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套用额心上贴月亮的那家伙的话说,一切的谜题都已经解开了。
从姜枫遇到梅家奶娘那一天开始,我就担心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曲妍死了,苍梧越便放弃了上一世的计划,没有在甄太爷的寿宴上抖落出这一桩家丑,因为没有曲妍坐镇,没有人敢相信梅家奶娘的话。但苍梧越有别的法子让天下人都相信这一件事,一句话四个字,死无对证。
如果甄家一夕之间被神女灭门,那么再流传出什么样的丑闻也都不会令人感到惊奇了,况且这流言中有九分都是真相,只有一分谎言,再加上甄屏已死,登天道主就算嘴上说不信,心里却终究难以过这一道坎。
而昨夜苍梧越上清泉岩所做之事,自然也水落石出,他是来杀神女之魂宿体,释放神女的。
不过,令人泄气的是,我现在就算知道了这一切也没有任何卵用。
因为……
第一,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把周静雯救出去。
第二,神女德音这个BOSS几级的啊,砍不砍得过啊?她这一狂暴起来,我们会不会团灭啊……
章三十六 两难
一个优秀的蘑菇党的自我修养第一条,打本之前一定要看攻略。
我问云小丹:“你的资料库里可记载过神女德音有什么弱点吗?”
云小丹无辜的摇摇头,说:“没有。”
我退而求其次,又问:“那关于神女德音别的记载有吗?”
云小丹还是摇摇头,她不解地道:“小渊,你问这来做什么?”
我苦道:“我们等会出去,保不准就要遇上她,总要先想些对策吧。”
云小丹语重心长地道:“小渊,你这就不对了。你为什么总是想着打打杀杀呢?我们是礼器,礼器知道吗?就是供起来让人跪拜的,你见过谁用礼器杀人的啊?你要学的高贵冷艳一点。留在原地等姜枫就好了。”
我:“……”
所以我的设定终究是个吉祥物对么!
云小丹又一脸理所当然地道:“而且你看周静雯是什么?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你什么?你是一把神兵利刃。而甄穆清和神女德音加起来最多也就是一头恶龙和她的小弟。你见过哪个话本里是大家闺秀和神兵利器自救屠龙的?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当然就是留在原地,等待举世无双的大侠来救我们啊。“
我默然了片刻,忍不住喃喃道:“你说的真有道理,我真是……”
我真是日了狗了。
算了,云小丹这姑娘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但作为一个外挂,她却居然不会打架,我感到十分受伤。受伤之余,只能想到一句老话,靠人不如靠自己。
我长叹了一声,无力地道:“你先送我出去吧,这次能不用推到水里这个法子么?”
云小丹微笑道:“当然可以。”
然后这姑娘把我推下了悬崖。
我在一片心惊胆战中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但现实世界显得分外不现实。我抬头对上甄穆清浑浊的老眼,他饶有兴趣的目光让我感到十分不舒服,略微有些毛骨悚然。
他笃定而缓慢地道:“你不是人,也不是魔,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潜渊。”
我心道,少见多怪,老子是吉祥物啊。
但我没有开口,因为他如今是敌非友,而敌人对于己方知道的越少,对于我们来说就越有利。甄穆清看着我,又笑了笑,道:“罢了。你是东篱铸客的徒弟,再奇怪也都不奇怪了。老朽杀不了你,却还是有些办法困住你的。”
他这话让我感到恐惧,一个为了利益连自己的信仰都能背叛的人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我现在虽然不会随随便便的死去,但若被他大卸八块以后到处乱埋,那滋味估计也不舒坦。想到这儿,我没办法再继续沉默下去了,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他道:“姜枫离开了吗?”
其实我这是明知故问,姜枫虽然为人有点毛躁,但他并不蠢。他知道提醒我凌轻寒为熟人所伤,就必然知道甄家不再是一个可以安稳养伤的地方。
果然,甄穆清阴沉道:“他走了,但带着一个受伤的凌轻寒,他又能走多远呢?”
