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您找弟子何事？”陆衍决定，既然现在无法自主，不如主动出击来的安逸。
帝君再次一愣，那双金色的眸子中，第一次出现了恍惚。
“长……子衍。”帝君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睛，没有表情的脸上，却让陆衍看出了浓浓的哀伤。
为什么，会有哀伤的感觉呢……
“子衍出关后为什么不来长殿，我一直在等你。”帝君的哀伤似乎转瞬即逝，让陆衍以为刚刚感受到的强烈气息是他臆想出的幻觉。而帝君的手指，依然顺着陆衍的轮廓，从额角抚触到嘴唇，再然后碰上了他的下颚。
被轻轻抬起的头颅，让陆衍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往上，过近的距离，迫使陆衍原本还有些走神的思绪，再次微微绷紧了。
这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感觉，让他觉得似乎有什么脱离了轨迹，正往一种不太妙的地方发展。
“师尊，弟子还记得当初式神离开前的话，没有召唤，是不允进入长殿的。”看似平静的表面上，谁也不曾察觉到陆衍此刻快了一拍的心跳。
帝君本是没有表情的脸上，眉间深深的蹙起了一个川字。
“长殿永远不会不允你进入，那可是专门……”帝君突然顿了下，那上挑的凤眼紧紧看向陆衍的眼睛，兀自轻笑出声。
陆衍弄不明白帝君为何笑了，更是猜不出那未完的话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师尊……”陆衍清冷的声音响起，没了软软糯糯的童稚，却平添了几分清澈，然后他继续说道：“我冷。”
没有控诉和委屈，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撒娇与傲慢，陆衍的平铺直诉里，唯一有的就是事实。
事实上，这种一直被迫抬起头颅往上看，还完全不能活动颈部的动作，让他很难受。而下巴上那冰寒的手指，已经和他皮肤接触有了一段时间了。
然后，帝君放下了一直触在他下巴上的手，长长的衣袖，遮挡住了他蜷缩起来的手指。
不知为何，陆衍觉得空气中的温度，突然低了几分。
“去长殿吧。”带着一抹叹息，帝君似询问，又似决定。
陆衍不知是同意还是否决，可是看着对方态度坚决却又等着他回答的态度，让陆衍无奈。
明明只给了他一条可选择的答案，却又作出这种允许他人选择的态度，呵呵，还真是搞笑。
两个人沉默的站在这个巨大的圆形石盘上，最终，陆衍妥协般轻轻点了一下头。
挥袖间，陆衍出现在长殿之上。
已经来过一次的长殿，依旧华丽空旷到让他觉得只剩下孤寂。长殿之上，正孤坐于座椅上的帝君，缓缓的睁开了双瞳。
陆衍疑惑，帝君不是同他一起过来的么，怎么他还站在阶梯之下，而帝君却仿佛刚刚醒来一般……
“子衍，上来。”
冰冷到仿佛没有温度的声音，但是那微微弯起的唇角，却显示着他的好心情。
放下心中的疑惑，陆衍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缓缓抬起脚步往阶梯上走去。
没有强大的威压，这让陆衍觉得很是轻松。
台阶看似多，却终是有尽头的。
到了座椅前，陆衍那还算纤长的身躯，就算是站着，也还没对方坐着的时候高。
“坐。”
长型的座椅，雕刻着精美的暗纹，陆衍看不懂，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这种熟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识海了，对于这座华丽到不知如何去赞美的宫殿，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在对他述说着喜悦。
可是，他已然看不懂那些繁复的纹路，也不明白那些淡淡的熟悉，又是为何而来。
而此刻，这位仙界最尊贵的仙帝之一，竟然让他同他一起坐于本属于他一人的尊位……
陆衍的心情绝对如同过山车般，七上八下完全停不下来。
长椅虽然宽大，陆衍却还真是没什么心情去坐。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谁都知道，仙界的各个宫殿和座椅，都是按照其修为和称号为之打造的，先不说陆衍没那逆天的能力了，坐上不属于他的位置，除了胆大包天觊觎尊主的地位之外，有没有那个命去享受还真是不好说。
他区区一个仙灵之体，好吧，就算这个躯壳是个天生的仙，他也没那个胆子不要命的去自毁啊，那可是活生生的灰飞烟灭啊卧槽，这个便宜师尊不会是知道他是冒牌货，然后想要让他自我了断吧？
