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便看淡了总归他没有疯也没有死。就当做替‘方恪’的爹还债了,毕竟是方明远将太阿困在阵中教太阿失去了自由,日日夜夜受烈火焚烧之苦。而且之后,太阿并没有再次这样做了……好罢,那是因为他练了森罗剑诀,自然不用担心修行速度问题。
太阿浓密的眼睫以一种称得上乖巧的姿态耷拉着,薄唇却是一扯却是发出轻轻一声冷笑道:“本身这就是吾与汝之间的一场交易罢了。如今交易完成,吾与汝自然无话可说。”
“呵。”方恪也同样冷笑一声道:“冷笑你妹冷笑,你这还是跟我学的呢。”
说着方恪眉头一皱道:“其实还真的有两件事想问问你,第一件就是虽然我明白认主一事是个坑,但是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坑?”
一阵风过,太阿银色的长发飘扬起来。他慢吞吞又毫无语气起伏的道:“太阿重铸之道,到底有违天和。血祭而成,剑内煞气与怨气愈发势大。汝若与吾结下契约,必定受其影响。迷失心智。”
第176章 闲情逸致【二】
“那么,汝便不再是汝。而是一具傀儡。代替太阿剑行走在人间的傀儡。永生不败,无情无感,无牵无挂。“停顿了一刻太阿又道:“更何况。太阿剑重铸之前本就是嗜主之剑。献祭与剑,便是奉献出剑主的身心和灵魂。
一旦如此,剑主便会时时刻刻在煎熬中度过。直到最后一丝神智消失。谷梁矛起当年就是被剑所惑才会性情暴虐嗜杀,后来渐渐被剑吞噬才会早早身陨。而这剑却是谷梁矛起身陨那一刻醒悟暴起才折断的。”
谁知道,商陆一族竟然又断剑重铸呢?
“还有一个疑问就是森罗剑诀的弊端到底是什么?他们都瞒着我,并且阻止我知道。但是我很想知道。所以我觉得由你来说,最好不过。因为,这是你给我的剑诀不是吗?“方恪抿唇回头看了一眼叶于时,然后道。
太阿淡淡道:“修炼森罗剑诀者,刚开始修为一日千里。但到了后期,却会遭遇瓶颈,修为增长却比其余剑诀慢上上千百倍。一旦练就森罗剑意,不可更改。“方恪怔忪了一下,问道:“有成功的吗?“
太阿停顿了片刻道:“凡练习森罗剑诀者,皆停滞于元婴修为。吾只知有一人到了出窍中期,此人是昆仑派的乐正。“沉默半响。震惊吗?傻眼了吗?感到不敢置信吗?
方恪沉默了。他是知道他自己的修为进度涨的有些不对,森罗剑诀是很神秘。但是他却从未想过森罗剑诀会有这么严重的问题。
即使他曾经怀疑过,但自从他拿到计伏成掌门的那副写满了森罗剑诀的卷轴。一切疑虑都被打消了。
因为他笃定昆崚道人绝不会陷本门弟子于不义。
结果事实证明,他想错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悟出的森罗剑意,一切都已经晚了。所以计掌门只是希望他在陷入瓶颈之前起码能够走的更远?
