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幕迅速发生的事情,让陆衍瞳孔紧缩后又猛然松散开来。
裔巽的一只手臂,从帝君的背后,狠狠的贯穿了他的腹部。
鲜艳的红色,如同妖娆的曼珠沙华,血腥而充斥着腐朽的味道。
陆衍在这一刻,心跳有一瞬间的骤停。他紧紧的看着那两个靠的那么近,面容又那么相似的仙灵。一个依旧平静到仿佛此刻汩汩流泄出的血液不是他的那般无碍,一个却勾起了嘴角戏谑的弧度,如同一个邪恶的恶魔,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和此刻喷涌在他手下的鲜血一样,那么的刺眼。
陆衍微微颤动着眼睫,却连眨眼都无能为力。
对面那两双眼眸一金一红,却是深深的把视线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而陆衍,看着那从腹部穿出还在顺着那只手指滴滴嗒嗒落着血液的位置,缓缓的看向了帝君。
同时,帝君轻轻半瞌上了眼睑,微眯着的双眼透着一股慵懒。
帝君看着陆衍微微启唇。
帝君说,别怕。
无声的口型,他说,别怕。
如同一场无声的默剧,帝君刚说完,裔巽即刻抽回了手臂。整条染血的胳膊,裔巽嫌弃的对着身后轻甩了几下,然后说道:“开场戏。如何,可还能入得了你的眼?”
陆衍抿着唇,他依然不能动也无法说话。而裔巽却偏偏用如此郑重的态度来咨询他的意见。他明白,裔巽是故意的。
其实,在那一瞬间的冲击过后,陆衍此刻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想法。
看着那两个逐渐趋于同一人的气势和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看同一个人分出的虚体在自残。
这是一种特别诡异的想法,却从陆衍的心底深处升起,然后逐渐加深了这种悖论的概念。
就在陆衍思绪微微分神的时候,裔巽再次说道:“那么,正餐开始。”
紧接着,裔巽那条染血的手臂,第二次插/进了帝君的身体。
这一次,裔巽却是瞄准了帝君的胸腔。
并未穿透身体而过,却更加让人心惊。
围着帝君左胸腔的位置,陆衍可以明显的看见那里正在凹凸不平的鼓动着。
那是,裔巽用手在碾压着什么。
随着裔巽的动作,原本面色平淡的帝君,却在闭上双眼的同时,嘴角开始溢出鲜红的血液。
浓的仿佛化不开的液体充斥在殿中,血腥的味道越来越厚重了。
“啧,这么有活力的跳动,看着真是让人有捏爆的欲望呐。”此刻,从帝君身体中抽出的手臂,裔巽的手上,正紧紧握着帝君的心脏。
还在跳动的心脏,鲜活而恐怖。
帝君的嘴角和眼角都开始溢出血迹了。陆衍知道,心脏对于仙灵来说并不算什么致命的东西,可是,帝君此刻还身在尊位上,他身上的一丝头发一滴血液都有着不同寻常之处。
而当裔巽把手臂狠狠插/入帝君胸腔肆意碾压的时候,那从眼角和嘴角无法停歇往外溢的血液中可见,心脏被硬生生从身体内扯出,对帝君造成的影响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然而,裔巽却仿佛乐在其中。而帝君,也似乎并没有把自己此刻的处境当回事儿。
陆衍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所以他只能静静的看着,看着此刻正在他眼前上演的残酷和血腥。看着裔巽在说完想要捏爆帝君的心脏后,就真的直接把他掌心中还在跳动着的心脏给捏爆了。
帝君的七窍都开始溢出血液,可是他浑身的气势依然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浮动。
直到……
直到裔巽从帝君的体内拿出了一枚泛着金光的珠子。
磅礴的仙灵之气和本源之力在这颗珠子出现的一瞬间,就把陆衍他们所在的宫殿整个移为了平地。