就算是死，也不能玷污您的尊位啊帝君……
甭管陆衍此刻在心中是怎么哀嚎和吐糟了，长椅上帝君，却是半眯着那双狭长的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陆衍，只等着他坐于自己身侧。
绷着一张面瘫的脸，陆衍在被盯得快要头皮发麻的时候，为了自个儿的小命，他还是，光荣而坚定的，拒绝了。
“师、师尊，弟……弟子不敢。”嗯，很好，声音没有抖，除了说话有些不利索和断断续续外，他整个人都升华了。
“嗯？”帝君看着陆衍，继续说道：“如何不敢，这世间可还有你长、子衍不敢的事？”
帝君的脸上慢慢的带上了笑意，可是陆衍却有些听不懂他究竟是在呲笑还是称述事实。
还有，长烬长烬，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子衍别怕，我允你同我齐座。”帝君伸出手来，放在了陆衍的眼前。
微微在心中叹了口气，陆衍有些认命的朝着帝君伸出手的方向前进。
虽然这个副本无比神奇和莫名其妙，但是，如果今天真的因此而灰飞烟灭，大不了也就重刷副本，虽然座椅上的禁制和排斥会让他疼了那么会儿，也总比真的回归虚无的好。
而且，他真的很想当面吐糟这个便宜师尊，可惜时不待他。
被牵着手腕的地方依然很冷，帝君似乎天生寒凉之体，那种来自于灵魂内的寒冷，让陆衍紧紧是碰触，都有些无法忍受。
还在，他此刻不再是没有修为的幼童，忍着忍着也就忍习惯了。
所以，当被拉着手腕坐上长椅的时候，陆衍心中唯剩一声叹息。
——这就叫认命，在绝对力量下，挣扎是徒劳而可笑的。
而睁开眼眸时，陆衍却发现，此地风景独好。
浮雕的艺术品，如梦似幻的纹路，站在台阶之下的视线是看不见回廊与石柱之间相互牵连的独有景象，那些暗纹如同最精密的机关，只有站在至高点，才能从每一个建筑上的摆设和位置，通过视线的浮动和变换，而享受到视觉盛宴。
只是视线的角度不同罢了，怎么能有如此奇妙的景观。
直到陆衍从美景中回过神来，才发现……
哦，还没死啊。
呃，还没死？
卧槽，他竟然还没有死……
嗯，反射弧比较长，似乎也是一种比较诡异的萌点吧。
“怎么？”似乎是察觉到了陆衍情绪的激动与异常，帝君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微微的寒冷气流，伴随着微暖的吐息，让陆衍没忍住直接打了个寒颤。
侧过头，此刻与他距离只有不到五厘米的帝君的脸，正放大了好几倍的展现在他眼前。
那张在陆衍‘美人榜’中名列首位的脸，一呼一吸之间，感受到的除了两人之间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对流’外，只剩下了深刻的惊悚与尴尬。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刚刚侧过脸看着这个便宜师尊的时候，差点吻上了他的唇。
嗯，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然后，陆衍，他，哽·驻了！
☆、第60章 寻人。
惊慌之下，陆衍挣脱了那本就没有使力的扣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他站立在座椅一侧，轻咳一声后，些微不自然的把视线放在了座椅的扶手上。
“呃，这雕刻的技术真真天下一绝了。”这话绝对不违心，因为陆衍已经看呆了。
而帝君，在听闻陆衍此话后，却是勾起唇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后，才说道：“妖界鬼匠鸿鹄氏，高傲木讷不近人情，他一生除了为妖界修筑殿宇外，此世间仅有一人可与他交心。而这长殿之中的波澜壮阔，独此一家之手笔。”
帝君的话说的飘忽，让陆衍接着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尴尬的摸了摸鼻端，他索性不再言语。装出一副好奇崇拜的模样，手下却不放过那美轮美奂的浮雕。每一个细纹与凹凸，形成了整片无法言说的玄妙之境。
陆衍觉得，这里的一景一物，似乎都是经过多次的修缮和整改，才最终达到了这种高端的级别。
当然，陆衍也没忘记，在这座椅之上，他竟然安然无恙。
好奇心人皆有之，但是好奇心害死猫他也深有体会，所以，他不会问也不会刻意去追寻。
感觉时间也过去了蛮久，而帝君又一直不言不语的就那么坐着，陆衍心里跟装了只猫似的，一刻都不得安宁。
