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拂苏睁开合上许久的眼眸,侧头看去,接着房中悬着的夜明珠光看清来人,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意。
“清风。”恍惚间,拂苏失去了一些理智,竟把菩清唤作玉清风,许是他们都是同一人,却对玉清风执念更深才会如此。
菩清不动声色的上前,在床边坐下,一言不发的将托盘搁在床边,取出红色药瓶。“下次莫在犯错。”
平淡的话却是许多关心在其中,同样融入这夜色之中,慢慢唤醒沉睡的人,刹那间又见出于冷清,身体忍不住后退一点。
“每次受罚便来我这里,耍赖要我与你上药,今夜莫非长大了不需长你五千岁的妖君了?”明是质问的话语却被菩清说出肯定的语气,让这和谐的气氛僵冷起来,他那双眼眸看似平静却又暗藏许多冰块。
面对这样的他,拂苏只觉无措还有丝丝惆怅,心中也决定一定要知道他为何忘记那一世的事情。
“劳烦妖君了。”
一个慢黏药膏轻涂,一个寂静无声的享受,重复当年的场景。
“菩清,今晚,你便留在这边陪我可好?”上了药,菩清便要离去,而一直未与他同榻的拂苏自当不舍其离开。肌肤之亲早早有了,却怎的不能同床而眠呢?莫说他糊涂,他还真是不知道。
端着药膏的菩清伸手卸下帐子,同时去了夜明珠的光,屋子瞬间暗淡了下去,只有他立在黑夜之中给拂苏一个冷漠背影。
“明日容玉去人间,你便一路。”
没有商议,似是知晓拂苏一定不会拒绝,道完便离去了。
留那拂苏睡在帐内不舍,手无意之间握紧被褥。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要这般惩罚我。
菩清从别苑离开,一个黑色人影藏匿在竹林之中一直盯着他,直至菩清消失无影。
日出划出山头,将妖界苏醒,而那妖君殿早早便有了热闹,但若仔细看也不是什么小厮而是那容玉和一个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子在前院里打闹,那气氛好不热闹。
闹够了,容玉伸手从那男孩子身后圈住他,下颚顶着男孩单薄的肩膀上,他那眼中流露着三月阳光般的温和。“菁殇,莫再闹了,若是爹知道了,非得骂我不成。上次从百草翁那借一株仙草都被罚了,你也体谅我些。”
听着可怜兮兮的话语,菁殇哪里还会继续闹下去,但也有心疼之色,转身认真抬头看着容玉。“我不是告诉了你嘛!我那伤等些时日便会恢复,是那个鬼点子给你支的主意,竟去偷盗仙草。”
看他这般,容玉有些得寸进尺,凑近这张小脸蛋,用那低喃之态道“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你还不奖赏我,倒指责我了,菁殇,你真伤我心了。”
菁殇本就不是什么好脑子,只凭眼睛所看到,这会瞧容玉难过也有些愧疚,伸出小手抱着他的肩膀。“不要伤心,菁殇不指责你了。”
“叫我一声哥哥,”对菁殇性情把握的十分准确的容玉这会儿又进尺,伸出舌头舔舐了菁殇那凝脂般的脸颊,惹得菁殇羞射低头躲去,而他也不放弃继续捉弄。
这般来回,倒是菁殇吃亏,奈何奈何小厮们瞧见了也不敢多言,只有些人嚼菁殇那舌根子。说他一个低贱小妖竟勾、引小太子,这话在妖君殿早早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容玉亲自都曾听到过,开始充耳不闻,后,着实听不下去,处置了几人。哪知,背地里还是有人如此,他也不管了。
两人正玩的火热,出来寻找菩清的拂苏瞧见了,上世阅尽礼义廉耻的他不免有些不悦,这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妖君殿太子竟然与一男子做出如此风流之事,若是传出去,还不得丢他的脸,让菩清被他人取笑教子无方。
“容玉。”
亲吻的两人忽闻如此低沉而带巨大魄力的声音时,都为之震撼,恰那菁殇身份特殊,比容玉的脸色差多了。
见是拂苏,容玉有些放松,暗自吐气,而菁殇连忙红着脸行礼。
非拂苏不能接受容玉宠爱菁殇,只是,宠爱与这场合还是要分清。行到容玉面前,道“礼仪之书可有人教你?”
