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邵天皱眉,掀了掀眼皮子,“那可能……”
“是你记错了吧。”
“……”
风雪还在呼啸。
方熙年感觉到身上传来的重量,深吸一口气后,还是把脾气压下去了。他扭回头看向薄邵天:“我送你回家?”
“不要。”
薄邵天想也不想。
“为什么?”
大过年的不回家他要去哪儿?
薄邵天便看向他,一双黑眸潋滟又多情。
“你都不在家。”
外面已经在放烟花了。
砰砰的声音就像是心跳一样,仿佛要把夜空炸出个窟窿来。
方熙年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有点脸热,别过了脸去,心说这才是个真祖宗,咬了咬牙正准备叫辆车把这人送回唐明玉那儿——
“你把我扔街上吧。”
薄邵天闭上眼,叹了口气,“要不辛苦帮我开个房。我睡一晚。”
“……”
方熙年恶狠狠地瞪着这人。
然后咬咬牙,又恶狠狠地拽着这人往楼上去了。
正要拿钥匙开门——
“你上次说……”
肩上这人忽然掀开眼皮,似笑非笑的,“再给我开门你是狗。”
“……”
“薄邵天。”
“?”
方熙年冷不丁地睨他一眼,冷笑,“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薄总,别上财经新闻了。”
“上社会新闻吧。”
薄邵天笑,闭上眼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就在方熙年拿钥匙开门的档口,忽然用很轻的声音开口。
“小方老师,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方熙年整个人僵在原地。
……
人有时候,对痛苦的感知是滞后的。
这话意思是说,在方熙年离开快小半年后,薄邵天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第一次切身实地地感觉到,他们真的离婚了。
他不会回来了。
他不要他了。
……
“大过年的,你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
“也得亏你记性好,来一回居然都认得路了。”
“……”
“我今儿要是不回来了呢?”
薄邵天卧在沙发上,听到这句才缓缓掀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熙年,颇有些卖乖的意思,“那就等到你回来。”
“……”
这回换方熙年没话说了。
大概也是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外头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烟火声,配合着人们的欢笑声以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电视机里春晚的声音,这个冬天显得热闹非凡。
方熙年感觉自己手指被人轻轻勾了勾。
抬眼,撞进薄邵天那双多情的眼睛。
“小方老师。”
“新年快乐。”
还是一起过了第四个大年三十。
唐明玉说别让他一个人过年,但他又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过。
所以,还是一起吧。
第21章
这晚方熙年翻来覆去的, 总睡不踏实。
他原本想磕片安眠药强制关机的,但是想起药在客厅,薄邵天那人吧,也正睡在沙发上, 他这一去少不得会吵醒他。
思来想去的, 还是作罢了。
其实他吃药这事一直不太规律, 感觉自个儿稍稍稳定下来了,就会悄咪咪地把这药停下来。
说起来这事儿他也觉得滑稽,这毛病在医生看来总是天大的事儿, 好像他不吃药即刻就要死了那样,但落在别人眼里——网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好似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至于有段时间方熙年的认知也始终徘徊在“我会不会死了”“没那么严重”之中, 摇摆不定。
而显然,岑医生的认知是前者。
他毕竟是个医生。
所以在得知方熙年这有一下没一下的吃药后, 岑奚罕见地发了一次火。
岑奚跟薄邵天那人不一样,这人一向稳重自持,天大的事儿落下来, 这人仿佛也能有条不紊的给他处理了。
方熙年没想象过他发火的样子。
那是第一次,也是他们相识以来的唯一一次。
“方熙年,你真是……”
岑奚摘下眼镜,闭上眼在这夕阳余晖里,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真是什么,他也没个后续了。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方熙年不听劝。这人一向很任性。
方熙年那时就静静坐在一旁看着。
夕阳把二人的影子倒映在白墙上, 无限拉长, 放大。
他有时候觉得岑奚跟薄邵天挺像的。
但岑奚像哥哥。
薄邵天?
薄邵天像爸爸(?)
……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总而言之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一个艳阳天。
方熙年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往外面走。
刚要开口说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就看到沙发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床叠好的、方熙年昨晚抱出来的被子。
日光静静地流淌。
方熙年靠在墙壁上,眯起眼莫名笑了笑。
抓了把头发,正准备回去继续睡,就感觉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是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起了吗?】
【给你叫了早饭,一会到。】
方熙年握着手机,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那头又发来了消息。
【有点事,本来想叫你一起的,但看你睡得很香,不想吵醒你。】
【看到回我一下消息】
……
冬阳静静地在客厅流淌。
像被暖阳照耀过的清泉一样,将整个人熨烫得暖烘烘的。
方熙年握着手机,不知怎么,轻淡地笑了一声。
他想说真不用这么费事,他本来都没什么吃早饭的习惯的,又想跟人说句谢谢,但想了想,最后还是非要皮这么一下,回他——
【1】
而彼时,大洋彼岸正在进行着某个视频会议的薄邵天,看着方熙年发来的这一个【1】,唇角莫名上扬了一下。
薄邵天这人不常笑,笑也是冷淡的疏离的,像这么配合着冬日暖阳一般和煦的笑容,倒是并不多见。
于是助理常乐在旁边只用扫了一眼,就立刻猜出来,对面那个人是谁了。
冬季绵长,静谧。
……
节目组通知重新录制,还是在一周后的大雪天。
方熙年在家躺了小一周的尸,陡然回来工作,整个人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拖着行李箱晃荡到录制现场,还不住地打哈欠。
但四下一扫这眼前的人,他陡然精神了。
“就咱们几个继续录?”