而叶于时和师父,只怕也是早已知晓。但是却故意瞒着他,免得影响他的道心。或者说是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反而导致瓶颈更快的到来。
沉默了许久。方恪才缓缓道:“白眼狼啊白眼狼,没想到我这名字竟然没取错。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为何你还要这样做?“而且相处这么多年,你难道没有那一刻是想过要将此事告诉我吗?这句话方恪没有问出来,但是太阿看懂了。
“汝资质太差,太阿剑诀与汝心性不符。如此若要结婴,不知要多少年。若修为不够,入了地宫也提不起那盏琉璃灯。但汝太阿剑意烙印又太过霸道,其余剑诀难以制服。所以汝选择了森罗剑诀。…““速成,时间短,成本佳。“方恪打断太阿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你别说了。我知晓了。“若是他一生只能是元婴,便还有将近一千年的寿元。听起来还很漫长。那么叶于时呢?方恪突然明白了叶于时眼底极度冷酷的杀意从何而来。若是他如同乐正老祖一般早早陨落,而叶于时以他的资质必将成为这一代能够走的最远的一部分人。
太阿静静的站着,默默无语。从此时此刻起,方恪大约不会再随意拍他肩膀说什么朋友之类的话了吧。修行之人,最重修为。若是方恪真的困在元婴,他便已经毁了一半了。他如今拥有的一切可能都会失去。更何况对于方恪来说,他如今拥有的太多,想用守护的东西也太多 。那么失去的东西必然更多。
“虽然如此,但我修为的急速增长还是要感谢你。而且当初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若是没有你,我大概死了很多次了。在遗府内,在青花大陆,在维法堂。而且你让我学森罗剑诀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是厌憎你的。同理可证,那时候你也应当不怎么喜欢我。”
“话虽然是这样说,那是因为我如今还没有承受森罗剑诀对我的坏处,尽是享受好处了。所以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我到了瓶颈,然后修为不得寸进之类的痛苦。所以有些事情,咱们到那个时候再解决吧。”
“白眼狼。”方恪一挑眉毛略带鄙夷的道:“你可真能忍啊,怎么多年一声不吭的。半点讯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厉害。”
这一次太阿竟是没有反驳白眼狼这个称呼。
方恪略带尖刻的道:“你是不是偶尔还会想,这个傻逼可真傻,给他剑诀他就真的练了。哦,不对,你才不会这样想。因为你是没有感情的太阿剑灵。怎么可能会嘲笑人?只是说一些实话而已。
是啊,当初的约定是你帮我变强,而我为你入地宫。一开始,变强的目的就是元婴修为。恩,我现在已经是元婴修为了。你果真没有食言。“方恪原本竭力保持他的淡然和冷静,想要表现出云淡风轻。结果却是越来越不冷静。胸口似乎是堵了一口气,怎么也不顺畅。
或者说,这种感觉就好比如。你突然知道,你的一个好朋友给你背后捅了一刀,虽然捅这一刀的时候他还不是你的朋友而捅的这一刀现在也还没有显露出伤口。
但是,总归他如今是你的好朋友,他也确实在背后捅了你一刀。而这一刀的伤口必然会显露出来。杀死你,或者弄残你。
这时候,你该如何?
他也终于明白太阿问的那一句‘地宫之行结束之后,汝该如何。’问的是什么意思了。
“汝要如何?”太阿斟酌着,问出了这四个字。是的,斟酌。这是他第一次斟酌。
“以罪量刑。还不知道你罪有多大,我怎么知道要如何?”方恪冷冷道:“我不是说了吗?到我感觉到了你捅的这一刀到底有多深的时候,我们再来解决这些事情。”
“现在,先让我发泄一番感到被背叛的气愤。如何?”说着,方恪上前一步。手握成拳,狠狠的照着太阿的腹部打去。该当如何?那自然是该如何便如何。
若是往后,他要死了或者残了。那时候他自然会将这一刀捅回去。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来伤心感叹。
太阿没感觉到痛,但是他弯下了腰。手中剑早已归鞘。
叶于时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方恪和太阿扭打在一起。毫无章法,没有灵力,没有剑气的纯粹扭打。
然后在太阿还手一拳打在方恪肚子上的时候,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
过了许久,太阿将沾满了灰尘的衣服拍打干净。从地上站起。
太阿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那双仿佛死水一般的眸子被阳光照射的泛起些微光亮。这是他出地宫以来,第一次看见天空,呼吸空气。也是从他诞生几千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地宫,看见这个世界。
“吾该与汝告辞了。”太阿看向方恪伸出手。
方恪一巴掌拍开太阿的手,自己站直。抿着唇冷笑了一声。
然后两人对视。沉默了片刻。
方恪一挑眉鄙夷道:“怎么?一出地宫就翻脸不认人了?不追着我要认主了?被打的伤了心了,委屈了?”
“汝没有打赢。”所以他怎么可能委屈。
方恪翻了个白眼道:“那我也没有输。”
太阿黯然的眸子看向方恪,忽而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你够了,不要随便乱用诗词。”方恪嘴角一抽,忍了许久发现竟然还是有些忍不住。他当初是多么手贱才给太阿买了诗词歌赋!最后果然都报应到他自己身上来了。
“滚,滚,滚。小爷才不会舍不得你。”方恪一挥手,直接转身。
太阿唇角微微弯出已经熟练的弧度。看着方恪和叶于时两人并肩走远。然后他抬头看向天,接下来他该往何处去?一时间,太阿竟然有些茫然。
第177章 锦衣归乡?
