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辗转反侧到半夜,却一直没办法睡着,起来喝了杯水,经过方琦的房间门口的时候顿了顿,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悄悄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他没敢开灯,怕吵醒方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适应了黑暗后,渐渐能看清床上那个随着呼吸正上下起伏的身影,于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蹲在床边,借着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撒入的月光细细端详的眼前的睡颜。
他记得上次他喝醉醒来也这样看过方琦,但心境已完全不同,现在的他有些欢喜有些酸涩还有些紧张。
他想起了晚上跟那个西班牙人的吻。那都称不上是吻,只是轻轻的嘴唇间的触碰。
他忽然想亲亲方琦,然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内心的纠结就像是有100只蚂蚁在咬他似的,酥酥麻麻的疼着。他凑近了些,感受到方琦的呼吸,又吓得缩回了,然后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更甚,他意识到今天是无论如何管不住自己了,那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方琦睡得香,偷个吻也不会被发现吧。
于是林冉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终于挺起上半身,缓缓靠近方琦,直到再次近的被他呼出的气息打在脸上也没有退缩,而是以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死死闭着眼睛,将唇印上了方琦的。
柔软的微暖的有些干涩的嘴唇,跟林冉想象的几乎毫无二致。他就那么弓着腰,将唇紧紧紧贴着,过了一会儿,又伸出舌头在方琦嘴上轻舔了一下,才满意的直起身。
然后又一脸傻笑的看了一会儿,直到方琦翻身时发出一些声响,林冉吓得差点叫出来,才捧着自己咚咚乱跳的小心脏落荒而逃。
☆、第 28 章
之后两人去了马德里,为皇马的比赛而声嘶力竭的呐喊。
林冉觉得那时的方琦就像他记忆中的大学时候的样子,青春而张扬。不过比赛结束后又回到了那个冷静睿智的方大律师的样子,让他微微的不爽。
然后行程的最后一站是伊比萨岛。这个美丽的海岛城市,石灰质的海岸线,咖啡色的屋顶和粉白的屋墙,蔚蓝的海水和洁白的云朵……这一切的一切不失为一个美好的天堂。
但是,第二天下午准备去萨内斯海滩游泳的林冉却被眼前的景象给下了一跳。伊比萨岛不仅仅因美丽的海景和夏季的夜生活而出名,更为人所知的是这里的天体浴场。
方琦拿着包跟在后面,看原本欢欣雀跃跟个小麻雀似的蹦蹦跳跳的林冉突然停住了,像个望夫石一样一动不动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跑两步追了上去,问:"怎么了?"
林冉也不说话,只是呆愣愣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一副目光呆滞的样子,然后缓缓抬手指向海滩。
方琦看到海滩上基本全是不着寸缕,惬意享受阳光的人们时也不禁愣住了。
"你知道这情况么?"
"哈?"方琦也跟刚刚的林冉似的,呆呆的回他。
"你来之前知道这儿是天体浴场么?"
"……不知道。"
"你来之前不都看攻略了么?"
"没啊,旅游线路都是我秘书安排的啊!"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犹豫挣扎了许久,方琦说:"来都来了,难道回宾馆睡觉么。"
林冉转头看了看宾馆的,有看了看海滩上那些白花花的人,想了想,人家女的都不怕,我大老爷们怕什么,反正又不会吃亏,于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朝海边走去。
但是走进了又开始觉得尴尬了。海滩上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没有穿衣服,自己穿着全副武装看起来就是个异类,而且不管有意无意的,自己都把人家看光了,自己不脱不是明显占便宜么。林冉想脱,又下不去手,急的面红耳赤的。
这时他身边走过来一个人,他感觉到对方的投影打在他身上,他扭头一看,是方琦。
方琦一言不发,开始手脚利索的脱衣服,脱完了就从包里拿出一张大方巾,网沙滩上一铺,接着大大方方的一躺,戴着墨镜,翘着二郎腿,别提有多惬意了。
林冉也不知道他是真淡定还是装的,但那空出一半的方巾明显是留给他的。于是也不再扭捏,脱了衣服,跟方琦肩并肩躺着晒太阳。
晒了一会儿林冉觉得有些无聊了,提出要去游泳。方琦因为要看着包,嘱咐他别跑远便随他去了。
林冉很喜欢游泳,在海里就像条遇到水的鱼似的,欢腾极了。一会儿自由泳地猛冲一段,一会儿又仰躺在水边上用脚慢慢蹬回来。
岸上的方琦也没一心一意晒太阳,而且一直注视着在海里腾挪翻转的林冉。看他游累了从水里慢慢走上岸,湿湿的黑发搭在额头上,身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一瞬间,方琦突然想到了人鱼公主的童话故事。这个纤瘦白皙的少年正向自己一步步走来,水珠随着他的步伐一滴滴滚落沙砾中消失不见,仿佛他也会渐渐融于这天地相交的美景中一般虚幻。
