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他衬衫角的手指轻微地用了一下力,他听到君顾嗓子里发出低哑的声音。
像是顷刻间被一壶冷水浇醒,他猛地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君顾,抖着手扯掉了君顾的呼吸罩。
君顾难受地偏了一下头,悉悉索索地喘气声微不可闻,长长的两排睫毛抖了片刻,眼睛睁了开来,幸好屋内拉着窗帘,光线不是很强,他很快适应了过来,茫然的眼神转到了唐鉴身上。
唐鉴一下绷紧了身子,局促地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捧着个剥了一半皮的柚子傻大个一样站着,愣愣地盯着君顾。
君顾有些不适地挪了一下身子,长期没有动过,手脚都是僵硬的,身体麻木地不像是自己的,他奇怪的“嗯?”了一声,长久没出声,声音也有些沙哑低沉。
君顾皱着眉头望向他,拉紧了唐鉴的衣角,虚弱而低哑的声音唤道:“慕之……”
唐鉴手里的柚子“啪”地一声摔了下去,滚到了远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君顾,浑身战栗,他浑身肌肉紧绷,抑制了许久,终于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弯下身去,扶着君顾的肩膀,和他对视着,像是在确认一样,他声音略带颤抖地问着:“你看清,我是谁?”
君顾难受地一手摁着额角,一手扶着唐鉴的肩膀,不疑有他地唤道:“慕之,给我一杯水……”
唐鉴脸色刷地一下变白,神经反射一样,蓦地松了手,一时之间他如遭雷鸣,大脑都是眩晕的,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踉跄着向后退去。
☆、如梦
君顾皱着眉头望向他,拉紧了唐鉴的衣角,虚弱而低哑的声音唤道:“慕之……”
唐鉴手里的柚子“啪”地一声摔了下去,滚到了远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君顾,浑身战栗,他浑身肌肉紧绷,抑制了许久,终于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弯下身去,扶着君顾的肩膀,和他对视着,像是在确认一样,他声音略带颤抖地问着:“你看清,我是谁?”
君顾难受地一手摁着额角,一手扶着唐鉴的肩膀,不疑有他地唤道:“慕之,给我一杯水……”
唐鉴脸色刷地一下变白,神经反射一样,蓦地松了手,一时之间他如遭雷鸣,大脑都是眩晕的,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踉跄着向后退去。
唐鉴绞紧了眉头,咬着嘴唇,他本想高声质问君顾,但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攥紧了拳头,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慌。
片刻冷静过后,他撩起额前碎发,捂着脸喘了几口气,恢复了理智,才注意到君顾难受地蜷缩在床上,发出细微的□□。
唐鉴顾不上别的,赶紧回到床边,一边按呼救铃,一边抱起蜷缩成一团啃着自己拳头的君顾,他钳制着君顾的手,把人塞进被子里躺好,又把他紧攥的拳头掰开,自己握住,他拿过床头的凉杯,倒了一小杯水在一次性纸杯里,喂君顾喝了一些,放柔语气哄劝道:“不要乱动,休息一下,医生马上就来。”
君顾攥紧了唐鉴的手掌,不停地摇着头,声音干涩地说道:“我怎么了?……慕之,我怎么在医院……”
唐鉴一把遮住君顾的嘴,眼睛发红,见鬼一样的盯着君顾,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却又不得发作,气得他浑身发抖。
医生很快过来,唐鉴被拨开,医生做了细致的检查和询问,因为君顾刚刚清醒,身体还很虚弱,没说几分钟的话,便又昏睡了过去,护士又给了吊了一瓶盐水。
唐鉴尾随着医生出了病房,走得远了一些,他才克制不住地质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在做梦吗?怎么会把我认成别人?!”
