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冉强迫自己睡着,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睡得多了,不管他多努力想睡觉,都只感觉自己越来越精神。
身后的洛清泽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滕冉觉得自己快要被被子闷死了,偏偏又不敢动。
等等,被子?
滕冉想起来,林婶好像说过这间屋子平时没人住,就只放了一床被褥。褥子是铺开了,但被子都被自己卷在身上,洛清泽盖什么?
他刚想偷偷看一看,却感觉有一只手伸过来,把自己的头从被子里解救出去。
洛清泽侧身面对他躺着,低声道:“不要一直蒙着头,会窒息。”
滕冉在心里骂了一句该死,为什么这一整天总觉得脸在烧。
“放松点,很快就会睡着。”洛清泽嗓音低沉好听,还在滕冉背上轻拍了几下。
滕冉忽然觉得很想哭,这一刻强烈地希望时光能回到十几年前,自己和他还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无所顾忌地嬉笑怒骂,亲密无间。
又静了一会儿,滕冉扯过被子的一边,笨拙地盖在了洛清泽身上。
洛清泽在黑暗中微笑。
滕冉在枕头上蹭蹭脸,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
或许是今天忙来忙去有些累,洛清泽也很快睡着,并且并未被缠人的噩梦所打扰。只是睡到后半夜,身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将他唤醒,他听出,那声响来自滕冉。
滕冉一只手攥着被角,呼吸有些重。
洛清泽微微支起身体靠近了些,感觉滕冉呼出的气都带着烫人的灼热。
他试了试滕冉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
滕冉毫无所觉地咳嗽了两声,将身体蜷缩得更小。
洛清泽开了灯,从炕上跳下去直奔林安那屋。
这里人习惯了夜不闭户,屋门没锁,他很顺利地就进了林安的卧房。
不宽的小床上,林安窝在尚祈怀里,睡得正香。
“林安,”洛清泽伸手拍拍他,“醒一醒。”
尚祈听到声响睁开眼,“嗯?洛总?”
“帮我把林安叫醒,问他家里有没有退烧药,”洛清泽从他屋子里倒了一杯水,“冉冉发烧了,我先过去,叫他快一点。”
洛清泽很快折回来,单手把滕冉从被子里头捞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冉冉,来喝点水。”
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滕冉又朝里靠了靠,乖乖地就着洛清泽的手喝了几口水,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等他喝完了,洛清泽把杯子放到一边,连人带被地抱紧滕冉,“难不难受?”
“冷。”滕冉哑着嗓子道,转身把脑袋蹭进洛清泽肩窝。
“再挺一下,”洛清泽轻拍他单薄的脊背,“林安去帮你找药了,我们吃了药再继续睡。”
滕冉闷闷嗯了一声,有气无力。
林安很快踩着拖鞋哒哒哒跑进来,“冉冉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药呢?”洛清泽没理会他的问题。
尚祈从后边跟进来,“小安说他们这里感冒发烧都不吃药,要用山上的一种草熬水喝,现在熬得话……”
不等他说完,洛清泽已经放了滕冉躺好自己站了起来,“你们帮我照看一下冉冉,游艇上有药,我现在去拿。”
“现在?这里没有路灯……”尚祈话还没说完,洛清泽已经冲了出去。
林安眨巴眨巴眼睛,嘀咕道:“只是发烧而已,洛总怎么急得好像冉冉要没命了一样?”
尚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别乱说!”
滕冉头疼得难受,在被子里拱了拱,哼唧道:“你才要没命了。”
凌晨三点,小岛还在沉睡,四处黑得根本看不见路。
不过这显然难不倒内功深厚夜能视物的洛清泽,这样的夜色给了他很好的掩护,让他可以毫无忌惮地施展轻功。
游艇上休息的人,谁也没察觉到老板回来又走了。
村子里有人早起为出海做准备,恍惚间好像看到个黑影在身后一闪即逝,吓得还以为闹了鬼,当下又回了屋子锁起门,放弃了抢在别人前边的念头。
洛清泽回来,看到滕冉头上顶了个毛巾,双眼湿漉漉地看着炕边上呵欠连天的林安。
“这么快?”尚祈被惊了一下,“半路就回来了?”
