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黎艾眼眸中倒映出一片碧海蓝天,心中倒映出的却是一个坚韧的身影。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厉白在那种情况下孤独地翱翔在雪山里所能感受到的压抑和难受,那种内心的煎熬也绝非他嘴里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是,都过去了,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已经是过去式。而且我保持了七年的单人飞行记录从此也变成历史了!我可是第一次带人飞,你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黎艾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荣幸,荣幸之至。希望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废话,下次你自己带滑翔伞来飞。”
黎艾装作没听懂:“风太大,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厉白咬牙:“装,继续装!”他一拉操纵带,滑翔伞伞翼角度猛地偏转三十度,整个滑翔伞瞬间在空中打了个转,以此来表示不满。
黎艾失笑:“好好好,回去我就学,好了吧。”
厉白哼哼:“两个人一起飞不知道多好呢,还能做双人动作,演杂技似的,超爽。”
黎艾说:“你直接说想和我一起飞不久行了?”
厉白说:“有没有你这么自恋的?!我只是不想带人而已!”
黎艾拖长音调:“哦,是吗。”
厉白被堵得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他确实就是想和黎艾一起飞,但顺着黎艾的话说又怎么都觉得不爽啊!最后也只能不甘心地喃喃道:“是又怎么样啊,什么时候你能飞了再说吧。”
黎艾颇为自信地说:“很快的,只要我想。”
“自信过头就是自恋了,黎艾。”厉白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又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没错,黎艾就是这种男人,永远有着可怕的自信感,并且用充分的实力支撑这种自信。
自信的男人,总是令人着迷的。
事实上,很早很早以前,厉白第一次不用教练陪同,自己单独操控滑翔伞在阿尔卑斯山飞翔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什么时候带着黎艾一起飞就好了。那个能轻松攀雪山的男人一定会喜欢这种挑战极限,惊险又刺激的运动的。那时他虽然从不觉得这个想法能够实现,但内心深处却还保留着那么一丝丝的幻想,所以他从来不带人一起飞,像是在等人,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可现在,当年那个看似荒谬至极的念想居然实现了,那个期望中的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真的坐在他的副椅上,同他一起呼吸海拔一千米高空上的空气。
厉白眨了眨微微湿润的眼睛,一颗心又胀又满,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倒灌进了心脏。
“黎艾,回头。”厉白突然说道。
“怎么?”黎艾疑惑一下,回过头来。
厉白突然低下头,快速在黎艾唇上印下一个吻。
清淡的风从他们鼻尖呼啸飞过,黎艾微睁双目,倒映在瞳孔深处的厉白背光的剪影仿佛刀刻一般深邃。那一吻,不过只有一秒,甚至更短。就像风突然拂了唇瓣,又像是热烈的阳光瞬间渡过,短暂得几乎感觉不到。然而,那一瞬间的触感,柔软而美好,在一千米的高空上,比所有风景更美,比所有惊心动魄更刻骨铭心。
飘逸的风和热烈的光交织在一起,挑起了探戈,厉白和黎艾的这个十月,有海,有阳光,有鲜绿的高山,有心跳的高空翱翔,也有一个该载入史册的吻。
只有这么短暂的一个吻怎么够。
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黎艾恨不得现在就落地,这样他就可以回过身去狠狠擒住那双唇,注视那双黑色的眼睛。
只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吻,却像是一个羽毛,轻而易举地搔到他最触动的一点。
他忍着,他忍得太辛苦了,他忍到落地,忍到厉白收拾滑翔伞,忍到两人回酒店。
浴室莲蓬的热水撒在两人交叠的身体上,黎艾的吻,轻、缓、甜蜜如斯。从额头吻至鼻尖,最后贴住湿润的双唇。
厉白双手一下又一下梳着黎艾的湿发,有些气恼又有些好笑地咬了下黎艾的嘴唇。
“你故意的啊,混蛋。今天怎么变性了。”
“哦,原来你喜欢急色的。”揶揄的笑溢出唇角,黎艾轻柔地抚摸着厉白的鬓角。
“滚……”
“我滚了,你怎么办。”
“你到底做不做!”
“做!”
