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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饲养手册——小狐狸苏蜀

时间:2016-04-16 20:08:22  作者:小狐狸苏蜀

  楚宁愣了半晌,被自己想到的事情吓到了。所以,叶泽和楚凰,其实是这样的关系?那叶鹤为何独独提醒沈晗这一点?当初沈仁鸿手刃楚凰,魔教众人四散奔逃,六堂堂主皆先后伏诛,唯独左右护法没被捉到。一个念头突然划过楚宁的脑海,他转头问道:“这一路上,追我们的可是只有叶泽一人?”
  他们一直认为这次是余孽想要复兴魔教才采取行动,可楚宁知道,叶泽和右护法一向意见不合,尤其到了围剿后期,分歧更是严重。右护法主张趁机扩张魔教肆意掠夺,叶泽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出身还是因着楚凰,主张保守魔教护教主安危。若真的如此,这次行动很可能并不是他们二人共谋。况且叶鹤还刻意提醒,更是证明这一点。
  沈晗听了却只是神色如常缓缓道:“我还以为你要迟一些才想到。”
  楚宁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早猜到了,难怪在西陵城如此不紧不慢地休整。明白了和武林盟斗争的和追逐两人的并非同一人,楚宁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知道了自己面对的不是整个霓凰教,而是叶泽一人。可是楚凰已死,叶泽即使抓到自己又要如何呢?他对楚凰的作用,也只有在楚凰在世之时发挥过,难道无明真经还能活死人肉白骨?
  目之所及,渐渐见到了前头拔地而起的厚重城墙,城里喧闹的人声愈来愈清晰。
  沈晗驱马前行,城门渐渐清晰,上书“肃北城”三个气势雄浑的大字,此处离魔教已不远,再过一个关口,便是魔教境内,官府的管制更是严格了,城楼之上均设重装守卫,其中两队在城门处检查。
  “这位少侠,请出示通关文牒。”排头的一个青年士兵上前来,看起来像是刚入伍的新兵。
  “沈二爷?好久不来!这都一年没见您,这不,咱新来的小兵都不认得您了。”后头一个老兵走上来,看军服是个行长,他大力拍了那新兵一把,正想让他回到岗上去查后边的人。
  沈晗点了点头,依旧把通关文牒拿出来交给那新兵检查,新兵感谢地查完后,沈晗接过通关文牒,与那行长别过,带着楚宁入了城。
  大年二十九,虽然肃北城城如其名,天气寒冷恶劣,北风萧肃如刀,却依旧十分有年节氛围。满街的百姓穿着厚厚的皮毛制的衣物,在街上那琳琅满目的货摊上采购除夕和新年要用的鱼肉青菜、炮仗灯烛等必备品。
  喜庆的氛围本应让人愉悦放松,楚宁却从进城以来,总有不知何处有人在盯着的不自在之感。几番忍不住四下查看,却找不到人。然而那人视线如芒,楚宁没有内力都能感觉到,他怕隔墙有耳,便拽了拽沈晗任他牵着的手。沈晗看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眉头微皱,被楚宁拽着的手紧了紧。
  沈晗带楚宁到了城中一家宾客如云的热闹酒家,楚宁看着那酒招旗,上头正是冲虚老人那笔走龙蛇的沈字,难怪方才一个行长都知道沈晗,原来沈晗在城中有商号。
  时值傍晚,店中正式宾客最多之时,掌柜似是暗卫出身,见了沈晗,身法矫健又不动声色地迎上来,道:“公子,可要探探来者何人?”
