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宋川回,俞忱远一愣,他又补道,“没有。”
俞忱远摇头,却是笑着说:“我才不信!”
下午宋川的工作仍然是看资料,不过没有俞忱远陪他,他看得无趣了些。临近下班前他才知道俞忱远今晚有应酬,要去和一个客户吃饭。这个客户跟他们合作了几年,最近突然有意要换供货商。
“哥,我跟你去。”宋川主动请缨。
俞忱远回瞪了他片刻说:“也好,你去开车,一会儿在楼下等我。”
宋川应着去车库开车,然后在楼下等了十分钟,俞忱远跟另一个助理一起下楼来。
俞忱远和助理一起坐到后座,宋川沦为了司机,这让他多少有些不满。路上俞忱远一直闭目养神,毕竟是合作好几年的客户,他也得到过一些消息。这次对方提出终止合同的主要原因是负责人换了,像这种因人员调动后要终止合同无非是后面来的人没有‘安全感’,采购部门前后有多少弯弯绕绕的关系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潜规则。所以一般情况若没有其它利益冲突,只要保证新来的负责人不吃亏都不会有大问题,所以这顿饭无非就是来谈谈条件。
但是在俞忱远见到这位新负责人后有些不确定了,他没料到这位新负责人会是他的‘老熟人’。
到达定好的酒店,俞忱远带着两个助理进包房,今天是他们约对方吃饭,自然是要先到的,所以此时包房里并没有人。
俞忱远找位置坐下,宋川和另一个助理各坐他两旁,过了快半小时包房的门才被打开,一见进门来的人,俞忱远的眉角突了一下。
“王经理,幸会。”俞忱远保持着笑容,上前与进来的男人握手。
对方抓着俞忱远的手淡淡地说:“小俞,别要这么生分,要知道今天来的是你,我就早点来了。啊,对,你已经是总经理了,我还叫小俞是不合适了。俞总别放心上,怪我叫习惯了。”
宋川冷冷地打量着这个王经理,显然从他的话中听得出来和俞忱远是认识的,但关系肯定不好,揶揄得太明显。
俞忱远面上带着一贯的笑容,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这个王经理叫王哲,曾经和俞忱远在一个部分上班,还是他的领导。后来市场部空出经理的位置,部门里都觉得肯定是王哲的没跑,可最后上任的却是俞忱远。王哲比俞忱远大好几岁,经验也多好几年,心里自然是不服,那段时间看俞忱远极其不顺眼。
在工作上俞忱远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他不觉得王哲会比自己更合适市场部总经理这个位置。可很多地方都有按辈份任职的传统,所以难免有人觉得是俞忱远截了王哲的胡。直到后来有人传出俞忱远和宋纪坤关系亲密的‘谣言’,于是自然就传出俞忱远是走后门上位的说法。
俞忱远倒是全然不把这些听在耳里,他向来将个人感情与工作分得很开。他欠宋纪坤的养育之恩,所以为听从宋纪坤安排,但他并不没靠这层关系来换捷径,自认问心无愧,从不介意别人背后胡说。
可是他觉得自己再正直不过也阻止不了别人把他当作小人。所以后来王哲接到一个项目的竞标却被他否决后,他在王哲眼中成了彻头彻为的小人得志,最后怒而辞职,临走还义正言辞地表达了他对俞忱远的看法。
时过一年,俞忱远以为这件事已经永远的结局,却不想今天在这里碰上了后续。当然他不会认为王哲不知道今天要来的是他。
总体来这顿饭吃得非常不惬意,甚至可以说王哲根本就没打算跟俞忱远谈,他根本就是为揶揄俞忱远而来,席上总有意无意地把一年前的话拿出来再说一次。
俞忱远忍无可忍,难听的话背后传他可以当没听见,可说到他面前再充耳不闻就有些困难,他不是没脾气,只是平常压得住而已。但今天他不太想忍,于是霍然起身淡然地盯着王哲说:“既然王经理没诚意,那也不必谈了,祝你早日找到更好的厂商。”
“俞忱远,你这什么意思?”王哲立即气急败坏起来,其实他今天来是真打算跟俞忱远谈的,他以为抓着俞忱远的把柄能再压压价,只不过他记仇,看到俞忱远就忍不住扛上。另一方面是他认为俞忱远不会放弃‘他’这个客户,毕竟数目不小。
俞忱远这边确实觉得损失了一比不小的进账很可惜,但也没到他需要卑躬屈膝的地步,这会儿他根本不想听王哲说话,喊了一声拿眼刀剐王哲的宋川,接着头也不回的走出包房。
“不过就是一条找了个有钱主人的野狗!”王哲在后边小声地喊了一句,但也足够让宋川听见。宋川立即顿住脚步,捏紧了拳头,俞忱远拉住他说:“冷静点,遇到疯狗,难道你还跟狗对咬吗?”