但是黎艾完全不敢像之前那么粗暴了,这一次,不管是前戏还是进入,都足够温柔缱绻。
高潮时,那仿佛叹息一般的“我爱你”落进厉白耳中,也落在了他心里。他紧紧拥抱住黎艾,那种炽热的温度仿佛要将他融化。
这注定是一个让厉白终生难忘的假期,不止是同黎艾心灵交融一般的关系进展,还有缠绵云雨第二天后那一桶让他从床上跳起来的电话。
厉白举着电话,眼神中透露出一点不知所措。黎艾在他身后穿衣服,见他这种模样,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
放下手机,厉白扭头看向黎艾,有些艰难地说:“我妈说,她现在就在我们家门口……”
第五十章
100
“什么,你说你已经拿到钥匙进家门了?!哪来的钥匙……”厉白惊讶到一半自己明白过来,他在大门外藏备用钥匙的习惯还是章女士耳提面命教的,会藏在哪里章女士当然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厉白几乎要咬断手指。
要命的习惯!
“妈,那个,我可能还要好久才能到家,你是不是先去逛个街什么的打发打发时间?”
“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居然出去玩了。”
“我只是休假……”厉白看一眼坐在他身边的黎艾,冷汗淋漓。有惊无喜啊,章女士!
“行行,是我不赶巧,是我事先没通知你,我又没说你什么。逛街就不用了,反正已经进了屋子,正好睡一觉适应适应时差。有客房用的被褥吗?”
“一上楼左边那个客房的柜子里有。对了妈,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黎叔一起?”
“我一个人来的啊,要是黎兴也在,肯定不会像我这么冒失。”
厉白捂住脸,瞬间感觉被掐紧的喉咙终于可以呼吸一下了。
还好还好,要是两个人一起来,那还得了啊!简直世界末日来临!
“你好好休息,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好啦,不着急,我又不是明天就走。”
“……”厉白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
“对了,你哥他不是搬到你隔壁,成了你邻居吗。处得怎么样?。”
“……还行吧。”厉白心虚地说。老天爷,这一个个问题怎么就这么难回答!
“哼,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还行就是不怎么好吧。黎艾可是拿你当亲弟弟疼,怎么你也得表示表示。”
表示啥,把自己整个人都搭上了还不够啊。
“我真的知道了,你不用每次都在电话给我说这个。”厉白伸手抚上黎艾唇角,口气却是满满的不服气:“黎艾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啊,尽给他说好话。谁是你亲儿子?”
黎艾偏头亲亲他的手指,目光深邃。
“你们两个都是我儿子,分得这么清楚干嘛。我就闹不明白了,你和他有什么过节,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人家。”
“别冤枉我啊妈,我什么时候说不待见他了。”明明就是稀罕得要死。
“好好,我说不过你。”
“好了,妈,我现在就要去机场了,你赶紧睡觉吧,回家陪聊个够好不好。”
厉白三下五除二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一撇头便对上黎艾略带担忧的眼神。
厉白深吸一口气,无奈摇头:“一个好消息,咱爸没来。一个坏消息,在我们回去之前,家里所有地方都对咱妈畅通无阻。我不保证她在逛了屋子之后会察觉不出来什么。事实上,察觉不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章姨察觉出来什么,她也不会往我们这方面联想的。”
“……我知道,但总觉得有些慌。”
“没事的,他们迟早要知道。”
“但不是现在,黎艾。”厉白叹气,口吻带着浓浓的忧虑:“更不是以这种毫无准备的方式。”
“你怎么知道我毫无准备。”
“嗯?”厉白坐直了身体,狐疑地看一眼黎艾:“别告诉我,你想一个人单刀赴会,然后把所有事都往身上揽。”
黎艾沉默,似乎是默认。
厉白气恼地甩开黎艾的手,“这是最蠢的办法!你想当英雄,问我同意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黎艾语气满是无奈:“糖糖……”
“黎艾,你听我说。那是我亲妈,我比你更了解她。我知道该怎么做把影响降到最低,让她更容易接受。这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对,从现在开始。不管是我妈,还是黎叔,都需要让这个过程提上日程了。
给我点信心,嗯?
而且,黎叔那边才比较难搞吧。他要是坚决反对,我是完全不知道怎么说服他了。”
黎艾却是摇了摇头:“你就不用担心爸了,很多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厉白不解:“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知道了。”
“喂,说清楚啊!”
……
厉白下了飞机便急匆匆回了家,他身上还穿着全套运动服,背一个黑色大包,风尘仆仆。
章女士开门看到自家儿子,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是去了趟沙漠休假?”