容玉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因为这啊!伸手揽过菁殇,挑眉看着拂苏“怎么?你现在想要行父之责了?”
那菁殇知晓拂苏的身份,怎敢再与容玉胡来,被容玉这般揽着还有些挣脱,却争不过容玉的力气。但容玉的话让他惊讶的看向拂苏。
见长有见长之态,而这容玉见他毫无半点仪态,简直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与那井市混混有何区别。身为他父亲,拂苏有足够的资格教育他,饶是他们之间还掺着许多芥蒂。“当是你爹宠坏了你,方修的今日这纨绔之样,我便教教你如何待自己的生父。”
那容玉对拂苏的不悦半点都不畏惧,反而对菁殇越发嚣张起来,听闻拂苏指责菩清对他有失教养时,眉头紧皱,压抑的怒火渐渐散开来。
瞧拂苏不对的菁殇本想规劝容玉,哪知根本来不及,一根长鞭从空中扬下,就连容玉都没机会招架,直接打在他的身上。
退步间,容玉松开了菁殇,捂着裂开的肩膀。
“容玉。”菁殇吓得说不出声来,只目瞪口呆的。
反应过来的容玉如同一把利剑看向握着长鞭的拂苏,眼中的恨意越发浓郁,让这妖君殿都充满紧张。
“你凭什么打我?”容玉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的说来。
见他还是这般态度,拂苏眉头微颦。
☆、被鞭打
只听闻空中的“啪”声,几声落下,那容玉已被打的跪在拂苏面前。
“容玉…容玉”菁殇焦急的冲上前去护着容玉,转头看向严肃的拂苏,眼带泪花的求道“三太子,别打了,再打下去…容玉会受不了的。”
看菁殇这般,又见拂苏,容玉气愤的推开菁殇,吼道“有本事你打死我呀!你敢吗?不要留情,打啊!”
如此绝强而又鲁莽的容玉像极了菩清,也随他那性子,饶是拂苏自己心中生出愧疚,也无法收手,今日,他便教育他一番。
这会儿旁侧也聚了不少人,一个老头见这情况,忙的让一小厮请菩清过来。
还未等菁殇劝服,拂苏一鞭子又下去,打的容玉脖间鲜血流淌,可见拂苏之狠心。
“待你爹,当每日奉茶请安,便不如此勤,也该三日一奉。而你每日随着这小厮乱混,清晨便开始,何时带你爹如此?他膝下至今便只有你一子,身为妖界首领,诸事肩与身,每日劳苦,忙则喝不上一口茶,你却不随他身侧学习以分忧,整日带这小厮不归家。你,还有什么不该受这几鞭子?”