方琦觉得心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似的一阵猛跳,像是不安又像是激动。这种感觉跟林冉喝醉酒的那个夜晚有点像,但是却不想那次一样被欲望所左右。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林冉这么赤身裸体的样子让他很垂涎,但是他知道现在敲打着耳膜的一声一声的咚咚咚的巨响并不是源于一个男人的生理需求,而是内心的渴望,对这个美好纯洁的少年的渴望。
方琦觉得自己可能是中暑了,不然怎么会对一个弟弟,况且还是个直男的弟弟产生感觉呢。每个人都有一套用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原则,而方琦恋爱的第一原则就是不碰直男。
因此林冉刚走近,他便起身穿上衣服,说自己晒太久有些晕了,要回去休息了。
林冉便也只能扫兴的跟着他走了,一路上还一个劲儿的嘲笑他年纪大了,晒这么会儿就怂了,看方琦不理他,更觉得没趣,只能撇撇嘴,跟在方琦身后暗自生闷气。
☆、第 29 章
回到酒店各自洗洗澡,收拾收拾出来,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林冉还有些为了下午的事不开心,方琦看出来了,为了哄他,便答应带他去喝西班牙著名的雪莉酒。林冉这才显出开心的样子,屁颠屁颠的跟着他出门了。
因为天还亮着,所以海边的酒吧人还不是很多的样子,方琦便先带着林冉去吃了据说伊比萨岛最好吃的一家海鲜饭,小店里已经坐满了人,各国语言交织着,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林冉心情好,吃了好多不同口味的塔帕之后又吃了一大份海鲜饭,吃完了就拍着肚子打着嗝,一副慵懒闲适的小猫样,嘴角还挂着点橙黄色的酱汁,稚气极了。
方琦看着觉得好笑,拿过帕子越过桌子帮他把嘴角擦干净了。
林冉吓了一跳,傻傻的也忘记避开,就由着他擦,擦完了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突然感觉很不好意思,他觉得那种动作,是很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的,然后就开始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似的,脸红了,眼神也闪闪避避的,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方琦本来只是以前从小给他打理一切习惯了,却忘了面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小时候会坐在他膝盖上由他抱着玩的小孩了。他抬头,看见林冉明显的不自然,呼吸一滞。饭店里光线昏黄,他看不到林冉双颊的绯红,只看到他手足无措,不敢直视自己。
或许他还是厌恶着我的吧。方琦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决定以后要小心点,不要再毫无顾忌的做些令他讨厌的事,毕竟,他们是两类人。
于是气氛就这么沉重起来,一个忙着小鹿乱撞,一个忙着自我教育,两个人都不讲话,周围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夜色渐渐将这片美丽的海岛染成深色,街灯亮起,人们吃完晚饭开始寻求一些放松和娱乐,街上明显的喧闹起来。
林冉也意识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尴尬气氛,于是让方琦结了账,带自己去喝酒。
大街上人群熙熙融融的,林冉自从上次偷吻过方琦之后就一直想跟他亲密接触下,于是在被一个路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之后顺势靠到方琦身上,想牵住他的手,却没想到方琦似是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让了一下,不仅手没牵到,还差点让没站稳的林冉摔了一跤。
林冉有些不开心了,什么嘛,避自己跟避害虫似的。于是牵手计划也放弃了,只是撅着嘴,一言不发的跟着方琦走。
两人找了一个看起来很热闹的酒吧,因为人多,便坐在了吧台上,点了雪莉酒喝起来。
东方人在西方人眼中总是美丽而神秘的,特别是方林二人即使是在中国也是回头率超高的美男子,更别说在这充满外国人的酒吧里。他们一个成熟稳重,一个青涩漂亮,周围的男女看到他们都是两眼放光。
不一会儿,就有女人端着酒来找方琦搭讪,出于礼貌,方琦还是要跟她周旋几句的。
林冉在一边看着有些气闷,明明喜欢男人,却又在跟女人调情,切,过分。于是边控不住量的开始喝起闷酒来。他本来酒量就不好,光喝雪莉的话就算了,后来还喝了两杯鸡尾酒,甜甜的,但其实酒精含量高的很,没一会儿便半醉了。
这时过来一个外国男人,高高大大的,长相很英俊,往林冉旁边一坐,开始跟他聊天,没说几句话,手就搭上来了。
方琦礼貌的拒绝了那名女子之后转头就看到了这幅场景,林冉眼睛迷迷蒙蒙的,却还在喝着小酒,一个外国男子将头凑在他耳边讲话分散他注意力,手放在他背上缓缓游移着,已经快靠近臀部了,他却还不自知。
方琦霎时有些怒火中烧,也不知道是为了毫无防备的林冉还是那个勾搭他的外国人。
他站起来,将手往林冉肩上一放,也不说话,只直直的看着那外国佬,眼神里是明显的凶恶与震慑,那副样子明显就是在说"He’s mine,don’t touch him."
