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他们的情谊在数次生死与共的历险中变得愈发深厚、牢固,从最初各怀心事、各有目的的勉强组队,到如今为了同伴可以出生入死,江朝戈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会尽量摒除个性里的自私,变成这样一个人,而这让他不再孤单,比从前更加强大。
“饮川还没有消息吗?”
壬王摇摇头:“他说一有消息,就会派云息的鸩鸟去青丘山寻我们,如果鸩鸟去了青丘山,就会知道我们已经来了鹿吴城,但这信儿返回到饮川那里,又不知道要多久,怎么计算,饮川都不会很快知道我们的消息,我们也无从知道他的消息。”
江朝戈对这个没有电话的世界太绝望了,他烦躁地摆摆手,扭身回房里了。
炙玄跟着他脚后跟进来了,看着他心烦意乱的样子,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道:“朝戈,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江朝戈抬起头,看着炙玄澄澈的眼睛,心脏颤了颤,一股暖流顿时迫冲心扉,如开闸泄洪般快速地流遍了全身,让他连指尖都变得温暖了起来。炙玄是如此地单纯而真诚,让他觉得这样的感情跳不出半点瑕疵。
炙玄道:“你说啊,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我不怕衔云,更不怕焚念、啸血、游释,我可以打败他们,所以暴露行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脸,勉强笑道:“现在我们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
炙玄皱起眉,表情很是挣扎:“你自从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高兴过,你知道心情不好会减寿吗,你本来就短命,不能再减寿了。”
“我……”
“你不用说了,我都能猜到你要说什么。你因为虞人殊和阮千宿不见了就难受,那我就去把他们找回来,哪怕损耗修为也无所谓。”炙玄戳了戳他的嘴角,黯然地说,“我想看你真正对我笑。”
江朝戈眼眶一热,猛地一把抱住了炙玄,他拥抱的力气极大,双臂乃至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炙玄也立刻回抱住他,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江朝戈颤声道:“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办啊……”这一句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没有半点刻意,从他来到天棱大陆,拿起炙玄刀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旅程就再也不能没有炙玄,如果没有炙玄,他怎么可能走到今天。
炙玄深吸一口气,感动地说:“你总是比我会说话,我本来也想说这句话的。”
江朝戈把额头埋在炙玄的肩窝处,尽情呼吸着炙玄身上的味道,那味道能平复他汹涌地情绪,安慰他受创地心。
炙玄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他喜欢江朝戈扛着大刀骁勇杀敌,意气风发的模样,也喜欢江朝戈狡诈多谋、视财若命的样子,更喜欢江朝戈在情-欲中的坦率和疯狂,可他最喜欢的,却是江朝戈只在他面前流露地脆弱和依赖,这让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是只属于他的雌兽。
俩人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紧紧拥抱了良久,因为这一个彻底的拥抱,抵得过千言万语。
江朝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疲倦,他在炙玄怀里睡得昏天暗地。
半夜时分,炙玄突然翻身从床上跳了下去,江朝戈警觉性很高,也一下子醒了,他哑声道:“怎么了?”
“有人从窗户扔进来一个东西。”炙玄从地上捡起一个软木塞,那上面绑着一个布条。
江朝戈猛地坐了起来,抓过布条拆了开来,上面有寥寥几个字:漆吴山。
江朝戈一把抓住炙玄的手:“这会不会是那老板送来的字条?”
炙玄道:“有可能,我们去漆吴山看看。”
江朝戈看了看天色:“漆吴山离这里非常近,以你的速度,一个小时可达,现在正是深夜,若是我们大批出行,肯定会在城里引起怀疑,不如就我们两个去吧。”
“好。”
“我去告诉寺斯一声,让他们天亮之后去找我们。”江朝戈把寺斯叫醒,叮嘱了一番,就和炙玄连夜离开了客栈,往城外走去。
鹿吴城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哪怕这时候,街上依然有往来的行人和不少巡夜人。
俩人为了不引起注意,步行出了城,先召唤出肥遗飞了一段路,离开鹿吴城的范围后,炙玄才显出真身,带着江朝戈往漆吴山跑去。
炙玄高兴地说:“这样最好了。”
“什么?”
“我只想让你坐在我身上,其他人……哼,我只想把他们扔下去。”
江朝戈笑着抚摸他的角:“一个人坐在你身上,简直像是独自一人乘一搜大船,那感觉是很孤独和惶恐的。”
“为什么?”
