,他就抱着给弟弟洗漱、穿戴。
有熟练的大丫鬟在旁帮忙,又有一众小丫鬟打下手,不刻也就收拾好了。
应长乐睡的太沉,应慎初又刻意想让弟弟睡,动作很轻柔,洗漱穿戴整齐,硬是都没醒。
他抱着弟弟出来,外间早摆好了饭,应承起也已经穿戴整齐等着。
应承起自是先给兄长问安,这才坐下一起用饭。
满屋子都是伺候用饭的丫鬟,却也是鸦雀无声,只因小主子还在睡。
应慎初先是给弟弟喂了奶,又喂了肉糜粥和几样小菜、面点,应长乐吃饱了,都没醒。
他也没将弟弟放榻上睡,还是抱着,自己再吃。
应慎初没有故意跟应承起亲近,两人全程不说话,只当独自用饭。
他并非不想关心这个义子弟弟,是应承起根本不需要。
应承起拒绝与任何人亲近,只跟阿乐相处还算自在,若给了多余的关心反而是负担。
随后,三人一起坐了马车进宫,直到入了大宴的太和殿,丝竹管弦之声,皇亲国戚、群臣攀谈的声音,太嘈杂,应长乐终于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嘀咕着:“哥哥,我没做梦吧,宴会开始啦?”
应慎初笑道:“再睡,宴会都要结束了。”
他连忙去扒拉旁边的应承起,急吼吼的问:“哥哥,阿起,你们怎么不喊醒我?!使臣都走了吗?我都没看到啊!”
应承起道:“阿乐,大哥哄你玩的,宴会还没开始,使臣都还没来。”
他立马笑了出来,拍着胸脯说:“幸好,幸好,哥哥干嘛总哄我,哥哥不好,阿起好!”
这时太子带着众皇子公主一齐走了过来,应慎初立即带着两个弟弟行礼。
太子连忙扶起应慎初,恭敬道:“应少师,无须多礼,我们是学生,您是夫子,该我们给您行礼问安。”
应慎初严肃道:“殿下,臣教您的礼仪都忘了吗,这又不是在南书房、翰林院,只有臣给诸位皇子公主行礼问安才是,殿下更不该……”
太子连忙说:“少师教训的是,可今日毕竟大宴群臣,且有外邦使臣赴宴,还请少师给孤留些脸面。”
大宁朝尊师重道,皇帝又对诸位皇子异常严厉,太师太傅太保以及少师少傅少保均是会当着群臣的面教导皇子公主的,应慎初更是最严厉的那一个。
诸位皇子公主对应慎初是又敬又怕,全都低下了头,不敢发一言。
这也是为什么全京城高门贵女都想嫁给应慎初,唯独在南书房跟皇子一起授业的公主们,却一个都没有这种想法。
应慎初实在太严厉,惩罚皇子公主亦是毫不手软,皇帝出面说情都没用。
如此一来,即便他长了一副再好看的皮囊,千娇万宠的公主们也不会喜欢这么一个只会训斥管束自己,毫无趣味可言的古板师父。
不过就算有公主想要嫁,皇帝也会站出来第一个反对。
大宁朝驸马是不能参与朝政的,皇帝怎么舍得如此能臣当驸马。
[哈哈哈太子殿下好可爱,还会脸红,不愧是我哥的头号粉丝,带着弟弟妹妹巴巴的跑来找我哥,被训一顿,还暗爽,嘶,病娇还是抖M啊?!]
应慎初:……
太子:……
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尊崇应慎初,但听应长乐的心声这样说出来,就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第16章
[啧啧啧,太子殿下好有才华啊,天天写诗称赞我哥,还不承认,被宫人看见,就说是仿写洛神赋,写着玩什么的,哈哈哈哈哈哈我哥是洛神又是曹植吧!]
[诶诶诶,这也写的也太太太……emmm咱就是说,情感过于饱满了啊:
羡彼之仪表兮,龙游瀚海,凤舞九天;
慕彼之玉质兮,清绝梅雪,濯秀君莲;
爱彼之容貌兮,丹唇滴珠,榴齿含玉,绮颜若神,冠服端严,从容弘雅;
颂彼之风华兮,幽兰空谷,秋菊傲霜,松倚寒山,修竹幽篁,惊才绝艳。
……]
群臣:虽说尊师重道没错,写诗称赞夫子也行,但怎能写成这样?《洛神赋》为古今天下第一赋,仿写学习未为不可,但但但……太子殿下就是不能写!
众皇子公主:皇兄平日里也不爱写文作诗的,如何就改了性子?
太子殿下:长乐,真是个好孩子。
应慎初急忙捂住了弟弟的嘴,咳嗽了几声,尴尬道:“阿乐,渴不渴呀?你该喝水了,不爱喝水可不行。”
虽然一点儿也不渴,但他还是喝了两口哥哥送到嘴边的温水。
应慎初还怕太子在这里,弟弟会继续念,又对太子说:“殿下,谨记,君子藏器,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还请殿下带诸位皇子公主回座!”
太子脸红到了耳朵根,却还故作镇定道:
“少师息怒,孤知错了,谨记教诲,再不敢犯。”
[啊,不得不承认,写的真香,丹唇滴珠,榴齿含玉,啧啧啧,但我哥明明超高冷,这两句有点腻,根本完全不像我哥啊。
这肯定是太子想象中的我哥,太子,你可真敢想啊,释放xp了吧你,对自己真好啊,真会吃。
鉴于就这两句夹.带.私.货,其余都超符合,我还是决定封太子殿下为最敬业粉头!!!