受到了庇佑的陆衍此刻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想法,反之,他直到此刻才真的开始担忧了。
帝君的本命珠,也是属于整个仙域信仰和运势的东西。
它和帝君相生,却不代表它会和帝君相亡。
以裔巽如今的修为,怕是不消片刻,就能把这个珠子吸收殆尽。而没了本命珠的帝君……
就在陆衍以为裔巽抓捕帝君的目的,就是为了吸收这粒属于整个仙域最高无上的珠子的时候,却没想到,裔巽却用灵力给整个珠子打上了封印。
“没了帝君,就算它损毁至灰飞烟灭,仙域也不会崩塌。”随着裔巽的话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原本禁锢在一圈红色光球封印中的珠子,却在一寸寸龟裂。
陆衍猛然睁大了双眼。不、不能破……
可惜,当陆衍在内心大喊的同时,整颗珠子却碎成了无数细小的颗粒,随着红色亮光的结界的解除,那些米分尘般的金色颗粒,也瞬间消弭。
珠子消失的同时,帝君却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
而陆衍还沉浸在珠子消失的震惊中时,耳边却猛然传来了一声带着痛楚的惊呼。
那声音仅仅存在了一毫秒的时间,却又仿佛被人为的戛然而止。
陆衍转移了视线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却发现,裔巽的整个身体竟然被一片金色的光芒环绕着。更甚者,他的躯体竟然在逐渐变淡,竟然就快要消失了?!
然而下一瞬,陆衍就发现了自己身上原本无法撼动的压力,骤然消失无终。
裔巽脸上的表情是扭曲而痛苦的,可是,他却除了最开始那一生短暂的惊呼后,再无一丝一毫的声音泄露出来。
他定定的看着陆衍,眼底却带着疯狂的爱上和让陆衍看不太懂的怀恋和后悔。
直到裔巽整个人消失在眼前,陆衍都还没反应过来在他短暂的愣仲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陆衍看着帝君,吐出的字却无比的喑哑和干涩。
他不直到该说什么,又该问什么。裔巽为什么在珠子碎裂消失的同时,也跟着消失了。那么,他去哪儿了?而没了本命珠的帝君,又该是怎样的结局?
很多东西陆衍都想问,可是,他却觉得嗓子那里无比干涩,似乎再也无法说出其他的字眼。
还有,最重要的是,他想直到,这个副本到了现在这个境地,究竟是失败,还是……
就在陆衍脑海中各种杂念丛生的当口,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却忽然闪现了一下。并不是说话的声音,也不是什么提示音,而是一个短暂又突兀的‘咔’。
就这么一个毫无质感又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却让陆衍猛然醒过了神。
这、这是……
一种疯狂又不科学的念想突兀的出现在陆衍的脑中。
他盯着在他对面面色苍白却又无比镇静的帝君,那张就算是染血了也依旧美的惊心动魄的脸,然后,一步步坚定的走了过去。
帝君的本命珠毁了,可是真个仙域却依旧如常没有任何改变。而缺少了本命珠的帝君,却除了七窍流血外,正毫发无损的端坐在座椅上。
而那声短暂的音节,虽然突兀,却是让他猛然响起,在即将到第二个副本的时候,系统让他一定要牢记在心的主题。
——只羡鸳鸯不羡仙。
是了,属于系统给予的让他迷茫和疑惑的主题,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仙灵之中,本命珠是在成仙之后或者身为仙灵之初就存在的东西。而普通仙灵失去了本命珠,也仅仅只有一个下场。
老。变老!
这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吗?