“一个人怎么开得了船。”
“可我不是船,不需要你开。”
“这就是个比喻。”
“听不懂。”
江朝戈无奈道:“不懂就算了。”
炙玄很快就跑到了漆吴山,他皱了皱眉头:“不对劲儿,山上有衔云的味道。”
“千宿呢?”
“她太小了,不凑近了我闻不到。”
“难道衔云已经先我们一步找到千宿了……”江朝戈咬牙道,“上山,我们就去会一会衔云。”
炙玄毫不犹豫地爬上了漆吴山,他大叫道:“衔云,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山中就升起了一股霞光,辉映整个夜空,一个人影伴着霞光升了起来,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脚踩祥云,身裹瑞气,如天神下凡,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江朝戈定睛一看,那是个有着青蓝色长发的男人,眉心一点朱砂痣,完美无暇地俊颜上找不出半丝表情,眼神深邃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炙玄寒声道:“衔云……”
来人正是上古异兽青龙——衔云。
江朝戈道:“我们是不是中计了,千宿根本不在这里。”
衔云冷道:“不错,只有我在这里等你们。”
“千宿在哪里。”
“她在我手里,还活着。”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有什么证据说她在你手里?”
衔云露出一个冷酷地笑容:“我为何要向你证明。”
“你想做什么。”
衔云淡道:“我想见的是壬王,他为何没来。”
“壬王凭什么要见你。”
“壬王欠我一个解释。”
炙玄哈哈大笑起来:“壬王欠你?壬王虽然是个蠢货,但他绝不欠你什么,当初你利用他对付饮川,你可曾给她过他解释?再说,在狱法城你们已经见过了,你当时为何不找他要‘解释’?”
“当时饮川在,他又怎么会说真话。”衔云似乎完全没把炙玄放在眼里,表情孤高冷傲,眼神冰冷如千年寒潭,“让壬王来。”
江朝戈厉声道:“你把阮千宿交出来。”
“你们不会看到她的,若我没有一点筹码,又怎么会单独来见你们所有人,我知道重溟也在城里。”
江朝戈咬牙道:“你在虚张声势。”
衔云阴冷道:“你是否虚张声势,你有胆量来试试吗。”
炙玄呲牙咧嘴,蓄势待发,只要江朝戈一个字,他就会冲上去将衔云生吞活剥:“都是你,把所有事情弄得乱七八糟,让我的雌兽伤心难过,我一定要咬死你!”
衔云嘲弄道:“你还是这样,半点没变,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所以最好利用。”
炙玄怒吼道:“你找死!”
“难道不是吗。”衔云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晶亮的眸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你们都被饮川这个伪君子耍得团团转,被他利用殆尽,再遭到封印,只有我知道他的真面目,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就连壬王都背叛我!”
江朝戈厉声道:“你们各执其词,不见得你就比饮川可信。”
衔云顿了顿,勾唇一笑:“你也在怀疑他对吗?人类。”
江朝戈一怔:“我从不相信任何人。”
炙玄道:“饮川是什么样的,我比你清楚,他虽然又啰嗦又烦人,但你才是那个引天兵和巫祖下界破坏我们的叛徒!你不仅背叛了壬王,你还背叛了所有的异兽!”
衔云目露凶光:“胡说八道!你这个没有脑子也从不思考的蠢货又懂什么?!你可知道天地之元是什么?你们以为只有饮川知道吗,我告诉你们,我也知道!”
江朝戈一惊:“天地之元是什么”
“天地之元,是玉帝的一件至关重要的宝物。天地之元是饮川发现的,是他唤醒的,又是他一手挑起异兽混战,他才是最想将天地之元据为己有的人,而要做到这一点,异兽、巫祖、天兵,都必须死光,他才有独霸天地之元的可能。”
江朝戈冷哼一声:“可饮川自己也被封印了,你又如何解释。”
衔云寒声道:“封印?封印不过是缓兵之计,难道他现在不是苏醒了吗,虽然其他异兽也醒了,但至少他将十二大巫祖消灭了,你们若是再愚蠢下去,就只会被他再次利用。”
炙玄狠狠甩了甩脑袋,大吼道:“我懒得听你胡说八道,我信饮川也不会信你,我讨厌你这个虚伪的叛徒,讨厌焚念、啸血和游释这三个孽畜,我要杀了你们!”他说着就要冲上去。
江朝戈制止了炙玄,他道:“衔云,我想听听,你打算拿天地之元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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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云阴沉地说:“天地之元是玉帝之物,将它还给玉帝,才能保人间太平。”
“玉帝若要收回天地之元,又怎么会需要你来还给他?早在万年前,他就可以拿走了。”
“他无法拿走,因为天地之元本是人间之物,和人间存在着某种强烈的羁绊,玉帝只有在天地一元将尽的时候才可能把天地之元拿走。”
“照你这么说,玉帝都拿不走,你又凭什么拿得走?”