咱就是说,有这么高速运转的粉头进入大宁朝,记住我给出的原理……]
应慎初:小混账,你这脑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群臣:
岔劈是什么,这都什么跟什么?
嗯,虽然听不懂后面的,但就凭前面的,这对吗,这对吗,这对吗?!
还有没有人能管管这小妖童,成日里只会胡言乱语!!!
众皇子公主:
长乐不愧是应少师的弟弟,说话好高深,都听不懂,这便是耳濡目染?
为什么我们没学怎么仿写《洛神赋》?少师只教了皇兄吗,只有太子才能学吗,写的真美啊,皇兄真厉害。
但少师好像并不高兴诶,是嫌皇兄写的不好吗?少师向来严厉,皇兄怕是又要挨罚了。
真可怕,幸好我们不用仿写!
……
应慎初只是冷眼看着太子,不住的给弟弟喂水喝,以打断弟弟的心声。
太子被看得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赶忙带着诸位皇子公主回座。
应慎初被气的不行,又无法明说,只点了点幼弟的额头,沉声道:
“为兄见你实在没长进,必是做功课太松懈,为兄也太过放纵于你,还得严加管束才行,往后每日临摹六篇字帖。”
“啊???”
应长乐如遭雷击,他完全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被罚,怎么就要受这无妄之灾?!
他向来是被惯坏的,哪里受得这气,在他哥怀里乱蹬,奶凶奶凶的质问:
“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罚?!我不,我就不!三篇都写不完!大坏人,我就不写!”
应慎初无奈的摇了摇头,严肃道:“由不得你。”
兄长向来一言九鼎,他实在怕了,想着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赶忙搂着兄长的脖颈,嗫嚅着说:
“哥哥,我不要写那么多,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
他见兄长丝毫不为所动,更加气的不行,嘀咕着说:
“呜呜,明明是太子惹你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不敢罚太子,就会罚我,坏人,不会再喜欢你了……”
应慎初只道:
“罚你跟太子无关,太子今日之错,为兄亦会罚,但不是现在,不许再胡闹,否则责罚翻倍。”
应长乐只能闭了嘴,拉着应承起说气话:
“我哥不讲理,我好冤枉,他是大坏蛋,我不会再理他了,阿起,呜呜,写那么多,手会断掉的……”
应承起根本不会安慰人,如实道:“阿乐,不会的,只会写的更好。”
“呜呜呜,我就知道,跟你说没用,你就是个人机,我不跟你玩了!”
应承起好奇的问:“人机究竟是何意?”
阿乐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他是人机,之前他问过,也没听懂阿乐的解释。
应长乐是真被气笑了:“就是,转人工的意思,算了,你就当我胡说八道。”
……
两个弟弟总是这样,应慎初早就习以为常,而且他发现两个弟弟虽然沟通困难,但还是能让对方开心,这就已经很好。
应长乐想找爹娘告状,但巡视了一圈,都没看见爹娘,不用猜,他也知道肯定是被皇帝安排去干别的事了。
今日大宴,且有外邦使臣觐见,虞幻、应鼎都为武将出身,被皇帝安排统领御林军。
虞幻虽为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官阶很低,更不属于皇宫护卫队编制,但还是被皇帝临时调了过来。
不刻,宴会正式开始,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帝后落座,群臣行大礼。
随后,便是突厥、北狄使臣觐见天朝帝后的隆重仪式。
[哇哇哇,咱就是说,视觉盛宴,两边使臣都是神仙颜值啊,外交官是门面担当,自古以来就都选长得好看的,很合理。
突厥使臣好像地球球草阿兰德龙年轻的时候啊,简直绝了。
北狄竟然是女将军当外交使臣诶,好少见,果然女王就是会更喜欢提拔女官吗?好耶,好耶,就该这样。
这位女将军也太美啦,就算是地球球花莫妮卡贝鲁奇也要避其锋芒的程度啊。
话说,北狄和突厥真的不是商量好的嘛,一个球花一个球草,真的很势均力敌了诶。]
群臣:……什么球花球草,有这么夸人的?这孩子算是废了,脑子绝对有问题,说的话越来越奇怪。
仪式结束,皇帝立即为两邦使臣赐座。
突厥使臣刚坐下,便嘲笑道:“女王,女将军,真是可笑,你们北狄没男人了吗?”
北狄女将军丝毫不惯着他,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
“哈哈哈天大的笑话,还敢看不起我们女人,谁不知道你们突厥可汗靠卖钩子上位,你该不会也是靠卖钩子才当上使臣的吧……”
[哇哇哇,一来就这么劲爆的吗,吵起来,吵起来,我爱看!好强的攻击力,真珠阿姨的使臣真厉害啊!]
应慎初:……
群臣:小屁孩,就因为应承起,你就这么喜欢耶律真珠?可圣上根本不认应承起,圣上只想让突厥和北狄互相制衡,你懂什么。
皇帝自然也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突厥使臣被戳到痛处,狠狠一拳挥了过去,顿时两边使臣以及所带随从全都扭打到了一起。
[啊,你们还真打啊?真珠阿姨的使臣好厉害,一点儿没落下风,啊,不要打啦,要打就去练舞室打。]
群臣:蛮夷果然是蛮夷,只会用蛮力解决问题!嘶,这应长乐说话怎么越来越疯癫?定是应鼎、虞幻杀孽太重,报应在孩子身上,活该!
皇帝自然没有立即阻止,任由他们打了一阵,才用眼神示意,侍卫方才上前拉架。
两边使臣随从都已经鼻青脸肿,皇帝心里暗爽,面上还是好言劝解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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