  沈晗点头,掌柜遣了一人出门,然后引着两人上了雅间,便退下了。
  楚宁知道以叶泽的功夫,绝不会做出这等暴露行迹的追踪行动,若来的是叶泽,只怕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都感知不到。那么,方才盯着他们如芒的视线,又是谁呢?那视线熟悉又让人不适,实在是让他心中焦虑。
  雅间里,掌柜已经预备好了酒饭。那一桌菜都是楚宁爱食之物,其实楚宁自己从来没明示自己的偏好,每每都是点什么吃什么,沈晗往后点的菜却渐渐都是楚宁喜欢的。看着一桌热腾腾的菜,楚宁心中感动,那焦虑也渐渐淡了,边吃着边给沈晗夹菜。
  楚宁用饭细嚼慢咽的,本来就比沈晗慢,况且沈晗用饭向来如其人般爱如何便如何,每每都是他先吃完,边撑着脑袋看楚宁吃,是不是给他添菜。
  今日也不例外,沈晗看着楚宁小口细品,乖顺地用膳,忽然起身打开了房中的木柜,从里头拿出了好几个食盒,一一在一旁的桌上打开,蔬果和花的鲜香立马盈满室内。
  楚宁闻了眼中像是突然被点亮般,咬着筷子嘴馋地抬头看着那食盒,只见里头都是品相美好的干果、咸酸和蜜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砌香樱桃、姜丝梅儿还有那香药葡萄和糖霜桃条。楚宁喜欢吃的零嘴一应俱全。
  沈晗看着楚宁那眼馋得像个小娃娃的模样,有些好笑,小鬼太容易满足了。他慢悠悠地道:“肃北城盛产干果蜜饯,不愁你吃不厌,先吃饭。”
  楚宁乖乖地转过头继续用饭,时不时还看看那被沈晗合上了的食盒。
  沈晗支着胳膊懒懒地看着他嘴馋的模样,正伸手给楚宁夹菜,忽然听得墙上挂着的鸾铃响起,那是暗卫摇的铃,若非特殊情况,暗卫不会摇铃而非敲门来报。
  沈晗安抚地揉揉楚宁的脑袋,起身出了门,留下担忧的楚宁。桌上饭菜都用得差不多,楚宁早就饱腹,此时更是吃不下,捧着热茶一边小口浅啜一边看着那闭着的雅间门。
  半晌,沈晗推门而入,脸色平静看不出端倪,楚宁却看见他换了执剑的姿势,长指紧握剑鞘,上次见他这个小动作,还是在沈家怒斩那壮汉的时候。
  楚宁放下茶杯,脸色紧张而担忧地抬头看着,沈晗低头看着楚宁,伸手捏他的脸颊,忽然道:“城中不安全,我们今夜上灵雪山过夜吧。”
  楚宁本担忧到底是何人让暗卫如此,还不让自己听到,现下一听那灵雪山三字,眼中一亮,那担忧一下被这喜悦冲散,十分理解地连着点了好几下头。他都未曾想起,冲虚老人隐居的灵雪山便在肃北城郊。更重要的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到那山上居住,一想到沈晗在那习武成长,心中便像吃了一大勺枫糖那般甜暖。
  鸾铃又响,这次急急地响着,似乎沈晗不走便不停下。沈晗“啧”了一声,皱眉横抱起楚宁,纵身一跃下了楼,招来照夜白,从后巷的驱马而行。
  照夜白昂首嘶鸣一声,迈开蹄子奔向城外那皑皑山中,楚宁被沈晗圈在怀中,听着烈烈嘶吼的风在耳旁略过,忽然想起一件事,侧身凑上去对沈晗道:“我的蜜饯……”
  沈晗剑鞘轻拍了照夜白一把,看着楚宁近在咫尺的脸,低头咬了一口那玉白的耳垂,道:“下次补偿你。”
  “哎!”楚宁捂着被他咬了一口的耳垂,下意识想推他,然而沈晗圈得紧紧的,快马飞驰他都掉不下去,别说推了。楚宁叹气,这人怎么跟小狗似的,虽然不疼,痒痒的还挺舒服的……

  十六章

  阳光大好的清晨,楚宁只穿了一件薄薄春衫,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灵雪山和他想象之中白雪皑皑的模样差得太远了,昨夜穿过白雪厚布的山脚,来到山中已是深夜,只觉得山上天气依旧如春,温暖宜人,仿佛之前穿过的皑皑白雪都是梦中景象,其他景色笼罩于夜色之中,倒是无缘得见。
  次日一早,楚宁被外头许久不见的温暖阳光引诱,早早地行走在这灵雪山上。
  居室之外,莺啼,鸟叫,花香。穿过色彩缤纷、散发薄雾的花果林中,凝望着小潭中清晰可见的鱼,仿佛漂浮在空中,仿佛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相融,只觉得身处世外桃源。