洛清泽摸出口袋里的药,看了下说明,拿了一粒走到滕冉跟前把人扶起,“张嘴。”
林安赶快送上刚烧好晾在那里没多久的水,“洛总回来得太快了,水还有点烫,冉冉你小心点。”
滕冉吞了药片,一边吹一边喝了几口热水进去,“好了,我没什么事,尚助理和小安,你们快回去睡吧,别把林叔林婶和林大哥吵醒了。”
尚祈还在看着洛清泽好奇,“洛总,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到底能跑多快。”
“而且还不带喘的。”林安补充。
“……”洛清泽一时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只希望他们一觉醒来能把这事忘了,“不是困么,快回去睡觉。”
“冉冉……”林安不放心。
尚祈察觉到老板的脸色正在往阴沉了发展,于是果断拖着林安走人,“别担心,洛总应付得来。”
“可是……”
“没有可是。”
“但是……”
“嘘!”
“……”
听到外边关上门,洛清泽在心里松了口气,又要扶着滕冉躺下,“吃了药再睡一觉,发了汗就好了。”
滕冉挣扎了一下,“不想躺着。”
“怎么,很难受?”洛清泽眼里满是心疼。
滕冉不敢和他对视,“没有……”
“那刚刚怎么哭了?”洛清泽把掉落在一边的毛巾拿过来,让滕冉靠到自己怀里,又把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
“谁哭了?我才没那么丢人!”滕冉道,“就是看小安打呵欠,我也跟着打了一个,就那样了。”
洛清泽低头看他,“困了就睡吧。”
滕冉觉得不太自在,“其实你不用管我的,你自己睡吧。”
“你知道我向来睡得少,倒是你,为什么不想躺着?”
滕冉道:“躺着就能感觉到太阳穴在跳,头疼。”
洛清泽抬手轻轻帮他揉着太阳穴,手上带了点滕冉难以觉察到的内力。
他指尖传来的力道温柔又温暖,舒服得让滕冉鼻子发酸。忍住上涌的泪意,滕冉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你说。”洛清泽柔声道。
滕冉迟疑了片刻才道:“当年你爸爸害我爸爸的事,你知道多少,有没有参与?”
洛清泽手下一顿,“你说什么?”
没能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否认,滕冉觉得心痛得仿佛要裂开,推开他趴回炕上,闷声道:“没事了,睡吧。”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问出这句话。
“冉冉,”洛清泽也躺下来,将人抱到自己怀里,“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了我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当初洛清泽让尚祈去查九年前发生在帝豪内部的事,起初除了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些事外,几乎什么也没查到。事情过得太久,想找到当年的知情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尚祈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前不久查到了一些可能导致滕士康身败名裂的真正原因。
帝豪还在滕士康手上时谈下的最后一笔房地产生意,滕士康差不多押上了整个帝豪的全部家当,买下的大面积地皮准备建商场用,前景规划一片大好,合同也签下了不少,却没想到在商场建到一半时,有人拿着另一份转让合同跑来跟滕士康争论,说这块地的真正主人是他而不是滕士康。
经权威律师鉴定,那人的合同是真,滕士康手上的是假,他被人骗了。
不过这只是表象,尚祈查到,当初促成这笔生意的还有滕士康一力提拔的副手白嵩宇,与卖家签订合同时,也是他陪在滕士康身边。这人法律专业出身,对合同条款尤其有研究,按理来说绝对不会发现不了问题才对。这也正是滕士康对合同毫无怀疑的原因所在,可却万万想不到最后还是出了差错。经此一事滕士康销声匿迹,而白嵩宇却只是离开了帝豪,沉寂了几年后换了个地方,摇身一变,成了老总。
至于白嵩宇到底和这件事有多大关联,是不是他用手段害了滕士康,这些后续的问题,洛清泽还没有着手去查。但无论真相是什么样的,这件事怎么看也不会与洛天景有关,滕冉一定还知道些什么自己无法查到的事,洛清泽首先要做的,是让滕冉开口。
他查了这么多,其实只不过是想解开滕冉的心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 温暖
滕冉不甘不愿地挣扎,可惜头疼得厉害,又没什么力气,挣了几下没挣开,最后也就随他去了。
见他还是不愿说话,洛清泽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发,“如果你一定怀疑我爸有问题,我也不能把话说死他就是无辜的,但至少请你相信我不曾做过半分对你、对你们滕家不利的事。”
滕冉身体微微顿了顿,躺平了怔怔看他,眼底还有些怀疑。
洛清泽被他看得心中苦涩,叹了口气关了灯,“累了就早点睡。”
明明头疼得受不了,脑袋里的东西却越来越清晰,记忆从对父亲和洛家的埋怨一点点往回追溯,最后都汇聚在洛清泽对自己的好上。
他的好仿佛是毒,带着致命的危险,深入骨血,无法剔除。
滕冉摸摸心口,感觉自己痛得快要不能呼吸。苦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自己早已学会了如何坚强,为什么在他面前,轻易便能溃不成军?