方熙年挑了挑眉,语调还是漫不经心的,但还是藏不住不可置信。
“你还想多少人来?”
林源源笑眯眯地朝他走来,然后掰着手指头给他清算,“你想啊,现在秦淼那个情况估计还在医院里躺着,怎么录啊?而孙长宇呢,他现在一脑门官司,他还来这儿干嘛啊?网友的唾沫都快把他淹死了!”
眼见得这会直播还没正式开启。
林源源凑近方熙年小声说:“更何况这事儿吧,我问过我公关团队了,那边说孙长宇现在最好的策略,就是装死。说多错多,待会因为他一个人,害得整个孙家都落马,那就惨咯。”
方熙年没搭腔。他来得这会已经是日暮黄昏时候,残阳交接着晚霞,风吹过来都带着丝丝的热气。
他握着这行李箱的拉杆,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至于薄总。”
林源源说下去,“他来不来没跟你说吗?你一个人录?”
说着话,林源源还往方熙年身后望了望,却见小路悠长狭窄,只有狗尾草在迎风招摇。
周日朗拿着瓶汽水缓缓走来,自然地递给林源源后,又推了推眼镜,温和笑笑说:“我在柏林的朋友说,薄总似乎最近飞到那边去了,忙什么合作?我们这些圈外人,倒是不太清楚。”
“你这还圈外人。圈外人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
这俩人倒是嘻嘻哈哈的聊起来了。
虽说这显然,嘻嘻哈哈的只有林源源一个。周日朗连个“聊”都不占。
方熙年倒是瞬间就回想起来,那天在薄邵天电脑上一晃而过的项目计划书。这人一向对自己的工作看得紧,再亲近的人也不会在这事儿上讨到什么便宜。
回过神,好笑地睨了林源源一眼,“你管他来不来。”
“这离了萝卜还不成席了?”
就像他先前说的,他一个人也能录。
当成亡夫回忆录那样来录。
林源源正嬉笑呢,扭脸回来看着方熙年,张口刚想打趣什么,就有些惊讶地望向方熙年身后的位置,“……嗳,说萝卜,萝卜就来了。”
方熙年转回头,就见眼前风夹雪,薄邵天穿着一身黑衣,有些疲倦、又实在精神地踩过雪地步步朝方熙年走来。而这种莫名其妙的精神,在他与方熙年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仿佛具象化了。
黑夜里,方熙年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薄邵天的眼睛亮,还是他的眼睛亮,以至于他眼中的薄邵天也这么明亮。
“还以为你不来了。”
方熙年的脸被这风雪吹得有些僵,扯着嘴皮勉强笑了笑说。
薄邵天不知从哪里赶过来的,面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睨了眼方熙年,反问:“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要来?”
方熙年下意识就反问了过去,但话一出口就觉察到了不对,撇了撇嘴刚想打个圆场说你不想来也可以不来的,就见薄邵天笑了笑,重复方熙年这句话:“是啊,为什么要来。”
鬼知道。
也许是天太冷了,也许是快放晴了。
也许是鬼迷心窍了,也许是……
节目组见嘉宾陆续到齐了,也暗戳戳地在一旁放起了音响。
李宗盛的嗓音在这个略显寂寥的雪夜,显得空旷而沧桑——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
风雪呼啸。
平等地刮过每个人的脸颊。
既然人到齐了,节目组也开始架上了直播的机器,继续录制了。
跟先前的安排一样,由会做饭的薄邵天来准备大家今晚的晚餐,而由林源源和周日朗那对五谷不分的,去搭几人今晚的帐篷。
方熙年双手揣在裤兜里,犹豫了会还是硬着头皮朝薄邵天走去。
“……我帮你?”
“你帮我。”
薄邵天笑,明明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叫方熙年觉得这人说了一串——
你帮我?你笨手笨脚的,又能帮我什么。
但偏偏又让人没法反驳。
毕竟这人太狡猾了,他没明着说,方熙年反驳的话都跟着哑火了。
刚摸了摸鼻子,准备去边上抽根烟,就看到薄邵天视线往案桌上扫了一眼。上面还放着他从家里带过来的围裙。
方熙年瞬间就懂了,把手从兜里掏出来,慢慢悠悠地拿过围裙从后给薄邵天系上。
一边系还一边吐槽。
“你这人还挺讲究,我跟你打赌,咱们这几个人里头,就你带了——”
“方熙年。”
薄邵天打断他,转回头来,好笑地看着他:“钓我?”
方熙年一愣,手还搭在他围裙的带子上,整个人离他后背的距离也压根不到一拳。这会他抬起头,而薄邵天又低下头来,二人目光交汇,呼吸也纠缠在了一起,难分你我。
方熙年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听见这人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完了,我这人向来没什么本事。”
“是吗?”
薄邵天收回视线,轻嗤,“我看你本事大得很。”
很莫名的,方熙年觉得这围裙的带子都有些烫手。
匆匆给他系了个结就收回手,“……也没想钓你。”
“那你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
“钓我。”
改好了花刀的鱼裹满了面浆,被薄邵天小心放进油锅里。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像是没死透的鱼又扑腾了一下。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薄邵天也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薄邵天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那年,他老子为了锻炼他的能力,把他扔去了一家奄奄一息的子公司做总经理。当时外界盛传他老子在外面的私生子也快有他这么大了,如果他不中用些,恐怕就要被私生子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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