  水声潺潺,如同琳琅碰撞脆响,让人听了忘却世俗的一切烦忧。楚宁蹲下身子,看着那透明见底的溪水,伸手捧了一捧,竟然是温暖的,难怪这灵雪山上四季如春,低头浅啜,清冽温暖的水入喉,甜如陈酿。
  他托着腮看着水底下大大小小的游鱼你追我赶,蓝天白云倒映在水面上,鱼儿的影子在水底的石头上起舞,暖风吹过,水波粼粼,看得他有些晕晕然,蹲了许久的腿麻了,险些就要一头扎进水里,还好身后沈晗一手把他提起来,扶好了。
  楚宁看着沈晗,微风轻拂,那人玄衣微动,人却如松柏颀长而立,不动如山,面容深刻不驯,不知站在他身后多久了。
  见他不晕了,沈晗改牵他的手,沿着溪流往前走,笑道:“前头还有比溪水好吃的。”
  楚宁莞尔,应了声好。
  沿着小溪走了不到半里,一片疏密有致的果林映入眼帘,道不出名字的果子缀弯了枝条,楚宁眼中放光,欣喜地一头扎进那果子林中一个个地看着,果实熟透的幽香沁人心脾,各个果实看着都让人嘴馋,难以选择。
  沈晗随手摘下一个果子,啃了一口,毫不忌讳地塞到楚宁手里:“这个甜。”
  楚宁捧着那果实,看着沈晗露出一个干净的笑颜,就着沈晗的齿印咬了一口。
  沈晗满意地揉揉他脑袋。
  两人一路前行,果树渐渐稀疏了,明明四周都是春季景色,楚宁却闻到一阵阵寒梅幽香,和沈晗家中种的如出一撤。
  果然,不出几里路,溪流渐渐弱小直至消失,两人似乎走过四季,从春天又回到了满天飞雪的严冬。
  只见后山漫山遍野的寒梅,因为远离温泉,天上漫漫地下着飞雪,林中似乎还有一处简陋茅庐。
  楚宁想起在沈府所听闻的冲虚老人的事,问:“这是外祖父种的?”
  沈晗道:“嗯。”
  楚宁看着沈晗垂着的眼睫,心中忽然明白当初沈夫人和攻看到他种的满园寒梅花是何等感受。他温声道:“既然来了,带我去看看二老可好?”
  沈晗牵着他在漫天梅花和雪花之中走着,道:“走吧,本就有此意,只是早了些。”
  两人走到那茅庐之前,四面寒梅花环绕,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想想当初沈晗走后,外祖父独自在此,该是何种凄清。
  楚宁伸手推了推门,门已年久失修,轻轻一推便开了。沈晗走进室内,熟悉地点着了桌上蜡烛,只见房中只薄薄挤了一层灰尘,想来沈晗每年都有来打扫。
  桌椅之上的那些梳装镜奁之物却是原封不动,也不知维持了那情状多少年了。楚宁询问过沈晗,才拿了一个小木盆道屋外,和沈晗一起擦那桌椅。
  楚宁擦完一张,拉开抽屉,只见抽屉中放的都是木偶、布偶、风筝、丝帕等物,想来应该是冲虚老人和寒外祖母的,每一样都被整整齐齐,尽数好好的收藏。楚宁只觉得鼻子一酸,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楚宁关了抽屉,走进后院,只见沈晗正在看墙上的一幅字,上头正是在沈府所见那首诗,字迹却比那幅更凌乱了,想来是仓促写就,只见上书:
  江南柳,叶小未成荫,十四五,闲抱琵琶寻,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楚宁眼眶微红,和沈晗这一路来,他未曾哭过,现在心中却酸涩无比,透过那字仿佛能体会到冲虚老人写就它的那种心情,不由得紧了紧牵着沈晗的手。
  沈晗拍拍他手背,回握着他,低声道:“走吧,带你去见见他们。”
  离茅庐不远,便见修整整齐的墓,墓上修了新的石墙,想来是沈晗新修的。墓前有块和石墙颜色不同的石碑,被白雪覆盖依旧能看出它的残旧,上头是以剑气深刻而书的一行字--“爱妻寒梅莽夫冲虚之墓”。那字迹是冲虚老人笔走龙蛇的笔法。
  沈晗弯腰从旁边的木盒中拿出香火,替楚宁点上,两人各自上了香,坐在墓前。
  楚宁看着那自己坐着的地方,那石阶都被坐得陷进去了一块,先前来拜祭的人,一定经常一坐便是许久。茅庐所在的方向,看不见日出,却能看见日落。那从日出坐到日落,看着夕阳一点点西沉,数着梅花一片片落下,该是何种心情?