看着唐鉴气势汹汹,红着眼攥着拳头大声呵责的样子,医生皱着眉头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你别激动,他在昏迷前一段时间内,精神状态就已经很不好,神经脆弱敏感,加上后来的刺激,陷入深度昏迷,高烧不退,神智不清,现在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前期的病情是否对他的大脑造成了影响,不过即使不是这样,就我们初步来看,他有着极大的心理障碍,并且出现了间断性失忆和记忆紊乱的情况。”
唐鉴像是穷途末路却又无计可施的野兽一样,顺着墙壁蹲了下去,他揉着额头,失神地盯着地板,问道:“他会恢复吗?多久才能恢复。”
医生为难地说道:“这个我们会进一步观察,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我们治疗期间确实没有发现君先生有脑损伤和脑积血的现象,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心因性失忆,应该是由于重度的打击,出现个人意识、认同和行为协调的暂时性改变。因为君先生有营养不良和低血糖的病史,最近一段时间的身体素质相当不好,精神紧张,应当属于暂时性失忆最易诱发人群。但既然是心理因素造成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持续终生,慢则三五年,快则三五天就能恢复记忆的,这些病例都有。”
唐鉴恍惚地回了君顾的病房,黄昏将至,窗外一片暖黄晚霞,他坐在君顾床头,缩进了脊背,向后靠着,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在一片静谧之中笑出来声,声音凄凉瘆人。
“都是报应……”
他曾经施加于陈慕之的,现在要加倍偿还,他也终于尝到了这种膈应的滋味。
他曾经让陈慕之坐立难安,现在陈慕之也能让他心如刀绞。
可笑的是,他不知道该怪谁,他只是感觉到了一种深重的凄惶无力。
君顾身体渐好,唐鉴却有些沉默寡言,他照顾着君顾的日常起居,却不太想和君顾说话,因为他怕一不留意,就从君顾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像是一把直桶他心窝的刀子。
唐鉴订了楼下的红枣银耳粥,这家粥粘稠软糯,煮的味道香甜,他想君顾应该会喜欢。
君顾刚刚清醒不久,肠胃很脆弱,还要输营养液维持,不能吃太多东西,只能喝一点清淡的粥汤。
唐鉴端着碗,拿小勺舀了粥,吹得半凉喂给君顾,君顾也很听话地低头喝掉,唐鉴看着君顾低头时纤长浓密的睫毛,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复杂,眼里一片黯然。
喝了一半的粥,君顾有点勉强地吞咽下最后一口,犹豫着说道:“慕之,我吃不下了……”
唐鉴愣了一下,忽然愤怒就像波涛一样汹涌而至,他眼前一阵发黑,猛地摔了手里大半碗粥,热粥四溅,君顾躲了一下,惶恐地后退,唐鉴冲着他难以抑制地吼道:“你不要再叫了!!我不是他!不是!你醒醒吧!”
君顾被唐鉴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到了,他一阵慌乱紧张,头部随之疼痛欲裂,遍体生寒,耳畔一阵嗡鸣,脑子里纷乱复杂的东西倾碾而来,他脸色苍白,蜷缩着身子,用力地捂紧了头部,喉咙里发出嘶哑而意味不明的响声。
唐鉴怒火攻心过后,发完了脾气,看到君顾一副惶恐疼痛的样子,瞳孔缩了一下,立马慌了神,赶紧冲过去抱住了君顾,紧紧勒住他的双臂,无措地道歉:“哥,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吼你,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君顾身体发凉,头痛欲裂,痛苦地瑟缩着身子,一声闷哼,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四肢还有些痉挛。
唐鉴大惊失色,一边按摩着君顾无意识抽搐的四肢,一边大声呼唤医生,他又急又怕,一时之间眼眶湿润血红,几欲落泪。
医生来了以后又是一通折腾,唐鉴被请到了走廊等候,他神情萎靡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头发被自己揉得发乱,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路来路过的人都不免多看他两眼。
医生出来的时候他赶紧起身,想要回病房看君顾,被医生伸手一拦,医生面带不悦地说道:“他现在状态不太好,你先不要打扰他,我有话对你说。”
“你也知道,他现在身体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了,不日就可以出院。但是他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他现在只知道一个陈院长的名字,对于其他的人事印象都是模糊破碎的,甚至出现了大块的记忆缺失和遗漏,而且我们也不能逼他去想,只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适得其反。”
医生不满地看了唐鉴一眼道:“你不要再刺激他,他现在的神经十分脆弱,相当于一个梦中的人,外界要是强行施加刺激唤醒他,后果可能不堪设想。这类病人往往由于无法负荷接受现实的痛苦,会产生极强的心理防御机制,如果强行突破,很可能造成精神崩溃,精神系统瘫痪,严重的会猝死、脑死亡或者成为植物人。”
“现在他状态不太好,记忆又是破碎的,所以希望身边照顾他的人能有足够耐心引导,并且保证他的日常生活饮食合理。如果唐先生不太能做到的话,我建议继续留院观察,我们会配备专门人员进行照料。”
“不。”唐鉴立马摇了头,神色坚决地保证道:“我可以的。”像是怕医生不相信他,他握住医生的手,神态焦急而诚恳地说道:“我,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刚刚太冲动了……我能照顾好他的,我会一直陪着他,照顾他,直到他恢复……”
☆、那些偷来的日子(1)
君顾状态基本稳定下来的时候,自己提出想要出院,住在医院太久,的确对于精神状态也没什么好处,唐鉴就办了手续,接了君顾出院。
唐鉴接了君顾到他的新家,当初这房子买来就是按照他们小时候的戏言装潢的,这就像是他对君顾迟到的承诺一样,现在能带着君顾来到这里,无论如何,他心里感到欣慰。
可君顾对这里却有些不适应,他感到陌生,甚至在呆了半个月之后,就迷迷糊糊问,他们以前是不是住在一个古董铺子里。
唐鉴心惊,面上抚慰了君顾一番,就说是以前家里有很多古董,怕摔坏都撤掉了。
唐鉴甚至后几天还真的去借了一些真古董,混杂了一些艺术摆设,满满当当的摆在了家里各个角落。
君顾好像踏实了一点,吃饭的时候他又问唐鉴:“慕之,我以前是做什么的?记不太清了……”
唐鉴想了想,其实君顾在他印象里,一直是车间里勤勉的一个工人,好不容易要做到车间主任,却因为国营工厂经营不善倒闭了,后来他不愿意君顾出去工作,就变着法而地作妖,破坏了他挺多工作机会,然后君顾就没什么正式工作了,他无论何时去找君顾都可以找得到,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但是想来这些事也很难开口,他就想到君顾在离开他的那两年做的事情,于是斟酌着说:“嗯,你以前对这些瓶瓶罐罐的工艺品感兴趣,有设计过一些青花瓷的藏品……哦,你书法也写得很好,书也念得很好,总之,你挺厉害的……”
唐鉴说得心虚,甚至越说越感到一种惭愧和难过。
现在想来,君顾后来那些耀眼的地方,其实一直都有,只不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正眼瞧得起过,写副字有时都要被他数落那么穷酸还装相,君顾也就不好意思地藏着掖着。
他现在或许有一点明白,为什么君顾什么都忘了,还会记得陈慕之这个名字了。
陈慕之虽然已经走了,但是他给过君顾很多。
他成全了君顾,但在最后也摧毁了君顾。
这种事情,谁能说得明白呢。
君顾眼神有些迷茫,他干巴巴地开口道:“我以前有那么好吗?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呢?”