对容玉的情况,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心知肚明,只大家没说。长者看着也不多话,宠爱了他去,日久竟养他成这模样,此刻闻拂苏之言心觉愧疚。而最愧疚者莫过菁殇。
罪行已被指出,本是反驳要与拂苏闹个天翻地覆的容玉也哑口无言,直勾勾的看着久别的拂苏。是,他不可否认,他确实如拂苏那般。从未真正为他爹分担什么?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是何人呢?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若幼时,我不曾被你抛弃,怎会不学无术?”痛愤的容玉忍不住想起自己幼时,没有父亲没有娘亲,更没人教导他,时间久了,便学坏了。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拂苏,都是因为他。
红眼的容玉费力的站起,对上拂苏那双冰冷的眼睛,逼着拂苏。“我想爹可爷爷说爹找父亲去了,很快会带着哥哥回来。我想司徒爹爹,可是,司徒爹爹死了…我想父亲,可我看到的父亲却是一个心中只有百姓的帝王…我只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可为什么我不能拥有?都是因为你,是你带我来这世间却把我抛弃,是你。”
到了最后,容玉几乎是扯开嗓子吼出来的,要把多年的痛苦尽数发泄,当着别人的面告诉他那大爱的父亲,他们的一无所有,皆是他所赐。
妖君殿的老者知晓当年的一些事情,心中心疼不已,可他们当初谁都无法插手其中,今时,才诸般疼爱容玉,没想到,还是误导了。
被揭发罪恶的拂苏心也好不到哪去,握着鞭子的手逐渐失去力道。他以为容玉活在玉府会是很好的抉择,却原来是害了他。
罪恶感席卷全身,愧疚抽打着他,冰冷的眼里渗出一些晶莹的泪珠。
关系僵持着,无人开口说话,只等菩清和一白发男子出现。
菩清看了看,也没什么表情,只道“容玉,是本君平日宠坏了你。”
那白发男子正是妖君殿主事拜烨,见此情况,上前解围,拉过容玉,道“妖君,小太子本就该宠着,若要学什么也当等他长大些,现在说,言之过早。”
对上菩清的眼睛时,拂苏松开了鞭子,竟不知如何开口。当时,似乎冲动了。
“若本君未记错,容玉早过了及冠之年。”菩清没有站在任何人那一边,反而立在了一个身为长者的立场上,对于容玉他确有几分过度宠爱,以致他如今混成这般模样。素日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外的朋友他也不闻不问,出了何事自会有人出面打理,没想到,还是走到这。
被菩清如此说,容玉心里酸涩,鼻子发酸的痛,像是倒吸了冷空气。可他那不屈的眼睛就盯着拂苏,依着拜烨的身体站立不倒,身上火辣辣的痛,绝对是第一次。而且,拂苏竟当着下人们的面打他,着实让他损面子。
那菁殇这会儿乖乖起身,不再说话。
“便按照妖君的意思将小太子送去拜师,早些替殿下分忧。”那拜烨扶着容玉也不看拂苏,反而一直看着菩清。
拂苏瞧拜烨,多半有些警惕,他看人一向很准,不会出错。但眼下不是他,而重点在容玉身上。
“三界之间,最是人间有那修养勤政之篇,典故巨多,也有各路历史名言流传。菩清,不如送容玉去人间学堂,假以时日,容玉定会成才。”
“就按拂苏所言去办,菁殇一道入学,本君亲自监督。”
事情敲定下去,就不会做该,本是说好去人间玩耍的,这次便成了去学习。
容玉脾气再好,这次也和菩清闹别扭了,怪他到现在都还向着那个负心汉,忽略自己不顾。饶是菁殇百般说劝也没入他耳,反而更加不喜拂苏,想着一定要报复回去。可他又是自己父亲,虽然不想承认,但毕竟…也只好作罢,日后多给他些麻烦罢了。
拂苏去了菩清的偏殿,他人无事,只侧躺在白裘榻上闭眸养神。
寻了座椅坐下,缓缓道“今日之事,殿下便没甚想问拂苏的?”
容玉说的那么清楚,妖君殿的小厮们都开始纷纭了,想必菩清也会疑惑容玉的话。他亲自来算是请罪也算是探个明白。
那菩清懒得抬眼,只道“拂苏说来与我听听,容玉的话是为何?”
若要说来,免不了让菩清知道一些他想隐藏的事情,这要如何说方能两全其美?拂苏在外想过,便道“我与殿下早有夫妻之事,顺理的也是容玉的半个父亲,你素日繁忙嫌少管理容玉,恰我整理游手好闲便想替你管管容玉。”说着说着,拂苏看菩清没睁眼便知晓他这是不想知道,自己也懒得编,于是上了榻,挨着躺下,搂着肩膀道“不知妖君殿下让不让我做容玉的半个父亲呢?”