  楚宁看着墓上石碑写的字,冲虚老人立此碑时,想必是想着要与爱妻合葬吧。然而最后,他却葬身灵雪崖底,还是没能在一起。坐在他曾常坐思故人的地方,楚宁忍不住代入自身,如果是他和沈晗呢?眼中酸涩,泪水泪水扑簌簌的直掉下来。
  搂着他的沈晗皱着眉,似是抱怨又似是不耐地给他擦眼泪,却一点都没把他弄疼。
  楚宁眼都不眨地看着他,面莹如玉,眼澄似水,脸上还沾着泪,十分虔诚地道:“若你先走,我定不会让你等太久。”
  沈晗在他脸上拭泪的长指停住,指尖上的泪带着楚宁温暖的体温,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带着不羁的英俊,道:“那你要走快些,毕竟兔子腿短。”
  楚宁被他逗笑,带着水雾的红眼睛弯弯,还有些残泪留下,哭笑不得。
  ###
  两人就这么从上午挨到下午,又从下午挨到黄昏,把整个灵雪山都几乎闹腾了一遍,终于是饿了。
  厨房边上,楚宁蹲下身子拿着网兜,努力地捞着鱼,无奈那鱼都是要成精般聪明,每次伪装着要让他得手然后灵活地游走。
  捞到第二十条,未果,楚宁气得地上瞪它们,旁边在洗着蔬菜的沈晗看看他,走过来拿走楚宁手上的网兜,随意地伸手进去就捞了一网,里面楚宁一直看好的两条都在内,把鱼交给楚宁,敲敲他脑袋,道:“笨得你。”
  楚宁撇了撇嘴,用内力出千的怎么能算数,捧着鱼跟着沈晗进了厨房。
  沈晗生了火在熬汤,把手里的木扇递给楚宁,接过楚宁手里的鱼处理起来。
  楚宁坐在矮凳上,炉火稳稳烧着,碗筷锅炉都是沈晗小时候用过的,而沈晗专注地弄着鱼,这场景让他心里甜丝丝的。
  见沈晗杀了鱼以后放着便去热锅,楚宁放下木扇,起身默默地替他把随手放在一旁的工具洗干净擦干收好。
  沈晗手里沾了血,便用下巴轻蹭了身边的楚宁,然后边洗手边道:“替我拿一下面粉,在柜子里左边第三层。”
  楚宁拿了面粉递给他,正疑惑他要面粉作甚,只见他用内力迅速地和好面,用面团做了一只兔子糕点,正式当初他买给楚宁的那种。
  楚宁莞尔一笑,拿了碟子装起来,那兔子糕点形状做得比当初买的还完美,仿佛上次的失败品不是出自沈晗之手。看着沈晗熟练地一个个做出来,楚宁忽然想起,今日是大年三十除夕夜,便开口道:“还有面粉么?”
  “有,上回我买了不少。”沈晗低着头专注地做糕点,几缕墨发不听话地垂下,又掀起眼帘问楚宁:“你要做什么?”
  楚宁笑着给他把碎发缠好,道:“今夜除夕夜呀,当然要做交子,要是能做年糕更好啦。”见沈晗一脸疑惑,便问:“往年沈家都不做吗?”
  沈晗歪头道:“年节我极少在沈府。”
  楚宁心中一悸,想起沈晗家中都是些什么人,便婉然一笑,眉眼弯弯:“用过晚饭给你做,正好守岁时可以吃。”
  沈晗勾起嘴角,在楚宁唇上轻啄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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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除夕夜,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天。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子时将近,楚宁把厨房里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饺子和年糕端到院子中,月色如水洒下,和暖的夜风吹拂。
  楚宁陈几设案,把饺子年糕和水果都摆放好,虽不多,但胜在心意。他推开房门,沈晗刚沐浴完,只穿了中裤,背上凝着水珠,头发湿漉漉的,还不自知地看着进来的楚宁。
  楚宁只觉得一颗心予以山风拂乱。红着脸去柜子里拿了干布巾给沈晗擦头发,沈晗自然地闭着眼,像只懒散的大猫,待到擦得半干,楚宁把布巾叠好,推推整个挨在自己身上的沈晗,道:“出去吃饺子吧,都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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