陆衍不知道,他此刻脸上的笑意是多么的明显和缠烂。而当他从体内逼出属于这句仙灵之体的蓝色本命珠时,帝君那双本事狭长的凤眼,猛然瞪圆了些许。
一个笑的肆意,一个眉目紧锁。
然后,陆衍在无法动弹的帝君眼前,把属于自己的本命珠,引入了帝君的体内。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陆衍那头原本是黑色的青丝,瞬间华发丛生。
变老的征兆其实挺明显的,可是陆衍却压根就不在意。
因为,他似乎听见了神识内,那久违的声音。
然后,他对着帝君缓缓勾起了唇角,给了他最后一个带着满足的笑意。
☆、第76章 番外。
百年,千年,万年……
仿佛有无尽的时间在不疾不徐的流逝,可是,唯独只有他,始终一成不变。
不变的宫殿,不变的时间,不变的衣容,不变的空旷安静伴着空虚。每次睁开眼睛,面对的是那亘古不变的场景。
他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明白他存在的意义。
可是,每当他开始迷茫或者自厌的时候,识海内却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的重复着告诉他,你是帝君,是这天界之主,你拥有无上的律法,也永远不会消亡,你与天同寿,却永远都无法离开长殿。
永远。
永远有多远呢?或许他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因为他的时间没有尽头。
他浑浑噩噩的端坐于那空旷而又寂寥的长椅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岁月无尽头。
直到……
是的,直到,直到他开始做梦。
这场梦境就像他拥有的无尽的时间一样,仿佛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他没有停歇的看着,看着梦中的那人,看着他们。
然后,然后他渐渐的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当那个名叫长烬的人出现的时候……或者说,从这个名叫长烬的人出现后,他的梦境就开始变了。
他天天都能看见他,看见长烬,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然,还有那个,有着一双异瞳的男人。
一金一红,如此诡异却又和谐的分布在那张脸上,恍若天神。
随着梦境的发展,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梦中那个双眼异瞳的男人,竟然与他如此相像。
只除了,除了瞳色。
他的双眼,是纯粹的金色,没有一丝杂质的浅金色。
他在梦中蹙起眉头,却依旧坚定的看着。
胸口逐渐开始凝实出什么东西,那是淡淡浅浅的蓝,仿佛孕育着无限生机,又有着源源不断的灼热情感。
睁开眼,他抬手覆上胸腔处,那磅礴的运势,让他的感知更加宽广。而原先并不存在的自我,也一点一点的从无到有。
拥有了自我,就并存了感情。
从胸口那里满溢而出的爱恋,止也止不住的蔓延至全身。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失而复得。
然后,他开始挣扎。
他开始不甘心被永远禁锢在这座空荡荡的宫殿,没有那个人的陪伴,他开始越来越无法忍受这永无尽头的空虚。
他尝试了所有的办法,越来越熟练的法则和运用法力,却始终无法逃脱这座庞大的牢笼。
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他怎么能忍受没有另一个他在身边。
可是,他依旧无能为力。
他没有放弃,却遍体鳞伤。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然后他越发沉寂了。
他不懂,为什么‘我’可以陪着他,而他却不可以。
他被禁锢在这里,被封印着,这偌大的仙界,只不过是那个人的棋子。
所以,他开始等待。他有很多的时间,所以,他会很耐心、很耐心的等待。
然后,某一天,封印的边角裂开了一个只有光才能通过的裂口。
他知道,他终于等到了。
……
同一时间。
裔巽诞生。
因空间裂变而产生的时空缝隙,导致在珠穆朗玛之巅正经历雷劫的陆衍,被时空异变而出现的九天玄雷整个劈成了焦黑的……嗯,尸体。
所以,是裔巽在山脚发现了一个婴孩,捡起了他,然后带上了山。
……
在裔巽凭空出现的时候,他发现,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感。
他首先等来的,竟然是……
然后他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执念。
既然无法毁灭,那就任其自生自灭。
他收了徒,看着裔巽从懵懵懂懂的稚子,渐渐变成了一个精通所有仙法的孩童。
这就是,天生灵体吗?
在等待中的他,直到另一个婴孩被裔巽带上了山,继而让他发现,那个婴孩先天缺灵。
一个没有灵魂的孩子,就算长大了,也不是他等待的那个人。所以,他以药换药,封印了那个孩子的五感和躯体,看着他陷入了沉睡。
其结果,首当其冲的就是裔巽对他逐渐加深的敌意,却又一次次的被伪装的潜藏至深。
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端坐于长殿之上,毫不在意。
直到陆衍的到来,直到猜忌的加深,直到无法抑制的爆发。
他无法忍受另一个他与别人谈笑风生姿态亲昵,长久以来的执念已经根深蒂固,他无法压抑,也再不能忍受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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