风吹过竹林,掀起一阵阵波浪。叶于时和方恪两人抄一条小道绕过了雪峰山。一路上遇见的太行巡逻小队,如同往日的巡逻一般并未派高阶修士坐镇。因此两人一路算是极为顺利。
最后只需要通过长天峡谷即可。
“前方就是长天峡谷,那处的守备应当会森严一些。我还是觉得不合常理。”方恪轻声道,忍不住频频看向叶于时。
叶于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专注于手中动作。仿佛此时他手中那个阵盘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眼睫毛半垂着,神情专注,弧度完美的唇微微抿着。叶于时只有在认真的时候会褪去那份温和的模样,显出一种带着冰冷的梳理感。
可是这不对,这种沉默已经延续了一路了。
“咳,萧昌秋那边情况如何?你在神武营怎么样了?妖魔族修士的事情解决了吗?”方恪看着叶于时的侧脸,凑上前笑眯眯的问道。
依旧是沉默。
半响方恪敛了脸上的笑容道:“抱歉。”
叶于时缓缓抬头看向方恪弯弯唇角道:“抱歉?用不着抱歉。你方才对太阿说的那一番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其中有几句话是对我说的,我也非常明白。”
方恪张张嘴有些哑口无言。他对太阿说的那些话,确实有几分故意。比如太阿三番几次救了他,即使刚开始只是交易。但他这样说,只是希望叶于时和太阿之间不要那么剑拔弩张。
“因为你明白我既然把话已经挑明白了,自然便有十足的把握杀死他。而你并不希望我杀死他。”叶于时唇角翘了翘看向方恪道:“让你失望了,我会杀死他。”
方恪看着叶于时,此时反而笑了:“你不会。”
“我会。”叶于时微微眯起眼,笃定道。
方恪上前一步,轻声道:“你不会,因为你会顾及我的想法。所以哪怕你之前准备了多少,你都会停下来。”
方恪看着叶于时道:“让你担心了。”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愤怒。”
“我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
“我刚才只是希望,你和太阿之间或许气氛可以稍微好一点。……以罪量刑。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并不是为他开脱,也不是想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若是有人如此对你,我的心情也当是这般。……”
叶于时面色不变的看着方恪,眉梢轻轻动了动。
“你方才没有问过我。”叶于时淡淡道。这才是重点,你做出什么决定无所谓。但是你得先问过我。这‘问过’不是征询,是告知。
方恪一怔。
“你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凭什么不问我一声?”
方恪微微睁大眼睛,已经染上几分成熟的俊秀面容上显出一丝不知所措。而后化作一丝慌张,一丝茫然和更多的明悟。
叶于时微微一叹,眉眼柔和下来,只是眉心微微的皱着道:“太阿即使是你的朋友,那么你做出决定之前为什么不过问我一声。这很难吗?”
方恪傻愣愣的站着,干巴巴的道:“不难。”
随即方恪眨眨眼心道,可是你做什么决定也从来没有过问过我啊。
“卫彖为你卜的那一卦,为何没有告知我?”
“因为…我不太信这个。所以便没有说。”
……
“还有阿恪什么时候成为流氓了?为什么我竟是分毫不知?”
“这……这一条真的是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
越说到后面,方恪眼睛越亮。最后竟是一脸的笑意粲然。
“于时,其实你是……”下面的几个字在叶于时温柔的笑容里泯灭了。方恪极为自然的改口道:“回去后,我给你下面条怎么样?”
按照叶于时的性子,既然已经辟谷。自然是不可能主动进食这些东西的。但在方恪的影响下,只要方恪吃他定是会陪同的。
“是啊,你只管往锅中‘下面条’。其余的还得我自己来。”叶于时挑挑眉淡淡道。
“那,给你烤鱼?”说完方恪自己忍不住一僵,想起地宫隧道里面的那阴水鱼,顿觉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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