“有的。”唐鉴翘起了嘴角,夹了些菜把君顾的碗填满,耐心道:“不着急,你以后接着看书、写字作画,有什么灵感了也能设计些东西,感觉这种东西,慢慢就找回来了,你以后也能一样厉害。”
君顾抬眼看着唐鉴,因为他的劝慰心里感到踏实了一些,出院后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漆黑的眸子水灵灵的,笑容宁静纯粹,宛如他少年时的模样。
唐鉴眼眶一热,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君顾的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其实他应该知道,君顾向来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小时候他不吃早饭省着钱买一条围巾给君顾,君顾就能开心地湿了眼角,笑得无比幸福,就像现在一样。
可是后来,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笑容。
这些年,他们兜兜转转,终至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他的错。
饭吃到一半,君顾忽然起身,唐鉴下意识地拉住了君顾的手腕。
君顾看着神色紧张的唐鉴,解释道:“我去厨房把汤拿出来……”
唐鉴握紧了那细瘦的手腕,君顾的身体现在还是很消瘦,手腕瘦骨嶙峋,他轻轻地摸索着突出的腕骨,突然朝自己的方向拉了君顾一把,从身后用力把他抱在怀里。
君顾浑身都没有剩下几两肉,触碰到那些硌手的骨头的时候,他都有些伤心。
唐鉴把头埋在君顾肩上,声音低哑:“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君顾不明所以,动作僵硬地扭过头来看他,君顾刚开口要说话的时候,唐鉴突然伸出一只手捂着他的嘴。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要从君顾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
虽然他不会再对君顾发火了,可每一次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刀绞一样的疼。
他叹了口气,抱紧君顾说道:“不要说话,让我抱一会就好……”
很久以前,君顾整个人都是他的,他就是君顾的全世界,可是他没有珍惜。
现在,他只能作为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才能有片刻的光景紧紧抱着他,好让自己的怀抱和心不那么空虚。
而他,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这一切。
他惶恐地过着这些偷来的日子。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君顾没什么合适的衣服穿了,唐鉴就带着他到附近的商场。
君顾现在真是瘦,合适他身高腿长袖长的衣服,穿起来都空荡荡的,锁骨突出的很明显,裤子的腰围都大,皮带的扣眼可以扣到最后一个。
唐鉴最近经常为君顾太瘦的原因长吁短叹,家里囤了各式补品营养品,他不会做饭,每天跟着家政阿姨学着煲汤和炖肉,心急火燎地想把君顾身体养好。
君顾自己不赚钱,就舍不得花他太多钱,只看着标价便宜的T恤和裤子试一下。
唐鉴趁着君顾去试衣间的时候,借口自己要去厕所,直接上了楼到高档商品区,他知道君顾不太喜欢太时尚前卫的东西,就买了几件舒适的的样式简单甚至logo都很不明显的衣裤。
他一直好面子,即使以前没什么钱的时候,也要打肿脸充胖子,衣服配饰也都是高档货,这些年对这些店也都是熟门熟路,但是今天才发现,这竟然是他第一次为君顾买些衣服。
以前中学的时候,他的许多衣服用品都是君顾省吃俭用买给他的,那时候收到了还高兴得欢天喜地,后来上了大学,君顾送他的东西他就渐渐看不上了,甚至有时流露出鄙夷和不屑的眼神,也再没有穿过,君顾也知道他瞧不上,就不给他买了,每个月都给他一笔不少的钱。
他一直在挥霍君顾给他的东西,后来才想为君顾做些什么,可是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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