一定是生病让自己变得太脆弱了,他自欺欺人地想。
炕一共就那么宽,身边的人稍有什么动静,洛清泽立刻就能感觉得到。
“冉冉。”洛清泽无奈,侧过身来在黑暗中看他。
滕冉有种冲动,想把这些年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告诉他,再也不想一个人憋在心里,想起来的时候,就躲在被窝里默默舔伤口。
“你该睡了,不然病不会好。”洛清泽帮他掖掖被角。
滕冉抽抽鼻子,小声道:“我很想妈妈。”
洛清泽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僵在了半路。
“冷……”滕冉一直在颤抖,明明是盛夏,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拼命把自己蜷在被子里了,可就是感觉冷,从心口一路到脚底,没有一处是暖的。
洛清泽探手把人捞到自己怀里,暗运内力让身体变暖,“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不冷了。”
“清泽。”在他怀里沉默了片刻后,滕冉轻声唤他的名字。
洛清泽在黑暗中浅浅笑开,“我在。”
滕冉忽然就觉得很安心,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当初你爸爸离开之后,其实暗中带走了公司大部分的资金,那时的帝豪只不过剩下一个空壳子而已,要不然我爸爸也不会赔不起生意失利的损失,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洛清泽皱眉,“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爸爸在见我和妈妈最后一面时候说的,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个圈套,是你爸爸害他。”滕冉声音沉闷,“他在家里吵了这一大通之后,就带着手上最后的那点钱走了,只留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整日跟我和妈妈讨要他欠下的巨额违约金。”
洛清泽轻怕他的背,“虽然那个时候我对我爸生意上的事还不是很了解,但我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也不是他的行事作风。而且,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如果真地是他所为,他又怎么会在出事之后帮着滕叔叔还债呢?”
滕冉道:“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是看出帝豪迟早要完蛋,又不想坏了他自己的名声,才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爸爸。至于帮忙还债的事,如果不是他良心发现,那就是想要借着这件事再为自己攒点好名声。”
“按照尚祈查到的事情来看,帝豪当年的确有可能出现了内部资金外流的状况,但却是在我们去了美国之后。”洛清泽想起白嵩宇,“我会慢慢查清楚这件事,也会帮你找到滕叔叔。”
滕冉抓着身下褥子的手紧了紧,“我并不是很想见到他。”
“那就不见,总归先找到了再说。”
滕冉还有话要说,可又有些犹豫。
洛清泽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滕冉向后退了退,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在黑暗里看清楚洛清泽脸上的表情,“这件事和你爸爸到底有没有关系,你现在也说不准是不是?我愿意信你对此并不知情,但为什么兜兜转转了这一大圈,帝豪又回到了你们洛家手上?”
他嘴上说着愿意信,可这话本身就是在怀疑自己,洛清泽心里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帝豪是我用我自己的钱买下来的,跟我爸没有半点关系,事实上因为我太过执着于找你,一次又一次违背了他的意思,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僵硬了。帝豪也不再是曾经的帝豪,她现在是TR集团分部,TR是我一手创立,与洛家也无关。”
听他说一直执着于寻找自己,滕冉心底里甜丝丝的,他想追问洛清泽,TR真地仅仅是Tomorrow Ranking的意思么,可又不好意思也不敢问出口,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又好像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一般。
洛清泽自然不会不懂他的心思,但自己的问题没解决,无法确定自己能一直陪在滕冉身边,他也不敢轻易就把喜欢二字说出口,担心一个不慎,就会误了滕冉一辈子。
TR,滕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视的人,如果自己注定不能好好陪在他身旁,那就让这两个字母的意义一直在他心里模糊下去好了。
“你为了我埋怨你爸爸?”自己不问他也不说,滕冉只好接着他的话扯下去。
洛清泽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很久没回过家,也没见过他们了。”
滕冉抿了抿干巴巴的双唇,“他们到底是你的父母,也不必非要闹到这一步,有空还是回去看看吧。”
“你还不睡?”洛清泽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
滕冉按了按软趴趴的肚子,“有点饿了。”
洛清泽:“……”
滕冉闭上眼睛,“那我睡了,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洛清泽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开灯起身,“我去给你弄点粥。”
“算了,”滕冉拉住他,“你别麻烦林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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