菩清自是知道拂苏,只是不想推开,对他说的也是取一分信其余权当是无聊话。可容玉确需要一个人管着,既然无人可放心托付不如交给拂苏,既能放心也能缓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随同容玉下凡。”
“好。”
“哄”着菩清睡下,拂苏一人回了仙界,直奔花神殿中,哪知去了没人,心想他去了狐王那,又折身去了狐王那。
等进去时,天色已黑,满殿通明,像极了白日。院中种着许多花草,尤其是凡间的荷花,各路小亭长廊、柳枝小湖、小桥流水的。
拂苏随着仆人去后院,在一个温泉中才看见花神慵懒的泡在里面,一个伺候的也没有。
“花神莫不是真把这狐王殿当成了你的老庙?”拂苏撤去仆人,在温泉旁的大石头上坐下。
花神挑开眼睛瞥了他一眼,伸手端过托盘中的酒杯,笑道“迟早都是我花神的殿宇。”
“那狐王是瞎了什么眼竟…容了你。”
花神不计较,抿了酒水说“这就不需三太子问候了,说说吧!来找我作何?”
拂苏看了看四处,确定没有闲人才把与容玉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待他说完,花神有些鄙夷的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
“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堂堂三太子竟搞不定一个小孩子,而且,”花神用着刮肉的眼神看着拂苏,加重了语气“还是自己的儿!子!”
若是在上一世,莫说是一个容玉哪怕是十个他都能搞定,只是如今他们关系很是复杂,掺杂的东西太多。一不小心便会伤到容玉,而且,是自己有错在先的。他这为难的也不敢与菩清说,只得寻求花神给他支点招数,看看能否“讨好”容玉。
“正因我是他父亲,此事才难得办。这孩子现在估计是恨透了我了。”说道最后,拂苏有些无力的向后倒去,抬头时才发觉院中开满的樱花树,刹那的失神竟觉此地像极了他们初吻的地方。
“你不是在人间待过吗?父子之间如何相处如何化解矛盾你该比我清楚。何况,容玉再是违逆你也不可能违逆了天,只需时间,什么都是可以化解的。莫在闹心了,早早回去,陪你那妖君休息。”花神也不知该怎么说,这个问题确实是个问题,他这种逍遥数千年又无子的人怎么支招。
躺下的拂苏缓缓起身,看了一眼花神,忽觉下凡陪容玉读书正是一个十分十分好的机会,而且是在人间,也不担心被谁知道了去。
这般想着,他也就安心了些,随风而去。
待拂苏离去,花神搁下酒杯,瞬间起了温泉,又是一身刺眼的红衣长袍立在樱花树下,嘴角的笑意跟那狐狸一般狡黠。
听闻脚步声,他也转身拂袖,拂动腰间的金色流苏。
来人蓝色狭长眼眸,带着一丝丝戾气,那墨发随着他的步子沉沉浮浮,整个人被一身青绿衣裳衬得高冷纯洁,但只有花神知晓他这是要发火呢?
果不其然,狐王一上前就是直接给了花神一巴掌,打的脆响。
“谁允许你在本王殿内泡澡?又是谁让你进本王的温泉?”
别说,花神真的被打了,可他没什么反应都是习惯了。伸手很是蛊惑的抚摸着被打得地方,媚眼如丝,谈吐带着暧昧,莫说他这会儿不顾狐王怒火靠着他。“除了狐王会有谁有这个胆子呢?是吗?狐王”
那狐王收着手臂背负与后,不理会花神这半点风情,也不惜他那美貌。他本敦厚有礼,却只有这花神次次比他发怒伤人,今日,他如何不生气?
“我狐王一向喜好安宁,不想与外界有何不悦,希望花神尽早离去回那花神殿,妾姬之事我也不再计较。告辞。”
狐王说了就离,饶是花神何般祸国也不想留下,只让花神立在风中浅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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