“我所说的还给,并非让玉帝将天地之元带回天界,而是将其再次封印,待到一元的尽头,玉帝自然可以收回。”
江朝戈高声道:“饮川也同样要将天地之元封印,说来说去,你和他的目的又有何不同。”
“饮川从未想将天地之元封印!”衔云厉声道,“他想用其对付玉帝!”
炙玄怒吼道:“一派胡言,饮川若是能利用天地之元,万年之前他就该用了,何必等到今天。”
“饮川还未找到利用天地之元的方法,就遭到异兽争夺和天兵讨伐,这一次没有大巫祖,天界能奈他何,你们又能奈他何,早晚,他会知道如何利用天地之元对付玉帝,到时候挑战天界,战场必然还是人间,那才是真正的人间末日。”
江朝戈眯起眼睛:“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你还是没说清楚,天地之元究竟是什么,第二,是谁把天地之元弄到了人间。”
“天地之元究竟是什么,我还无法确定,但我知道,是一个天神将天地之元带来了人间,不,偷来了人间。后来那个天神被玉帝派大巫祖杀死,但天地之元却是回不去了,大巫祖将其封印在昆仑仙境,却又被饮川唤醒。”
江朝戈冷哼道:“你知道的确实不少,可惜却没有证据能证明饮川想将天地之元据为己有。”
衔云露出阴冷地浅笑:“你们与饮川在一起那么久,却依然对天地之元、对万年之前发生的事知之甚少,饮川刻意隐瞒了这么多,对你们诸多防备,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江朝戈脸色微变,这一点,他确实无法反驳,饮川究竟隐瞒了他们多少,他知道的越多,怀疑的就越多,偏偏饮川却说,不告诉他们对谁都好,这样的理由如何能让人信服,他曾经以为饮川会是他们的同伴,但他永远无法把一个对他们隐藏太多秘密的人当做同伴。
此时,东方既白,壬王和重溟随时可能来找他们,江朝戈道:“快把阮千宿交出来,待壬王和重溟来了,你以为他们会和你废话?”
衔云嘲弄道:“为何不呢,我和壬王可是老朋友了。”
江朝戈冷道:“或者千宿根本不在你手上。”
衔云召唤出一个纳物袋,纳物袋里掉出了两样东西,啪啪地落在了地上,江朝戈定睛一看,正是征尘钺,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暗红地刺人眼,江朝戈把拳头握得咯咯响,恶狠狠地瞪着衔云。
“她与我的魂兵使在一起,我的魂兵使随时可以杀了她。”
“你想怎么样。”
衔云眼中闪烁着精光:“我不过是要和壬王单独聊聊。”
“壬王很快就会来,你会放了阮千宿吗。”
“不会。”衔云嘴角轻扯,“但至少暂时不会杀她。”
江朝戈咬牙道:“你以为你今天可以轻易离开吗。”
“你又能如何?”衔云露出残忍地笑容。
炙玄已经气得火冒三丈,巨大的爪子急躁地抓挠着土地,恶狠狠地说:“混蛋,我要咬死你……”
“炙玄,冷静!”江朝戈大叫道。
这时,东方升起了第一缕阳光,昏沉的光线被冲淡了,晨光中,一个黑点从鹿吴城的方向飞来,炙玄定睛一看:“是寺斯的鸱鸟。”
江朝戈心中有些莫名,鸱鸟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壬王,为何派鸱鸟来?
那鸱鸟飞近了,脚上绑着一条显眼地红布,直朝着他们冲来。
江朝戈直觉鹿吴城可能出事了,心里升起不祥地预感。
就在鸱鸟离他们不足半里的时候,天地间突然狂风大作,初升的太阳再度被阴影遮蔽,雄浑霸道的魂力猛地炸裂开来,将江朝戈一举冲倒在地,当他勉强稳住身体,睁开眼睛,只见天上出现了一只长逾千米的青龙,脚踩祥云,身裹瑞气,披万丈霞光,盘旋于天际,遮云蔽日,那青龙眼都没眨,一张嘴就将鸱鸟吞进了肚子里。
江朝戈大惊过后,吼道:“炙玄!”
炙玄飞身而起,朝衔云扑去。
江朝戈则跳到了肥遗身上,远离这两只上古异兽的战场,他现在可以肯定鹿吴城出事了,莫非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若是那三只凶兽已经追到了鹿吴城,壬王、重溟以二敌三,必然吃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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