宋川硬把头转回来问俞忱远:“放过他?”从小到大他可是一丁点听不得别人说俞忱远的不好,初中那会儿他听到家里保姆私下谈论俞忱远的身世,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最后他硬是将那两个保姆都给赶走了。
“小川。”俞忱远突然停下来,对宋川认真地说,“你会因为路边一条野狗朝你吠就觉得他冲撞你吗?”
宋川想,不会。
“所以这不叫放过,畜生不值得动怒,明白吗?”俞忱远就站在包房的门口,他的话不轻不重地传进了门开着的包房里,接着他嘴角浅笑,风轻云淡地离开,而包房里的王哲气得吹胡子瞪眼。
宋川觉得俞忱远说得没错,但是那是俞忱远的道理。三人到了车库的时候,他借口要上厕所又回到电梯里。
俞忱远叹着气说:“你快点!”
宋川应着很快,但他回来时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虽然不太明显,俞忱远还是看出他的头发乱了,衣服皱了。
“消气了?”俞忱远问。
“一半。”宋川面无表情,他倒回去在厕所揍了王哲一顿,最后离开也没让王哲发现是被什么人揍的,没能揪着王哲的头发骂回去他很不爽。
俞忱远望着车外的宋川笑出声来,然后说:“上车,刚刚没吃好,换个地方我请你们吃回来。”
一直保持沉默是金的另一个助理忙说:“经理不用客气。”他心想刚丢了一个客户怎么能好意思让领导请吃饭,虽然这个客户他也觉得有够讨厌。
宋川坐上副驾,俞忱远启动车子笑着说:“客什么气,做人就该遇到乱人的狗就打死炖肉!”
助理眉头一颤,这话太不像他熟悉的俞总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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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吃狗肉这个月份是没有,不只狗肉没有,连别的都没有。他们没有提前预定,正好饭点到处都需要等,开车在街上兜了一圈三人都有些丧气。
“经理,不如去吃拉面?”助理觉得让领导这么麻烦不太好,平时他也只是随便凑合,根本没讲究过。
“俞经理,我也想吃拉面。”宋川一本正经地喊出来,俞忱远斜眼往他脸上一瞟不由笑起来,这一天在公司里,宋川虽然私下叫他哥,但在人前总是冷不防来一句经理,让他猝不及防,他也只好跟着喊小宋。
“别这么叫了,我听不习惯。”俞忱远一脸别在外面跟我装的表情。坐在后面的助理终于忍不住问:“经理,你们认识啊?”
“嗯,其实宋川是我弟弟。”俞忱远透过后视镜注意到助理深思的表情,没有直说这是你们大老板的亲儿子,还解释道,“他可是C大的高材生,在我们部门算屈才了。”这意思是宋川不是靠群带关系进来的。
助理会意地点头,宋川似笑非笑地问:“俞经理,你好意思这么夸你弟?”
俞忱远非常正经地回答:“我是说实话!”语气里还透着骄傲,想到当年高考前宋川的成绩能考个二本就不错了,谁知最后竟然考上了重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他不知道这功劳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宋川高中的基础并不差,不过从高二下学期起他就陷在对俞忱远感情变化的恐慌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太多,导致他的成绩一塌糊涂。而他的奋起是因为俞忱远说了一句‘考上C大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后来他考上了却没有他找俞忱远兑现这个承诺,因为他知道他要的俞忱远不会给,可当初他心里就是有那股劲,觉得只要考上了俞忱远就能成为他的,像是给自己毫无头绪的感情找到了一个出口。
最终,俞忱远听丛了下属的建议,开车穿过半个城,终于在旧城区一条狭窄的老街停下来,然后下车和宋川轻车熟路的走进巷子里的一家面馆。跟在两人身后的助理有些惊讶,这个地方要是没人带路他是绝对找不着的,他很好奇两人究竟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其实发现这家面馆完全是出于偶然,在宋川高考结束那天他和汪志飞他们一起去撒欢,喝多了酒大脑就控制不住的兴奋,回到家他便思如泉涌,提起笔一口气写了整整七页的情书。那时他大部分时间都还住在宋家,写完情书已经是晚上十点,他偷偷摸摸地从窗户爬出去,带着他的情书去找俞忱远。
可是当他到俞忱远家的楼下时他却再也走不动了,仿佛那点酒劲一下清醒了,他就呆呆地站在楼下,盯着俞忱远家的窗户。花园洋房的三楼,他看得很清楚,阳台透着暖黄的灯光,他躲在树下心潮澎湃却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抑制,就像他稍微出点声就会被楼上的俞忱远发现。
然而,事实与他所想相去甚远。当他在夏天灼热的夜风里站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忍不住给俞忱远打电话,不为别的,因为他饿了,晚上光顾着喝酒什么也没吃。结果这才知道俞忱远根本没在家,今天加班才刚刚出公司。而当俞忱远问到宋川在哪里时,他不敢承认在俞忱远家楼下,于是随便说了一个地址,挂了电话后匆匆打车过去等俞忱远去接他。
宋川刚刚下车,俞忱远就到了,当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俞忱远带他开车转了半个城市都没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饭店。最后两人都准备放弃时,宋川猛然发现一条巷子里亮着灯,两人兴冲冲地下车果然发现了一家面馆,老板正准备打烊,他俩死皮懒脸让老板给煮了两碗面,发现意外地好吃。
从那之后,两人隔段时间想起就来这家店吃碗面。
走进面馆,俞忱远主人似的招呼助理坐下,夸赞地说:“小尹,这可是十几年的老店,你别看环境不怎么样,好多人跑半个城专程来吃面。”
助理的怀疑在看到座无虚席的面馆后有些信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能有这么好的生意,如果不是味道确实好再没别的理由。
三人围坐在一张路边临时搭的小桌子,点了三碗招牌拉面。等了大约十几分钟面才端上来,助理刚挑起面条就发现旁边两人都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们看我干嘛?”