那外国人知道他们是一起来的,刚刚看他跟女人聊天便以为两人是分别玩自己的,没想到被警告了,便也不纠缠,识趣的走开了。
林冉因为背对着方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那外国男人走了,便想挽留他。方琦拦住那只企图抓住外国人的手,然后夺过他的杯子放在一边,结完账,拉起林冉准备回酒店。
林冉却还不想走,左扭右扭的不肯起来,说还要喝。
"你都醉了还喝!"方琦有些生气。
"我没醉好么!清醒着呢!跟你的外国妞聊天去!我的外国朋友也被你赶走了,真是讨厌。"
"你!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人没安什么好心啊。"
"切,你是从小被骗大的么,不就讲了两句话,能把我怎么样啊!"林冉火气有些上来,语气很冲。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那人都摸到你身上了你还没反应。"
林冉将手中的被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咚的一声,很响,周围的几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是,我是小孩,你去找你的顾希临吧,他大人,他还是明星,你跟不跟他去度假跑来跟我瞎折腾个屁啊!"说完就冲了出去。
方琦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向了顾希临,也来不及多想,怕那醉孩子出事,赶紧追了出去。
林冉觉得委屈极了,刚刚的事,去酒吧之前没能牵上手的事,顾希临照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在眼前闪过,体内酒精开始作祟,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一滴滴往外冒。他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第一次的恋爱却不能由自己做主,对方还只把自己当小孩,当弟弟,被掰弯了还不能说,这段时间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林冉一边哭一边快步向前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就是不想待在原地。
方琦追上他,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住,发现这孩子又哭了,有些心疼,却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而伤心,也无从安慰,想像以前那样抱着他,拍拍他,却怕自己那样做只会让他更生气,便也只能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看着他哭。
林冉以为方琦会哄哄自己,却没想到只是那样一言不发的看着,更来气了,何况也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哭泣的狼狈样,便想挣脱他,远远逃开。
方琦看他倔的不行,拉都拉不住,只能一个用力那他圈进怀里,两只手牢牢箍住,让他挣扎不开。
林冉被方琦的举动吓了一跳,也不动了,只一个劲的哭,方琦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是揪着方琦胸口出的衬衫落泪。
方琦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少年,感觉到他慢慢平稳下来的情绪。他不知道林冉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和委屈,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他能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在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安慰着弟弟,而是对这个少年万般疼惜爱护,只希望自己能代他难过。
上次在林家别墅他也这么抱着这个孩子安慰过他,那是他就知道,他曾经的弟弟已经不见了,在他错过的岁月里成长了挺拔美好的样子,他能清晰的听到心脏以不正常的频率跳动着。再次拥抱这个少年让他明白,他喜欢上他了。
那段错失的岁月不仅仅在时间上产生了鸿沟,连感情也产生了变化。那五年他从未忘记过林冉,那种深深的思念不知何时已经变质、腐朽,彻底变了个样子。将近一年的共同生活,点点滴滴的相处,让他的执念变成了喜欢,变成了爱。他想要保护这个外表暴躁,内心细腻的孩子,像个男人保护自己的爱人一样。
林冉哭完了,觉得有些丢脸,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在方琦大坏蛋面前哭得稀里糊涂的,于是轻轻推开他,也不看他,只说了句"走吧"便径自朝宾馆走去。
怀中的温度骤失,明明是炎热的夏季,方琦却觉得全身发冷,就跟自己的心一样。刚才的冲动已经消失殆尽,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有些路是不能走的,这种即使在现代社会也并不全盘接纳的感情,他不能加诸于他最疼爱的林冉身上。
方琦甩甩头,跟上了前方林冉的脚步。
☆、第 30 章
回程的飞机上,林冉心情很复杂。
那天哭过之后,他就放开了胆子缠着方琦,管他有没有男朋友,反正现在他是自己监护人,跟哥哥撒娇总不算过分吧。
方琦也总是纵容他,有时会因为林冉的突然间的亲密的小动作吓一跳,但大多数时候是听之任之的。
林冉不知道现在方琦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他不敢去期待,但是却忍不住想靠近他,想粘着他,他也想过他或许正在扮演着自己最看不起的小三的角色,但是感情是无法控制的。一旦心有了缝隙,感情的洪流就会不管不顾的奔涌而出,名为控制力的那道水闸根本不堪一击。
他很想问清楚,他对于方琦来说是什么,顾希临对于方琦来说又是什么,但是那个胆怯的自己一直在劝自己不要自讨苦吃。他希望方琦能变成他的,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一个人,贴上自己的标签。可是现在,方琦就像是一个摆在橱窗里的高级装饰品,他想要,上面却贴着一个"非卖品",他不敢也不愿去揣测这个非卖品的所有者是谁,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走进去说"这个非卖品我想要,可以给我么。"
现在他已经快17岁,再1年多,方琦就不再是他的监护人,那时候他们将没有任何关系,他知道方琦是gay,如果他要追,应该障碍不会很大,可是他也知道,即使是gay,也并非是个男人都会接受的,相处一年,方琦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一个长辈,没有丝毫逾越,甚至还不如小时候那般亲近了,现在的他好似只在履行自己的指责与义务,无关感情。
林冉是敏感而细腻的,他因为确定自己的感情并能待在喜欢的人身边而高兴,也为这样那样的不安而烦恼着,伤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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