“师尊，若无事，可允弟子先行告退？”陆衍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对着一个他完全不知道如何轻松交谈的对象，他浑身都不自在。
“若我不允呢？”
陆衍一愣，他抬头看去，帝君依然表情淡淡的看着他，专注有，冷漠有，唯独没有怒意，可是，他却很明显的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了不满。
他不懂，也绝对想不到，他会这么问。
所以陆衍愣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句话。
“师尊，弟子刚从入定中出来，却发现时间流逝已然过了五年，弟子对此地不是很熟，所以想要多看看熟悉熟悉地势。而且，师尊传给弟子的功法弟子也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没有实战练习过，这才有些……”
陆衍在心里琢磨着寻着借口，可是思来想去的，就是没敢明说。
可惜，陆衍没敢提起，帝君却压根就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
“裔巽就这么入得你眼？自你醒来你与他也不过相处了一二日罢了，功法是我传与你，若有不懂，难道不是该直接询问与我，裔巽同你所学不同，你这么心心念念的寻他，当真是情缘深厚呵。”
帝君的话，让陆衍既是紧张又是无奈。
不管裔巽和帝君究竟有何关系，可看两人那种气场不和的态度，绝对是一山不容二虎的相处形式。可是，既然厌恶，为何收之为徒？最重要的是，那脸，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仅仅是神似……
不过，他倒是不知道，帝君有没有帝后什么的，不然孩子哪来的？
好吧，他觉得让思维开小差开大了。
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陆衍正色道：“师尊所言甚是，若有不懂弟子不会不问。只不过，师尊法力无边灵力深厚，让弟子和您过招练习……请恕弟子惶恐。”
陆衍脸上一副纠结又带着些害怕的神色，帝君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不置一词。
过了一会儿，帝君道：“我让式神陪你，你在这长殿修炼即可。”
长殿很大，陆衍知道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殿堂罢了，可惜，就算此地再好再如何难进，对他来说，有什么比的过自由自在？
所以，陆衍态度很是坚定的拒绝了帝君的意思。
“师尊，弟子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长殿之中待着不出，仙界这么大，也总有让弟子出去历练见识的时候。而师尊，又何必非要弟子例外呢？！”
“说来说去，子衍还是不喜这长殿，不想被束缚。裔巽就这么好吗？”
最后的一句话，帝君说的虽然轻声，却并没有轻到听不见。
“师尊为何一定要提起巽哥哥，弟子自己不想待在这长殿之中而已。”
“长殿有什么不好。”帝君问。
“长殿没什么不好，可是弟子却不是一个耐得住心性的人，让我每天对着空旷的墙壁和精美的装饰，不要说我，谁都会无聊到发疯。”
陆衍没说的是，难道您对着这空无人烟的宫殿，就不会觉得寂寥吗？就算这里是世间最美的宫殿，孤独和空旷，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场空。
没人能年复一年的在只有自己的房间内活着，那不是人。
“这里有我。”
“那不一样！”陆衍甚至有些不顾一切的去反驳了。
他无法想像，守着一座华丽的殿宇，意义何在？他恨不得上前使劲的摇晃帝君的身体。他不是仙界帝君吗，这漫山遍野的除了他们三人，只剩下完全没有开灵智的动物和植物。剩余的，只不过是是式神罢了！
这样的仙帝，意义何在。
一室空寂，仿若无人。
“罢了。”帝君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陆衍还没来得及去深思那话里的意义，他已经被请出了长殿。
站在顶峰吹了一阵风后，陆衍微弱的叹息随着风离去的方向，消失殆尽。
究竟，什么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毫无头绪的陆衍，再次瞬移到了裔巽的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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