“好吃吗?”宋川和俞忱远导口同声地问,像这是他俩开的面馆一样。
“我还没吃呢!”助理实话实说,但旁边两人仍盯着他,他只好吃了一口主动地表达:“很好吃!”
接下来宋川和俞忱远的味觉系统得到了认同也满意地自己吃起来,助理好奇地问:“这个地方这么偏,你们怎么发现的?”
俞忱远回答:“好几年前,加班饿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家开着的面馆。”他的语气说出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甚至都没提到宋川。
对此宋川猛地抬眼受挫地盯着他,那一晚的记忆一下汹涌地倾巢而出,那一天由于那封情书对来而来变得意义非凡,可是于俞忱远却是无所谓的记忆,甚至没有他的存在。久远的记忆会被大脑过虑掉意识觉得不重要的部分,只留要你想记住的。那时候的宋川对俞忱远来说大概就是不重要的那部分,所以才会被过虑掉。想到此宋川难过不已。
他们吃完面后,店里的人也少了些,老板往他们这桌过来,搬了一张小板凳跟宋川聊起天。离开之后俞忱远问宋川:“你什么时候还和老板熟了?”
“之前和同学来过几次。”宋川随口回答,其实他并不是和同学来的,而是每次当他快忍不住想将自己的感情宣泄出来时,他会一个人这里吃面,想想那封在他包里揣了一个月的情书,最后把自己心里的火压下去。有时他的来时候正是店里最闲的时候,来的次数多了老板就记住了他。
走出面馆的巷子外面是不一样的繁华,老城区晚上的夜市非同一般的热闹,各式各样的小摊,卖什么的都有。俞忱远从没有来逛过,新奇地拽着宋川一个摊一个摊地逛过去,看到一只会喷水的玩具蛇冷不防地吓宋川一下。不想他这个幼稚的举动完全颠覆了他在助理眼中的高大形象。
助理眼中俞忱远瞬间从严谨认真的上司变成了爱恶作剧的同龄人,所以回去时俞忱远把他送到了楼下,他说话的态度也变得随意起来。
“经理,你们早点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助理挥手向车里的人告别。
俞忱远十分真诚地说:“今天这顿不算,下次叫部门的同事一起!”
助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俞忱远说的是吃饭的事,他开玩笑似的回道:“那是肯定,经理请吃饭别想一碗面就打发了,不过面确实还不错,下回再去记得叫我,我请!”
俞忱远点头称,“没问题。”然后开车走上回程。
两人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路上俞忱远没问宋川要不要回宿舍,宋川自然也不会主动提,于是理所当然地到了俞忱远家。俞忱远去停车的时候,他站在楼下的那棵树下等他。
“发什么呆?”俞忱远过来时见宋川愣着不动。
宋川忽然朝着俞忱远笑起来,“想起一件事。”
俞忱远看着他莫名奇妙,然后拉了拉他说:“别跟傻子一样地笑,回家在想,外面冷。”
宋川跟上走在前面的俞忱远,路灯映出他的侧脸,暖黄的灯光似乎将他的视线都映得温暖起来。他一把搂住俞忱远的脖子,像朋友一样动作,然后他凑近俞忱远的耳边小声地说:“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俞忱远任宋川搂着脖子,不愿歪曲的腰身将宋川的整个身子都带到他肩上。
宋川完全就像挂在俞忱远脖子上的挂件,他故作神秘地说:“我高考结束那天写了一封很长的情书,可是我在他家楼下站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没敢把情书送去。”
“后来呢?”俞忱远不动声色,宋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后来我把情书烧了。”宋川说得无比落寞。
俞忱远像是被他的表情逗乐,笑着说:“然后混在咖啡里泡给那个你写情书的对象喝了?”宋川惊奇地瞪向俞忱远,俞忱远解释地说:“我有个同学曾经干过这种事。”
“我没有。”宋川也笑了,他觉得自己还没这么变态,他只是把他写的情书在俞忱远床前烧了,如果把俞忱远的床换成棺材,那的举动就像在烧纸钱一样,他也确实是在祭典他没有未来的爱情。情书烧了之后他把纸灰当成肥料施在一盆仙人球里,再把仙人球送给俞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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