甄穆清一定不知道,全大业连锁的白日轩都是东篱大大开的,姜枫根本不用走多远就能将这个消息传回去。但这也是我们手中的一张王牌,现在还不到要打出去的时候。所以我只是自信的笑了。
甄穆清皱紧了眉头,他苦笑道:“年轻人不应该这样的自负。”
我说:“若真如您所言。那我希望我‘死’之前还有见上他一面。我们的关系,比您想象中的更亲密,从小就无话不说,两小无猜。如果我们只有其中一个不见了,另一个总是无法善罢甘休的。”
我在他长久的沉默中,读到了暂时的安全,至少在姜枫落在他手中之前,甄穆清不会完全跟我撕破脸。但若姜枫来了,我还用害怕么?甄穆清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这一间密室,留下被捆仙索绑的像一只大肉粽的我。
我留在原地,闭上眼睛,确定那缓慢的脚步声已经彻底听不见了,才催动剑气将捆仙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破开。拿绳子绑剑和肉包子打狗其实是一个道理。
卸去了浑身的束缚,我才有心思开始打量眼前这一间石砌的小密室。这里除了我和满地的绳渣子,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想来这个地方原本的用处并不是囚禁他人,不过是个临时收拾出来的地方。
我上下摸索了一遍,身上的东西几乎都被收走了,连装饰用的玉佩都没落下,幸好碍于礼教,还给我留了一件薄衫,不然估摸着只能裸奔出去了。我一边叹息一边感应着潜渊剑的方位,虽然云小丹各种靠不住,但那好歹是我的身体啊,剑灵离开剑身太久是一定会出事的。
我顺着一种非常奇特的感应,小心翼翼的摸出门去,发现这儿竟然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地宫。地宫这种建筑我是很熟悉的,因为整个中州最大的地宫就在百业罪城,因为都是在地下修建的建筑,多少有一些共通点,所以寻起路来并不是很困难。
我原本担心这里会有守卫——百业罪城的地宫里头守卫就十分森严,有六班人马,每一轮守卫每天只守卫两个时辰,因为工作的时间长了,便难免会心生倦怠,有所疏忽。而巡逻的路线有四十六种之多,每个月都会变化。这种变化是没有规律的,由苍梧越随性选择。所以想要潜入百业罪城的地宫,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甄家这一座小地宫,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竟然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机关倒是有一些,但这东西与百业罪城的地宫相比也是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我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藏匿我剑身的石室。
我感觉到潜渊剑就在与我一墙之隔的地方,但推门而进之前,我犹豫了片刻。将耳朵附在石壁上侧耳静听了一会,半响,里面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我这才壮起胆子,推门而入。
那是一件宽敞的石室,装饰的非常素雅,屋子里的一切摆设都是淡色,连桌椅都刷上了白漆。这个地方还布置了许多雪白的纱幔,层层叠叠,像是一团一团的雾气,让这一间石室显得十分迷幻缥缈。
我心道这是谁的品味啊……又想,看来不是个一般的地方。石室的中央,是一座汉白玉砌成的小神龛,神龛内供奉的不是神袛,而是一个刀架。现在那个架子上放着我的潜渊剑,我想原来那里放的应该是逐光匕,甄穆清想要弄死我,却舍不得毁了潜渊剑。
我将剑从架子上取下,重新插回腰间……诶,插不回去,只能把剑变成裤腰带系在腰上。但手握住剑柄的时候,我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令我心中一暖。
逐光匕如果供奉在这里,那么这里应该还有别人。
我掀开那些雪白的纱幔往里走,果然见到了两张相对摆设的牙床,一张牙床上睡的正是周静雯。见到她安然无恙,我这才松了口气。另一张床上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往前瞟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那个女人长了一张和薇雅夫人一模一样的面容。
我惊的目瞪口呆,心道这人难道就是薇雅夫人的孪生姐姐?甄穆清那对外宣称早已夭折的大女儿,原来她竟然一直活在这里!我心中骇然,感到有些恶心,这甄穆清真是人渣中的人渣,竟然为了自己的前程,不仅背叛了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竟然还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两百多年?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我顿时感到恐惧,只想要快些带周静雯离开这个地方。但对面的床上,却传来了微弱而痛苦的□□声,让我不禁为之侧目。
“救救我……救救我……”
我再度将周静雯抱起,想要狠下心转身离开,可那身后传来的□□实在太过无助,像是鞭子打在心上。我一想到这个姑娘为了自己亲生父亲的野望,而只能活在阴影里,就为她的一生感到悲哀。
我退到她的床边,离得近了,才看清楚她早已面如金纸,憔悴不堪,一双大眼睛灰蒙蒙的,深深的凹陷下去。我方才粗略的一瞟,觉得她像极了薇雅夫人,现在仔细的看,却又觉得她们之间没有一处的相似。薇雅夫人初见到我和姜枫时,虽然惊慌失措,但仍然可见一两分的雍容华贵,而这躺在床上的姑娘,却像是一个未老先衰的老乞婆,看着便让人心疼。
“救救我……”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眼睛里也多了一丝亮光,她艰难地哽咽道:“把……把我胸上的剑□□,让我死吧……求求你,让我死吧……让我解脱……”
我单手扶着周静雯,另一只手颤抖着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薄被,薄被下是一具瘦弱的身体。起伏微弱的胸膛上立着一把剑柄,血从她的伤口处缓慢的流出来,沾湿了她雪白的衣襟。那个伤口上被塞入了药草和棉絮,但这只能减慢她生命的流逝,任谁都能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回天乏力了。这样的举措除了给她带来更长久的痛苦……
“求求你……□□……”
这让我忍不住想起往事。
尚在碧海潮生阁的时候,我追随蔺臻修习医道。碧海潮生阁的医术放眼中州已是顶尖,可依旧会遇上一些无法治愈的病人,甚至可以说每一天前来碧海潮生阁求医的人里面都有那么一两个这样的存在。
这时候蔺臻所做的决定就让我觉得非常讶然了。
我曾以为,像他这样医者仁心的仙,必然会不惜余力的救治这个些病患直到他们的最后一刻。但蔺臻却会在确诊以后,坦然的告诉他们无法医治,并确切的告诉他们余下的时间还有多久,让他们妥善的安排后事。
我这种常年抱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光棍汉是很不能理解这一点的。
我问师兄,为什么呢?