厉白无语,进门先给自己倒了杯水,赶紧把背包给撂下来。
“妈,你坐着,我洗个澡先。”说着,厉白一溜烟就窜上了楼。留给章女士一个宛如猴子版迅捷的背影。
他是真的心虚了。都不敢和章女士对视。
从一进家门起,所有目击到的,那些泄露出这个房子住着两个男人的蛛丝马迹都让他紧张。
玄关地毯上摆放的两双男士室内鞋,随手放在沙发以及茶几上的设计杂志和财经报纸,报纸边上的金丝边眼镜,眼镜旁边倒扣在托盘中的两只高脚杯。
太多了!
他拉开卧室衣柜,看到的是衣架上两排风格分明的睡衣和家居服。
再进卧室,洗手台架子上摆放着两个杯子,两只电动牙刷,两个剃须刀,两种牌子的套装男士护肤品,墙架上更是整整齐齐叠放着绝对两人数量的毛巾。
这简直就是证据确凿,根本没什么余地狡辩啊!
厉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再穿好衣服下楼,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他暗自坐着深呼吸,收拾好心情,尽量用一种正常的态度面对章女士。他一下楼就绕去了厨房冰箱面前,飞机餐还真没让他吃饱。他记得离开之前冰箱里剩的东西不多了,还跟黎艾说,从墨西哥回来之后别忘了去超市买东西。现在一拉开冰箱门,里面那些红红绿绿的蔬菜水果,牛奶饮料绽放出一种惊人的光芒。
厉白十分满足地给自己洗了个苹果。
咬着苹果从厨房出来的厉白看到章女士毫无拘束地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毫无形象可言。章女士英文很不错,看懂外文频道也不在话下。
厉白一屁股坐到章女士身边,视线漫不经心地在房子里乱转。
“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你儿子了。”
“你还好意思说,一年到头我能见你几天,你说说。我不主动点,过几年估计连你长什么样都要忘记了。”
“哪有那么严重啊。”
“人越老就越容易得老年痴呆,你不知道吗。”
“埋汰我归埋汰,你也没必要咒自己吧。章女士万福永享,青春永驻!”
章苓听后,好笑地拍他一巴掌,“就你会鬼扯,没个正经。”
“我忙嘛……”
“那这个休假是怎么回事?”
“……”
厉白一时语塞,只好默默低头认错。
“我看你是有了媳妇忘了妈吧。”
“妈……”
章女士突然一个起身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看向厉白,表情严肃。
“糖糖啊,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也知道,依你现在的条件,追在你屁股后面的人肯定不少。你小时候是受了不少委屈,有心理阴影是正常的,但也不能拿来当私生活不检点的借口啊。”
厉白咬着苹果,有些茫然地看着章女士,这什么跟什么?
“albert多好的一人,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性格绝对没话说!你怎么能这么对不起人家!”
“我……”
“好,别的都不用说,只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家里养小情儿了?是不是脚踩两条船了?”
晴天一道霹雳打下来,劈得厉白头晕目眩。
章女士早已看出些什么,他是预料到的,但打死他都想不到,章女士居然会以为他出轨了!
哦不,用章女士的角度看,思维会发散到这种程度简直太正常不过。因为章女士还以为他和albert正在谈婚论嫁呢。
而远在慕尼黑的albert也不可能常住这里,那么和厉白住在一起的这个亲密男人,排除掉所有小概率的身份,就只有包养的情人这一个选项了!
更糟糕的是,因为厉白对于婚事的推三阻四,章女士早就开始怀疑他和albert感情破裂。现在再看到这种充满着两个男人生活痕迹的房子,根本就是把感情破裂的猜想坐实了。
厉白简直要哭笑不得,章女士已经很久没有向他催婚了,所以他想当然的以为章女士默认他和albert掰了。
结果章女士现在一个地雷炸下来,厉白真是灰头土脸。
“妈!我什么人你都不知道吗,怎么会干这么缺德的事。你这么质疑我人品,我会生气的!”
“那你和albert究竟是怎么回事?”
厉白颊肌抽动一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很早就和他分了……”
章女士眼睛瞬间瞪圆:“多早?!”
“……就他回德国没多久。”厉白赶紧补充:“我们是和平分手的,什么纠纷都没有,真的。”
“你就瞒了我好几年?你这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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