蔺臻的回答很耐人寻味,他说。
第一,他不想浪费病患的时间。当一个人时间所剩无多的时候,就不应该浪费在一件注定无果的事上。
第二,他不想增加病患的痛苦。
我当时的想法是,他们这种生来修仙的人,对于生死总是看的比一般人要淡漠一些。
蔺臻大抵也能看出来我这种不解,所以他又对我说,如果你想医下去,也可以。
结果是我觉得师兄果然活的比我长久的多,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要多,他那些回家安然等死的病患家属后来竟有不少来感谢他的,而我却只感受到了医闹的滋味。
在那哀求的目光下,我想要是蔺臻在就好了。
师兄那样的人一定可以毫不犹豫的结束这个姑娘的痛苦,哪怕他知道这么做会放出神女,哪怕他知道这也许会让事情发展到一种无法挽回无法控制的地步。
而我却只能感慨,为什么做人总是这么艰难,总是会遇见一些没有办法用对错来衡量,进退维谷的局面。然后我眼真真的看见有一只手将那把匕首给拔了出来,我的目光随着剑柄挪向手的主人,是姜枫。
章三十七 神谴
我惊呆了,忍不住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但那确实是姜枫,他一脸沉重的将那把匕首丢开,悲悯的望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女人的喘息随着匕首离开她的身体而沉重起来,她用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体微微的战栗抽搐,然后在一瞬间彻底不再动弹,平静下来。
她甚至没来得及合上眼,但嘴角却带着一丝有些疯狂又有些释然的弧度。
姜枫伸手拂过她的眉间,替她合上了双眸。
我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我知道姜枫一定会回来找我——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信念,我们认识的并不算多么长久。但姜枫给我的感觉却一直很可靠,让我不由的坚信,无论陷入怎样的困境里,他一定会来找我,并且一定找得到。
想来真是盲目的信任。
但姜枫说:“小渊,你忘了,我们身上有契约,你不管在哪里我都感觉得到你。你是不是安好,有没有受伤,我都感觉得到。如果你感到恐惧,觉得处境危险,我也会产生警觉。”
闻言,我不由在心里吐槽,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吗?原来我们俩之间真的有GPS定位啊!
姜枫不知道我脑子里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继续正经给我解释道:“我感觉到你在清泉岩附近。”他又指了指头顶,说:“在上面的时候,感觉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可又见不到人,附近也没有屋舍,我就挖了个坑下来了。”
我心道:还能这样啊?
又不住低声喃喃了一句:“你们师门里的人好像都挺会挖坑的……”
姜枫自然没有听懂我这话里的意思,只是匆匆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见我安然无恙,舒了口气。又示意我将手里的周静雯交到他背上,我道:“不必了,等会若是遇上敌人,你总不能背着她打架吧。我抱着就好了,她不重。”
姜枫有点失落的哦了一声,我想了想,又问:“你的方天画戟还能用吗?”
姜枫摇摇头,有些丧气地道:“暂时用不了了,得回去找师父修一修。”
好了,看来正室死了,我这个吉祥物暂时能上位了。
我道:“潜渊在我腰上系着,你先拿出来。等会方便御敌。”
姜枫答应了一声,转头到我身后,环住我的腰,瞎摸了两把,摸上了我的裤腰带。
我道:“……”
我道:“另一条。”
姜枫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尴尬,他的手缓慢的往上摸了些许,我正把注意力集中在腰上,生怕他又摸错了点什么东西,一阵猛烈的风迎面袭来。我下意识抬头,只见一道鬼影飞快地掠过头顶的石墙,转瞬飞的无影无踪。
我心中骇然,咽了一口唾沫。
刚才飞出去的那个玩意……不会……就是……神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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